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偷鸡不成蚀把米
蒋静夫很奇怪邵棋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走出这间仓库的时候他才发现,这里不能是离市区偏远,简直就是荒山野岭。他从在这座城市长大,却从来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假如邵棋不来,就算他能逃的出去,估计也走不回家吧。
上车之前蒋静夫拽了一下邵棋的衣袖,低着头声的:“等一下,我不想看见那两个人,可以吗?”
蒋静夫指的两个人自然就是昏过去的黑哥,和早已经吓得尿裤子的手下。眼看着同伴被砍下脑袋的经历,让这个入行没多久的混混到现在仍然白着脸一副很像吐的表情。
邵棋笑着把蒋静夫搂进怀里,视线越过他的头顶瞄了一眼被手下压在最后面的人:“呵,当然可以。受害人是你,你就有决定如何惩罚敌人的权利。”
蒋静夫抬头,眼神还有些惊魂未定似的茫然:“我不懂你的,我没有要惩罚他们,只不过是不想再看见那两张脸,我会做噩梦的。”
邵棋只是淡淡笑了笑,拉着他的手,上了车,没在些什么。蒋静夫隔着车窗看到邱风走过去了几句话后,有人把那两个人推进一辆汽车,油箱被砸坏的同时汽油味道好像在车厢里的他都能闻到。
一根火柴由车窗飞出去,那么的不起眼。只是当他准确的落到那部漏了油的汽车上后,轰的一下燃起大簇大簇的火苗。那么亮,却足以吞噬一切。
轻轻勾起嘴角,他看见车窗上映出一张笑得心满意足的脸,看起来竟然和邵棋的微笑那么相像。不,不是相像,是一样的。他忽然觉得,其实看别人杀人的乐趣远大于自己动手。
由于药力并没有完全散掉,蒋静夫回去的时候在车里睡着了。邵棋看着猫一样蜷缩在他腿边的人,伸出手,指尖隔着空气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
“你似乎比我想象的堕落得更快。不错,是个值得期待的对手。”
再次醒来的时候蒋静夫发现并不是之前邵棋的家。窗棂上古朴的修饰,窗外雕梁画栋的亭台,鸟儿鸣蝶儿舞好一派平和宁馨的景象。
门开了,走进一个与这片古意完全不搭的一个人,“醒了?老大吩咐,让蒋先生您去沐浴,然后用早餐。稍后我会派车送您回去。”
邱风面无表情的完后垂首站在一边,直到蒋静夫反应过来下了床,才引领着他朝浴室走过去。
蒋静夫跟在邱风后面仔细量着他。眼前的背影嵴背挺得很直,走起路来就跟受过什么特训的卫兵一样。
转了转眼睛,蒋静夫假装绊到脚向前扑过去,他相信这里肯定有闭路电视监控系统。跟他想的一样,邱风转身的速度很快因此被蒋静夫直接扑了个满怀。
双手顺势圈住的邱风的颈项,贴着他的耳朵蒋静夫吐气如兰的轻轻呻吟了一声:“我扭到脚了,好疼。”
柔韧的躯体因为早已被调教过,熟稔的利用两人贴紧的机会轻柔的摩擦着邱风。感觉到他身体瞬间的变化,勾起嘴角悄悄的笑了。
邱风只僵了一下,然后果断的拉开缠在他颈项上那双蛇一样的手臂。蹲下身单膝跪地,把有些错愕的蒋静夫拉下来坐到他另一条腿上。
“我学过推拿,可以的话愿意为您效劳。”边边摸到蒋静夫所扭到的那只脚的踝关节上,用力按下去,“是这里吗?”
蒋静夫尽量不让自己面部有任何神经无法控制,以至于会造成嘴斜眼歪的后果。
勉强咧嘴笑了笑,:“啊哈哈……是这里没错。不过好像已经好多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蒋静夫努力的想要抽回脚,可是……呜~~~可恶!这家伙的手是生铁做的吗!
邱风依然认真仔细的给他按摩,“蒋先生,请您不要乱动。扭到脚可能看起来是件事情,但是如果不及时揉散淤血的话,会留下后患。”
“风,放开他吧。”
邵棋的声音在回廊的另一端响起,淡淡的没有起伏。邱风沉默的放开蒋静夫,扶起他站稳后退到一边。蒋静夫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有些冷,情不自禁的瑟缩了一下。
邵棋走路的步伐总是显得很优雅,举手投足都带着贵族的高傲,很难让人想象这个人是江湖的老大。或许是他喜欢穿球鞋的缘故,走起路来没有任何声响,这更给他增加了完美的气度。
他就像个天生的帝王,仿佛永远那么高高在上般该被人膜拜敬仰。
蒋静夫从第一次遇见他后就知道不该被他的外表所蒙蔽,但是当他迎着光走向自己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被迷了双眼。
直到腹部传来剧痛,直到自己跪趴到地上看见那条被光线扭曲的影子,他才记起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样的魔鬼。
一只脚轻松的踩在蒋静夫的背上,邵棋淡淡的对邱风:“下次再让他碰到你,你该知道怎么做。”微微垂眸俯看脚下的人,他接着:“疼吗?这会让你记住,什么人可以利用,什么人你动了遭殃的反而是你自己。你要牢牢记住这一点:在没有清楚的了解对方是什么样的人的前提下,你最不该做的就是冒险试探。”
背上的那只脚踩下来的力量并不重,只是清楚的传达了一个惩戒的意思。蒋静夫知道邵棋在教导他怎么样在黑暗中比别人活得久,怎么样把别人踩在脚下而不是被别人踩。
他知道,如果他按邵棋的话去做,那么有天他会成为跟邵棋一样的人。
蒋静夫直到走进浴室,还一直也想不明白邵棋为什么要教他这些。
如果是不知道自己是来报仇的蒋静夫,那么在别人眼里对一个靠色相吃饭的MB来勾引男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如果知道了自己是谁以及自己的目的的话,这么做无疑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虽然一时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如果变得跟他一样就可以咬死他的话,那变了又何妨。
……
蒋静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是什么眼神?痛苦?伤心?还是无助?也许更多的是失望吧。手抚上心口,心脏跳动的力量透过血液的脉动传过来,可是他觉得好像少了什么。
伸出手,连指尖都白得有些透明似的。戳了戳镜子里那张惨白的脸:“笨蛋,蒋静夫你真是笨蛋。”
听到浴室里面忽然静下来,白旭辉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错了什么,恨不得把自己舌头给咬下来。不过,不管他多懊悔都已经晚了。
浴室的门开,蒋静夫倚在门口斜眼看了看他,然后咭的笑出声:“早知道你技术这么好,我早就做你的生意了。看在熟人的面子上给你个八折,八千块就好。”
眼前的蒋静夫还是那张清秀的脸庞,水汪汪的丹凤眼看向他的时候还是满满的笑意,只是他觉得很陌生。微微上挑的眼角波光流溢的时候,像是少了腼腆多了风情,就连那微笑也似乎是经过了细致的磨妩媚的勾人。
白旭辉退了两步。这就是水之风里的蒋静夫?那个在他独自念着他的时候,在其他男人身下婉转承欢的蒋静夫?
脸上的笑容还是在白旭辉退开的时候窒了一下,随后又恢复如常:“怎么了?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做哪行的,现在才来惊讶,你的反射弧也有点太长了吧?”
白旭辉沉默着,对于蒋静夫的话他没办法反驳。的确,一开始他就知道蒋静夫所谓的工是什么,而且连他每天跟哪个客人出去,干了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可是他不能开口问,也不敢开口问,他怕把蒋静夫在他面前保留的那一点真正的自己都踩碎了。
白旭辉的沉默只是让蒋静夫更失望。裸着身体,神色自若的走过白旭辉身边捡起散落在客厅里的衣服,慢慢的一件一件穿好。
转回身的时候,脸上依旧是笑容满面:“我以为只有我们这种人才会把戏演得滴水不漏,想不到白大少爷这样的人演起戏来跟我们比起来竟然也是不相上下啊。”
“我没演戏!蒋静夫,我等了你这么长时间不是在演戏!”
眼睛里泛起薄雾,白旭辉的眼眶有些发红。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握着拳头大声的,理直气壮的反驳。
蒋静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憎恨:“你等我?白旭辉,你是在等我还是在监视我?!你知道我这两天去了哪里?你知道你家老爷子放出什么话?!你都知道是不是?!”
白旭辉眼中一闪而过的愧疚让他几乎咬碎了牙:“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是谁对不对?也知道你家老爷子叫人对我做了什么是不是?你就只是在一边看着。白旭辉,你等的不是我,是这张磁碟对不对?”
蒋静夫的指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张磁碟,跟普通磁碟没两样,但是白旭辉的心一下狂跳了起来。
他想伸手去拿,又怕蒋静夫真的以为他是冲着磁碟来的。可是不拿的话,那张碟是关乎白家生死的证据。
自从知道他和蒋静夫走得很近起,父亲就不止一次的威胁过他:如果不把磁碟拿到手,我就连那子一起做掉。白旭辉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一时间只能呆呆的站在那里望着蒋静夫。
蒋静夫觉得自己心里的黑洞要把他全部吞噬一样没有底的幽暗,白旭辉掩饰的再好,见到磁碟时的激动还是由握紧双手的动作中泄露出来。
把那张磁碟摔到白旭辉脚下,蒋静夫坐进沙发里。抬腿把脚翘到茶几上晃悠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拿去吧,你照顾我这么久就当是我的谢礼。”
白旭辉看了他一眼。
父亲能绑了蒋静夫一次就能绑第二次,这次算他运气好逃脱了,下次呢,下下次呢。白旭辉很清楚,父亲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他想或许蒋静夫现在误会他会很生气,但只要能够让蒋静夫平安,至少自己还有解释的机会。所以,白旭辉最后咬咬牙弯身捡起地上的磁碟。
白旭辉捡起那张磁碟的时候,奇迹般的,蒋静夫觉得心口竟然一点都不痛了。
向后倚进沙发里,看着有些单薄的背影,他慢慢开口:“记得把那八千块钱转到我帐上,账号我稍后简讯给你。”
白旭辉的脚步顿了一下,握着门锁的手紧了又紧。最后还是转回头:“静夫,你能不能……”
蒋静夫似乎睡着了,平稳的唿吸让他的脸看起来跟平时一样的沉静婉约。只是长长的睫毛上似乎有水光闪动,亮亮的。
白旭辉的话就这样梗在喉咙里再也不出一个字,无声的叹了口气轻轻的给他带上门。
睫毛上水光凝结成泪,蒋静夫张开眼睛的时候,屋子里空荡荡的发凉。胸口不痛但是很闷,他很想有个人能听他话。
抓起茶几的上手机,从头翻到尾,才发现除了那些客人就只有白旭辉的电话号码。原来他都没有发现自己孤单的连个朋友都没有。
自嘲的笑了笑,浓密的睫毛似乎是无法承受眼泪的重量,最终任由它落下来。谁会跟他这样的人做朋友?曾经他以为会有,现在才知道永远不会有。
眼光停留在一个特别号码上,翻开以后,蒋静夫笑出声。
他就算没有朋友,起码他还有个对手。或许那个人根本就不屑他这点伎俩,不过他会做个很好很乖的学生,直到有天两个的位置对调。
“喂?”
邵棋接起电话的时候,嘴角勾起一个相当愉悦的笑容。
电话那头传来蒋静夫有些疲惫的声音:“是我。”
“你是谁?”
“讨厌啦,我是静夫。邵先生可真是无情呢,上都上了居然不记得人家。”
“哦,抱歉,我上过的人不止你一个。不过我现在想起你是谁了。怎么,有事?”
蒋静夫瞪了电话一眼,才又重新放到耳边:“没什么,就是心情不好想找人聊聊。”
邵棋把手里的笔扔到桌上,向后倚进椅子里:“这点事就让你心情不好,你还真容易被人左右情绪。”
蒋静夫不满的嘟囔了一句:“背叛这种事情怎么能是事呢。你的手下都很忠诚吧,所以你不能明白我的心情。”
邵棋不在意让蒋静夫知道自己在他身上放了窃听器,蒋静夫也不在意让邵棋知道自己已经知道这件事,两个人好像都热衷于这样的游戏。
蒋静夫想,大概一开始邵棋就给了他一颗可以将军也可以被将军的棋子。他忽然发现,有时候敌人比朋友更可靠。起码你知道,在他那里得不到什么,也就不会去期盼。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然后是邵棋平稳的声音:“在我眼里无所谓忠诚,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太低。等到有天你强大到任何人都不敢背叛的时候,自然明白所谓的忠诚其实一钱不值。”
蒋静夫沉默了一下,然后:“喂,你把我包下来行不行?”
邵棋笑得相当满意,嘴上却:“你有什么值得我这样做的?”
“因为我懂你的孤独,正像你知道我的寂寞一样。”
“好。既然你做好准备,那么等着,我会接你过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