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谁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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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校服男生抬头,血污和灰尘遮住了他原本的容貌。他怔怔的接过厉央递过来的眼镜。

    厉央弯腰和他对视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流进那眼睛里沾染了猩红,厉央觉得有些古怪。这男生的眼睛和他的外表,表现出来的怯懦很不搭。

    那眼神,在某个瞬间厉央竟然觉得熟悉。

    像是多年之前,在垃圾桶缝隙中和那恶鬼一般的孩对视的一眼。

    只是瞬间,厉央就否定了。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不会这样任由别人欺辱。他会站起来。

    后面的不良开始叫嚣。

    “你他妈谁啊?”

    “多管闲事。”

    “他。”

    厉央背对着那群人,把书包塞进那校服男生怀里,朝他勾了勾唇:

    “帮我拿一下。”

    他直起身子,转身挡在他面前。

    ——

    “已经躺了一天一夜了,他大概多久才能醒过来?”

    “咦?已经输过血了,按道理早该醒了啊。我看看。”

    厉央眼皮抖动了一下,眼睛慢慢睁开了一条缝。

    看到一个戴口罩的女人的眼睛。

    “哎,这不是醒了吗?”

    那护士撤开一点。然后厉央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瞬间就和梦中那张稚嫩的沾着血污的脸重合了。他唿吸紧促了一些,瞳孔紧缩,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人,眼睛里有了神采。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方陈泽皱着眉头,眼下有着黑青,看得出来他精神状态不好,整个人看起来都很烦躁,但还是耐着性子问他。

    厉央怔了片刻,又闭上了眼睛。

    不是方陈星。

    忘记了,方陈星是要杀了他的,怎么可能还会出现。

    对了,杀了他。

    他怎么还活着?

    “我……”出来一个字,厉央便皱了眉,那声音嘶哑得不像是自己的,不过他是把话完了,带着几分自嘲,“我没死啊……”

    方陈泽立在床边,目光复杂的看着他。其实他现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厉央。恨,是有的。但是接到医院的电话,听厉央去了半条命,他又做不到就真绝交,不管他了。

    厉央被送进医院有一天一夜了,这中间没人来看过他。方陈泽一直在这儿待着,没闭过眼。其实这两天他都没怎么睡过。他就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一夜之间,哥哥不是哥哥,朋友不是朋友了。

    方陈泽找了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下,看着了厉央半晌,还是忍不住问:

    “之前的事儿先不。你是怎么回事儿?医生你再被送过来晚一点儿,就没命了。”

    厉央闭着眼睛,不是很想交谈。

    “别管我,我没事儿。”

    方陈泽额头上青筋直跳,压着火儿:

    “不管你?我不管你有人管你吗?没事儿?你脖子上那刀伤,再往下切一点儿就到大动脉了。这他妈死人的事儿,你还不算是吗?”

    厉央苍白的笑了笑:

    “这不还没死吗?”

    方陈泽深吸了一口气,厉央现在是个病号儿,他不想这时候跟他发火。等厉央身上没伤没痛能活蹦乱跳的时候,他一定残这孙子。

    和他话蹿火儿,方陈泽干脆闭嘴了。

    厉央静了几秒,忍了又忍,知道现在问方陈泽关于方陈星的事不合适。但是他真的想知道,太想知道了。

    “阿泽……你哥呢?”

    方陈泽表情有瞬间的僵硬,他尽力的想让自己表现的冷漠一点:

    “不知道。你别跟我问他,你俩的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

    厉央觉得伤口疼了起来,他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纱布,眸光晦暗不明。

    “你没找过他吗?”

    方陈泽目光闪躲,咬了咬牙:

    “没有。”

    厉央轻轻摩擦着脖子上的纱布,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的?”

    “医院有人给我电话,你快死了。”

    厉央按着纱布的手一重,伤口疼的钻心,可他表情却平静。

    他就这么隔着纱布按着伤口静了片刻,突然扬起了唇,最后竟然低低的笑出声来。这么一笑,连带脸上的病色都淡了,眼中似有明火,整个人都明亮了几分。

    到最后,还是没舍得真的杀了他。还找人来救他。

    方陈泽看着他古怪的皱起了眉:

    “你笑什么?”

    厉央偏头看了他一眼,眸中竟然笑出了水色。

    “我做了个梦。”

    做了梦,想起来,是什么时候,为方陈星捡过眼镜。

    ——

    浴室里水雾弥漫。

    浴缸边沿搭着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带着水汽,食指指尖凝了半滴水珠,悬挂着。

    烟草点燃,四散的雾气混着铺洒在空气中细不可见的水珠,侵占氧气的空间。

    逼兀的空间很闷,封闭不透气的那种闷。

    他在浴缸里泡着。透明平静的水面之下,那具身体精壮,白皙,修长,美好。他面容被无尽的水雾沾湿,脸上细的绒毛都带着微的水珠。

    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苍白僵硬,像死去了一般。

    良久,他从喉间发出一声轻哼,睫毛一颤,眨掉了几滴水珠,睁开眼睛,黑色的瞳孔藏着深渊。

    他赤裸着,站起来,赤脚踏出浴缸。

    已经在酒店待了七天了。

    回到北京之后,没几天就期末考试,学校放暑假,封校之后,他就没地方可去了。

    孤单的有点狼狈。

    就开始渴望,会有人来陪着他。

    他换了一部手机,换了一个号码,还想……换一个人。

    方陈星斜靠在床上,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你好,我是徐书华。”

    “老师。”方陈星勾起了唇,轻声,“我想见见你。”

    ——

    那个酒店,徐书华熟悉。

    第二次见到方陈星的时候,就是在那个酒店门口。

    当时方陈星没有带伞,穿着白色衬衫,即便是扣子扣到了领口,他还是在无意中在方陈星的脖颈上隐约看到几处吻痕。

    那昭示着,白衬衫的他在酒店里有多么激烈的性体验。

    他们并肩在同一把伞下走了一路,的都是无关紧要的话。

    徐书华看到了,方陈星也知道他看到了,他丝毫不遮掩。

    他体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方陈星也成全他的体贴。

    可能,在那个时候,方陈星就赚足了他的好奇。

    那毫不遮掩的欢爱痕迹,在徐书华看来,像是一种勾引。

    如果那样的勾引带有自己臆想的成分,那么这次方陈星的邀约,就是明晃晃赤裸裸的引诱了。

    方陈星甚至不想花费更多心思,只是简单地了电话,粗糙的让人一眼就能看穿企图。

    可他还是来了。

    ——

    方陈星没有好好穿衣服,裹着浴袍,湿着头发来开门。

    “比我想的快。”

    他开门,就往里走,叠腿坐在床边,点了支烟。

    徐书华就知道了,今天,他们不是老师和学生。

    他关上房门,就感觉到冷。室内空调的温度开到了十八度。方陈星赤着脚坐在床边,脚尖泛红,烟雾朦胧他精致的面容。

    徐书华走到他面前蹲下,抬头仰视他:

    “不冷吗?”

    方陈星眯着眼睛,烟雾从口鼻中溢出,一言不发。

    徐书华便垂头,一手捏住他的脚踝,一手握住他的脚。

    方陈星看着他没有动,徐书华的体温慢慢温暖着他的血,他却只觉得这个人多此一举。

    他目光黑沉,瞧着蹲在他面前为他暖脚的人,觉得有趣似的笑了起来。

    他缓慢的蛊惑着:

    “老师,你喜欢我?”

    徐书华没有抬头,自然又坦诚的回答:

    “嗯,喜欢。”

    “喜欢什么?身体,还是脸?”

    徐书华暖热了一只脚,换到另一只,他还垂着头,不急不缓的回答着方陈星的问题。

    “你确实长得很好,身体很好,脸也很好,但我见过更好的。但我不喜欢更好的。喜欢你什么?我倒是也想过,勉强想出来一个答案。大概是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的眼睛太漂亮。”

    方陈星把脚从他手里抽出来,轻轻踩在他的心口,笑着:

    “你喜欢我的眼睛?”

    徐书华看了他半晌,突然笑了起来,他轻轻地摇头:

    “方陈星,你不能那么想,我的喜欢很虔诚,你可以不尊重我,但请尊重它。”

    方陈星有片刻的茫然:

    “我听不懂。”

    他食指点了点烟身,又:

    “我不喜欢你。”

    徐书华并不惊讶:“我知道。”

    “老师,你喜欢我,我不喜欢你,是你赢,还是我赢?”

    “赢?”

    “嗯,谁赢?”

    “很重要吗?”

    “很重要。”

    “你想赢吗?”

    “想。”

    “那就你赢。”

    手里的烟,烧到了尽头,方陈星看着徐书华的眼睛,闭了闭眼,他踩在徐书华心口的脚垂落下去,缓慢悠长的吸了一口气,低声:

    “我输了。”

    他双手撑在床边,垂着头轻声:

    “我喜欢一个人,费尽心思独占他,心翼翼的养着他,哄着他,把他变成我的私有物品。我喜欢的东西,都要摆在我的床头,他也一样。可是他未经允许伤害我,控制我,我很不舒服。我本来是想杀了他,可是我又放了他。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放了他,但我就是这么做了。多失控啊,一点都不像我……我把他养在我的花园,是我的胜利;让他逃出我的花园,是他的胜利。可笑的是,他的胜利来自我的纵容,我让他赢了,自己却一败涂地。”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心口:

    “老师,我很痛心,如果他乖一点,我可能会养他一辈子的。但是,他一点都不乖,养他一辈子太累了。我舍不得杀了他,只能放了他……这是我唯一一次失败,我也只容许这一次失败。”

    他倾身,抬手点在徐书华的眼角,轻声:

    “老师,享受别人的喜欢,是不是快乐得多?”

    作者闲话:  哈哈哈哈哈,我都觉得自己写的好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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