方陈星的眼睛总是藏在镜片下面。

    视线穿过那透明的镜片可以看到他眼睛的形状，瞳孔的颜色和浓黑微卷的睫毛。

    但却很难看清他的情绪。

    或者他本就没有情绪。

    是个无聊透顶的人。

    ——

    “那我们呢，厉央和方陈星像不像？”

    厉央愣了，他似乎没想到方陈星会这样问。

    当然不会想到。

    方陈星和方陈泽可能会因为血缘关系被拿来作比较，但厉央和方陈星就像两条相隔甚远的平行线，没有人会把他俩放在一起对比。

    问兔子和狼像不像。

    可不可笑？

    厉央轻嘲，“你读书读傻了吗？”

    方陈星：“厉央，我也喜欢男人。”

    ——厉央，我要出手了，你做好准备了吗？

    “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们是一样的。”

    ——

    喜欢男人。

    厉央不敢对方陈泽出来的话，方陈星轻易地，平静地对厉央了出来。

    在这一点上，厉央和方陈星重合了。

    可是厉央一点都不想跟他重合。

    他不喜欢方陈星那张脸，像一个假冒伪装的方陈泽。

    方陈泽应该是独一无二，理应不会跟任何人在任何地方有相似之处。

    但方陈星毁了这独一无二。

    他有一张和方陈泽一模一样的脸，凭这一点，就足够惹厉央讨厌。

    跟讨厌的人某点重合，这让厉央感到不舒服。

    但方陈星看着他“厉央，我也喜欢男人”的画面，还是在脑子里不停地重复出现。

    后来，厉央开始恍惚，在某个瞬间，突然分辨不清那个对他“也喜欢男人”的脸到底是属于方陈泽，还是属于方陈星。

    ——

    他们交换了秘密。

    这会是一切的开始，一个秘密会分出枝杈，变成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个……

    当无数秘密交织在一起的时候，厉央和方陈星就永远纠缠不清了。

    纠缠不清，多棒的词。

    方陈星在心里织着网，把细丝沾到厉央的脚腕上，慢慢引诱着他往圈里走。

    而厉央对此一无所知。

    方陈星很有耐心，厉央是一头野兽，而他是一个好的猎手。

    总有一天厉央会看到方陈星的，他会浑身沾满蛛丝，在方陈星织成的网中挣扎、麻痹，然后再一点点被吞吃。

    总有一天，那会是方陈星一个人的厉央。

    ——

    方陈星在墓碑前放下一束茉莉。

    那是方听鸿生前最喜欢的。

    从里到外黑透了的人，会喜欢洁白的花。

    就像方陈星，就喜欢水仙。

    他站在墓前，轻轻拿掉了眼镜，撩起衣摆温柔擦拭着，这个动作在别人的坟墓前面显得十分不恭敬，甚至极其随意。

    “我算对他出手了。”他轻声。

    “你是不是很欣慰，教给我的，我都学得很好。”

    “我又开始认同你了，再一次认同你。喜欢的东西就要得到，手段不重要，过程也可以卑劣，只要结果尽如人意。”

    “我会让他听话的，但我不会像你一样愚蠢，我会更高明一些。”

    他戴上眼镜，并脚挺身，然后微微弯腰，朝着那墓碑浅浅鞠了一躬。

    转身离开的时候，他轻声道，“下一次来，把好消息带给你。”

    ——

    他从北郊的墓园下来，路过花店，买了一束水仙。

    去时带支茉莉，归途一束水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