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需要
——
厉央做了个梦。
梦里云锦玉二十岁，少女娇憨，面如玉盘，黑发披肩，像是在绽放的最美的杜鹃。她赤着脚在长街上奔跑，笑容肆意。
厉央从未见过如此快乐的，美丽的云锦玉。
突然的，从黑暗中伸出一双黑色的手，掐住女孩不堪一握的纤腰，将她往漩涡深处带。女孩的脸上笑容不在，满是泪痕的空洞的绝望的看着他，虚弱的朝他伸出手。
厉央开始惊慌，他想要拉住云锦玉求救的手，可他怎么也碰不到……怎么也拉不住她。
只能眼睁睁看着云锦玉被黑暗吞噬，耳边隐约传来男女争吵的声音，男的在嘶吼，女的在哭求，有什么东西摔碎了，然后是布帛被撕开的声音，接着是喘息，尖叫，哭泣，啜泣……
那声音就在耳边，厉央僵硬的转过头，瞳孔剧烈的颤动——昏暗的房间里，女人赤裸的躺在黑色的大床上，像一朵枯死的花。身上斑驳的爱痕和脏污昭示着她经历过怎样惨无人道的折磨，她的双手双脚被拉开绑在床的四脚，眼泪从眼眶中不停地滑下落在鬓角。她缓缓偏头，满藏背上的眼睛准确的对上厉央紧缩的瞳孔，她难看的笑了一下，红肿的唇轻轻蠕动着，她在叫“阿央”。
厉央想尖叫，想痛哭，暴戾的情绪胀满了他的胸腔，可是他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甚至走不到云锦玉的身边，他只能看着，就只能看着……
“厉央……厉央？”
方陈星轻轻推着他的肩膀。
晚自习下课已经十多分钟了，过了嘈杂的时段教学楼里鲜有人踪，五班的教室里空荡荡的，电棒全开着，教室里很亮堂。诺大的教室里，只有一个人趴在那里，睡得很沉。
方陈星慢慢地走过去，在前排坐下来，却没有立即叫醒厉央。
他看着厉央露出的半边脸，忍不住伸手去拨弄他耷下的长长的睫毛。他手指轻轻的在厉央的睫毛上轻轻滑过，指腹擦着他的鼻梁向下，在薄唇上轻轻点了点，眼中泛起柔和的笑意。
突然间，厉央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肌肉瞬间紧绷，像是梦中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方陈星的手指微顿，接着表情僵住了——他看到厉央的睫毛逐渐湿润，闭合的眼角滑落一滴泪，顺着鼻梁下滑，滴在黑色衣服袖子上消失不见。
指腹在他鼻梁上抹下一丝湿润，方陈星看着自己带着水色的指尖，愣了好久——哭……哭了啊。
他慢慢皱起眉头，凝视着厉央的半边侧脸——到底梦到了什么呢？
不好的东西吧。
竟然到了流泪的地步。
既然这么伤心，为什么还不愿意醒过来呢？
方陈星推着厉央的肩膀。不多时，厉央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微微睁开了眼，趴在桌子上缓了几秒才坐直身体。他眼睛里还有水色，眼眶眼白都泛着红，怔怔的看了面前的方陈星一会儿，才抹了把脸问：
“你怎么在这儿？”
“放学了。”
厉央这才注意到教室里除了他们俩已经没人了，他随手从桌斗里拉出书包，站起来：
“走吧。”
“等等。”
厉央垂眸看着他，方陈星脱下自己的书包，伸手在里面摸索了一阵，掏出来一个黑色的手机递给他。厉央接过来皱着眉翻看了一下，挑眉问道：
“这什么？”
“手机。”
“我知道。”厉央舌尖顶了顶腮帮子，“给我做什么？”
“你的坏了。”
厉央觉得有些好笑，把手机递还给他：
“你自己拿着吧，我不用。”
方陈星没有去接，整理好书包站起来：
“你需要。你的电话卡在里面。”
新手机没有密码，厉央开，看了一眼通讯录，确实是他的电话卡。
如果方陈星愿意为他杀人让他心颤的话，那么这个插着他电话卡的手机让厉央有瞬间的心软。
厉央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他甚至是个人渣。
所以他能毫无负担的接受方陈星的身体，方陈星的喜欢，方陈星的纵容溺爱，并且冷血的利用这些来安慰自己。
他知道自己昨晚有多残酷，他也知道自己在方陈星身上留下多少恐怖的伤痕，但他不觉得愧疚，方陈星自找的。
是方陈星犯贱，在那个时候来找他，把他抱回家，给他做饭，为他放水，放任他发泄情绪。
你情我愿而已。
要错，只能错在方陈星。
不去喜欢别人，偏偏喜欢他这么个畜生一样的东西。
所以，对方陈星，他也从不心软，甚至还怨恨。每次和方陈星做爱都会觉得怨恨，怨恨方陈星终究不是方陈泽。
长得再像也不是。
方陈星多聪明啊，他什么都知道。被当成泄欲的物品一样被玩弄了整晚，在第二天起床之后从碎片中捡出他的手机卡，不声不响的买好一个手机，在晚上的时候如此平静的交到他手里。
方陈星用一天一夜的时间来告诉他——他会满足他所有的需要。
毫无限度的……纵容。
如此……致命的温柔。
他抬眼，细细瞧着方陈星，良久呵出来一口气，哑声：
“方陈星，别对我这么好，我承受不来。”
“身体，尊严，骄傲，你都心安理得接受了，还会因为一个手机觉得罪孽深重吗？”
方陈星歪着头，镜片上一片冷白：
“既然我不在你的心上，就不要装作会为我感动。我所做的，不过是我愿意做的。如果真的觉得有所亏欠，就更应该不做表示的全盘接受，比起这种无意义的假话，你乖乖的承受这种好才会让我觉得开心。”
不得不，方陈星在某些方面诚实又木讷得让人无话可。
厉央把手机塞进口袋，伸出手臂勾住方陈星的肩头，带着他往教室外面走，重重叹了一声：
“真是个怪胎。”
——
方陈星坐在沙发上，一手拿着笔，一手拿着方陈泽刚刚做完的数学卷子细看着，方陈泽看着他勾画出的越来越多的错处，渐渐皱紧了眉，心里有些挫败和憋闷。
方陈星改的很快，卷子改完递给方陈泽，他慢条斯理的合上笔盖，：
“比上次有进步。”
方陈泽把卷子耷在脸上，死狗一样靠在沙发上，拖长了声音：
“还是错很多啊……”
“慢慢来。”
方陈星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突然没头没脑的：
“不要架。”
频道换的太快，方陈泽没反应过来，张着嘴应了一声：
“啊？”
“我你，不要架。”
方陈泽拉开脸上的卷子，偏头看着方陈星，瞪着眼睛：
“我没架啊。”
“我是在提醒你。”方陈星轻握着杯子，食指在杯身上轻轻敲，“因为厉央被人伤了，猜测你可能会为了所谓义气帮他架之类的。”
起这个方陈泽就生气，阴阳怪气儿的：
“个屁，我想帮人，人还不见得愿意让我帮呢。嘴比蚌还紧，人没想让我掺和。”
“哦，那就好。”方陈星垂下眸子，“起来，厉央是一个人住吗？”
“跟他妈妈一起住。”方陈泽随口应道，“你昨天在他家没看到吗？”
“没有。”方陈星慢吞吞的，“如果不是他一个人在家没人照看的话，我昨晚也不会在他家里住下，厉央的妈妈经常不在家吗？”
方陈泽耸了耸肩：
“没有，他妈妈好像有什么病，不能工作，所以很少不在家。厉央他从不外宿，每天不管多晚都会回家，就跟他妈妈有关。不过我见过他妈妈，看起来年轻漂亮又温柔，不像是有什么病的。”
方陈星指腹在温热的玻璃杯上轻轻的滑动着，思忖着低语：
“是么。”
——吃饭也要跟着？怎么？厉经舟没钱发你们吃饭，上我这儿讨来了？
“那他父亲呢？”
“没听厉央提过他父亲。”方陈泽了个哈欠，像是回过什么味儿来了，坐直身体，狐疑的盯着方陈星，“哥，你问厉央做什么？”
思绪被断，方陈星愣了片刻，推了推眼镜：
“没什么。”
方陈泽眯起了眼睛，看着方陈星的眼神满是怀疑：
“不对啊哥，你什么时候跟厉央好到可以热心照顾他整晚的地步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方陈星确实是个极其冷漠的人。就像方陈星的那样，一般人就是死在他面前，他都不会多看一眼。厉央虽然是他的朋友，但是并没有和方陈星多交好，方陈泽也绝对不会认为他哥会因为他的关系而对厉央有什么特殊关照。正常情况下，方陈星能扶厉央一把都是他心情不错了，别把人扶回家整晚照顾了。
这种行为，热心友爱得不像方陈星。
方陈星当然知道他在问什么，他把杯子里的水喝完，舒适的叹出来口气，轻声：
“因为你整天忙着追姑娘，所以忽视了，这段时间我都是和厉央一起回家的。虽然没和厉央交好到可以成为朋友的地步，但是路伴受伤什么的，我还是做不到视而不见的。”
他朝方陈泽浅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语气温柔：
“泽，别把我想得太过冰冷，我也是人，是有正常感情的。”
直到方陈星从沙发上站起来上楼去，方陈泽还没愣过来。
是他把哥想的过于冷血了吗？
他缓缓伸手摸了摸头顶，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慢慢扬起了唇。
就是嘛，哥不是看起来的那样不近人情。
哥不像那个男人。
——
方陈星洗了澡，对着镜子擦干了身体上的每一滴水，手指慢慢滑过肌理每个浅重不一的痕迹，唿吸减重，水浸的黑瞳不如白天时候一般平静死寂。欲望和痴狂从眼底深起，让他眼睛看起来深邃渗人。指尖顺着腹部紧致的肌肉划下垂落，他唇边发起了些细笑。浴室顶上的光从上铺洒，在鼻、骨的遮掩下营造阴影。他躲在阴影里笑，无声又扭曲。
良久，他披上浴袍，脚步轻快的踩过地上未流尽的水滩，走出浴室。坐在床边静静的擦干头发，然后把毛巾叠好，放置在床头。转身靠在床头上，一只腿伸直放在床上，另一只腿耷拉在床边，慢悠悠的晃荡着。他伸手从床头矮柜上摸到火柴和烟盒，拿起又放下，像是临时起意不想抽了一般。他侧身开矮柜的抽屉，拿出里面电脑屈膝放在大腿上。
电脑亮白的荧光在少年的脸上，他眯着眼睛看了片刻，轻轻瞌上了眼睛。
屏幕上，词条输入栏显示三个字“厉经舟”。
作者闲话： 泽：我哥是个面冷心热阳光向上的五好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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