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番外
◎盛安,盛纾康安◎
坤宁宫的古树下, 盛纾半卧在贵妃榻上,偶有落樱飘在她的肩头,她也不以为意。
当年她嫁入东宫后不久, 慕容祈的身体就每况愈下,且因她很快便诞下了她与慕容澈的长子,慕容祈想要含饴弄孙,索性禅位给了慕容澈,自己颐养天年。
慕容澈践祚后, 改元“盛安”。
旁人以为这是寓意大周昌盛安定, 但夜半夫妻私语时, 慕容澈曾在盛纾耳边缱绻低语, “盛安”的那个“盛”, 意指盛纾。
盛安, 即为盛纾康安。
如今是盛安十年。
盛纾未及三旬,却已经做了十年的皇后。
这十年里, 慕容祈醉心于陪伴皇孙, 如此恋栈权位的人, 竟然能丝毫不插手朝政,放手让慕容澈大展拳脚,这是盛纾没有想到的。
而不喜盛纾的张太后,已于六年前薨逝于皇陵, 她至死都没有踏足京城一步。而她的侄女张德妃也在慕容澈践祚后,被尊为太妃, 因身子骨不好,常年卧榻, 也难以兴风作浪。
至于慕容澈, 十来年如一日, 只守着她过日子,劝他纳妃的大臣,都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那些大臣畏惧慕容澈,且因盛家势大,就算对盛纾霸着慕容澈颇有微词,渐渐的也不敢再什么。
有御史曾拿子嗣来事,但后来盛纾诞下三子一女,他们也闭嘴了。
事事顺心,盛纾在宫里的日子,别提有多恣意了。
唯一能让她心烦的,也只有孩子们。
盛纾与慕容澈的长子慕容承煊,不仅模样像极了慕容澈,就连性子也一模一样,在外时不苟言笑、不怒自威,又因慕容澈践祚后即册了他为太子,是以格外的稳重,是最让盛纾放心的孩子。
次子慕容承煜,性子内敛,多与旁人两句话便要脸红,盛纾最心疼他。
幼子慕容承烨与公主慕容琢是龙凤双生,年方四岁,正是人憎狗嫌的年纪,每每让盛纾气得心口疼。
今儿一早,慕容承煜委委屈屈地拿着自己的书本来寻盛纾,他妹妹慕容琢在他的书本上胡乱涂画,他不敢拿着这书本去念书,先生会生气的。
先生会不会生气,盛纾不知道,但她挺生气的。
她拿着那书本就去寻了慕容琢,本想训斥她两句,可她这个人精,一见盛纾拿了二哥的书本进来,就知道二哥告状了,忙不迭地就去思政殿找她的靠山慕容澈了。
她一溜烟跑了,盛纾只得先安抚慕容承煜,又亲自领着他去了上书房,哄他把事情的原委与先生了,这才又回了坤宁宫。
慕容澈没有妃嫔,盛纾每日要处理的宫务也不多,几乎都是与那些个太妃们有关的。
她日子清闲,索性命人抬了贵妃椅在古树下,一边饮茶,一边听宫婢们着四处听来的新鲜事。
早上被慕容琢气到了的心,总算渐渐平复了。
及至晌午,她估摸着慕容澈快回来了,便命人去厨房传话,开始准备午膳。
“娘,我回来了!”
一道清澈的童音在宫门外响起,而后一个浑身是泥的人儿蹦蹦跳跳地窜到了盛纾跟前。
盛纾被唬了一跳,这孩子真是跟泥猴似的。
能把自个儿弄成这般模样的,除了慕容承烨,也没别人了。
盛纾故意逗他,“你是谁家的孩子?”
慕容承烨瘪了瘪嘴,趁盛纾毫无防备时,蹲下去抱住了盛纾的腿,“我是您的心肝儿啊娘亲。”
他身上都是泥,盛纾的裙摆都被他弄脏了。
盛纾真是哭笑不得,“什么心肝儿,你这油嘴滑舌的,都跟谁学的?”
慕容承烨眨了眨眼睛,嘿嘿笑了起来,“跟我爹学的,我听见爹唤娘亲心肝儿。”
盛纾:……
慕容澈真是好的没教给孩子。
慕容承烨仰头望着盛纾,不解地问:“爹唤娘亲心肝儿的时候,娘亲为何不他油嘴滑舌?”
不待盛纾回答,他又道:“但是娘这么了我,那看来在娘心里,爹也是油嘴滑舌的人。”
他年纪,话颠来倒去的,但思路还挺清晰的,周围的宫婢听了,都没忍住低笑起来。
盛纾蹙眉,严肃地道:“不准这般你爹。”
见盛纾生气了,慕容承烨吐了吐舌头,诚恳地承认了错误,“下次不会了。”
盛纾叹气,又问他:“你这是上哪儿去了?这一身的泥。”
慕容承烨又兴奋起来,“舅舅姑父带我和表哥去御花园了。”
他口中的舅舅姑父并不是两个人,而是同一个人,盛怀璧。
盛怀璧与慕容漾九年前成亲,他既是皇子皇女们的舅舅,又是姑父。
慕容承烨和慕容琢年纪,弄不清状况,平日里便不伦不类地称呼盛怀璧为“舅舅姑父”。
这称呼是慕容琢先喊出来的,盛纾听后便很是无奈,这叫旁人听去了,还以为姑父有什么危险,所以才要“救救”姑父。
但慕容澈知道后,直赞他闺女聪慧,盛纾真是懒得再。
“行了,让嬷嬷带你去洗洗,换身干净的衣裳。”
慕容承煊和慕容承煜都不曾有过这么调皮的时候,盛纾真是被慕容承烨闹得头疼。
但她也知道他正是好玩儿的年纪,也不曾对他有过苛责。
慕容承烨跟着嬷嬷进殿后,盛纾低头看了看她那被弄脏的裙摆,也回去换了身衣裳。
待母子俩收拾停当,慕容澈也抱着慕容琢回来了。
一看到盛纾,慕容琢便从她爹怀里挣扎着下地了,噔噔噔地跑到了盛纾跟前。
“娘~”
慕容琢生得玉雪可爱、脸精致,活脱脱是个盛纾。
她嗓音甜美,特别是撒娇时,更是让人疼到了心坎上。
她知道盛纾生气,今日便特别的乖巧,一面喊“娘”,一面讨好地对盛纾笑。
慕容澈也跟着走了过来。
他刚过而立之年,又当了十年的皇帝,身上积威甚重,那些个大臣对他可谓是又敬又怕。
没了慕容祈的掣肘,慕容澈大刀阔斧颁了新政,十年过去,四海升平、海晏河清。
他将大周治理得井井有条,是万民赞颂的明君。
但在盛纾和孩子们跟前,他却如寻常人家的丈夫和父亲一般。
他笑着看着盛纾,然后摸了摸慕容琢绑着的啾啾,“咱们阿言是不是有话要对娘的?”
阿言是慕容琢的字。
慕容琢点点头,奶声奶气地道:“娘亲,爹爹带我去向二哥道歉啦,阿言知道错了。”
闺女如此招人疼,盛纾就是有再大的火气也消了。
慕容琢又牵着盛纾的衣角,仰头看她,“娘亲别生阿言的气啦。”
盛纾无奈,蹲下去抱了抱她,“娘亲不生气了,但是阿言以后不能再捉弄哥哥了,知道了吗?”
慕容琢乖巧点头,眉开眼笑地抱着盛纾的脖子,凑到她脸颊上亲了亲。
两个大的午膳都不会在坤宁宫用,盛纾和慕容澈带着两个的用过午膳后,便让嬷嬷带他们下去歇晌。
而皇后娘娘,则是由皇帝陛下陪着去歇晌了。
帝后二人相拥躺在榻上,盛纾不由想起慕容承烨的“心肝儿”来,没忍住抱怨了慕容澈两句。
“他这个年纪,最爱学舌,以后别当着他的面这些。”
“心肝儿”这话倒无伤大雅,但盛纾担心慕容承烨把慕容澈的其他话也学了去。
慕容澈搂着盛纾,闻言轻笑,“这臭子,学这些倒挺快。不过也无妨,多学些花言巧语,以后能讨他的王妃欢心。”
“花言巧语?”盛纾咂摸了下这四个字,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慕容澈,“原来陛下平日里对我的,都是花言巧语啊。”
慕容澈这才反应过来又错话了,他赶紧捧着盛纾的脸亲了亲,讨好地道:“怎么会?为夫平日里对娘子的每句话,都是出自真心,绝无半点虚假。”
盛纾哼了哼,没理他。
慕容澈遂探手至她腰间软肉,轻轻捏了捏,“娘子惯会冤枉我。”
盛纾嘴角扯了扯,也不知那些大臣若知道他们的皇帝陛下在她面前是这么个模样,会是个什么想法。
盛纾被他捏得有些痒,遂把他的手扯了出来,随口道:“都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这话可算是踩了老虎的尾巴了。
慕容澈低头看着她依旧娇美的脸庞,再想想自己这十年来,为治国□□,颇为劳心劳力,再怎么注重保养,看上去也比她年长好些。
明明两人只相差三岁。
慕容澈感慨叹气,“纾儿这是嫌弃我了。”
盛纾失笑,“你这才是冤枉人呢,我何时嫌弃你了?”
慕容澈目露伤感之色,“纾儿我几十岁的人了,这还不是嫌弃?”
言罢,他又翻身压着盛纾,在她耳边低语,“是不是这几日没喂饱纾儿,所以对我心生怨怼了?”
盛纾:……
这人真是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盛纾懒得理会他。
慕容澈却不依不饶,“我是不是得去问师兄要些药?”
段臻本爱四处游历,但因数年前娶了盛蕴珠,这些年倒是一直在京中。
当初他们二人的婚事传出来,盛纾着实很是吃惊,后来才知段臻去国公府为程氏诊病时,曾见过盛蕴珠几面,从此便放在了心上。
盛纾也不由感慨缘分的奇妙。
“纾儿?”
慕容澈晃了晃她,叫她回过神来。
盛纾想起他方才的话,恼道:“不准服乱七八糟的药。”
慕容澈故作困惑地道:“不服药,能喂饱你吗?”
盛纾抬脚踹他,咬牙切齿地道:“能。”
慕容澈轻笑,轻而易举地压下了她乱踢的脚。
他将她那白嫩的玉足置于掌中,一寸寸摩挲,又给盛纾带去了阵阵痒意。
盛纾正要踹他,他却捧着那玉足,近乎虔诚地亲了下去。
像对待至宝一般。
盛纾脚嫩,被慕容澈亲了会儿,很快起了红痕。
她的芙蓉面顿时滚烫,真是成亲多年,慕容澈仍会时不时做出这等让人脸热的事。
眼见慕容澈起了性,盛纾忙道:“这大晌午的,你可别乱来,你一会儿还要不要召见臣工啦?”
慕容澈手上动作不停,哑声道:“不见。我抱我的娘子,他们也回去抱各自的娘子。嗯,挺好。”
盛纾莞尔一笑,抬手圈着慕容澈的脖颈,凑上去与他耳鬓厮磨,在他耳边低语:“陛下真是越来越像昏君了。”
话音刚落,她便低呼了一声。
慕容澈笑她,“我是昏君,那你就是妖后,咱们合该是一对。唔~纾儿,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这么娇气。”
他前面那句是回应她那句昏君,后面那句则是笑话她方才那声低呼。
盛纾瞪他,作势要离开,却被他捉住……
午后的坤宁宫,娇莺声啼,给这个午后平添了一抹暧昧。
等一切结束后,盛纾整个人汗涔涔的,窝在慕容澈怀里不愿意起身。
慕容承烨和慕容琢兄妹俩已经歇了晌起来了,院子里回荡着他们你追我赶的笑声。
盛纾扬起嘴角,满足地笑了。
“郎君,孩子们都大了呢。”
慕容澈也听到了那兄妹俩的笑声,他侧身替盛纾擦了擦额上的汗珠,低头亲了亲她,“是啊,再过几年,太子也该选妃了。”
慕容承煊十岁了,再过六七年,盛纾确实是该替他张罗选妃的事了。
想起此事,盛纾又忽生了些许伤感,“煊儿成亲、生子,咱们就该做祖父祖母了。郎君,这可真是…太可怕了。”
她总觉得做了祖父祖母,那就真意味着她老了。
慕容澈浅笑着看她,盛纾这些年是越发娇气了,但他也爱她的娇气,且这也明他这些年都没有辜负过她。
“依我看,纾儿是怕做婆母吧?”慕容澈逗她,“纾儿安心,只要你别和咱们儿媳吃味,你会做得很好的。”
盛纾哼了声,睨着慕容澈,道:“你可别忘了,你闺女还要嫁人呢,我倒要看看,你跟阿言的驸马怎么相处。”
慕容澈爱极了慕容琢,盛纾本以为她提起这话茬,慕容澈肯定会觉心里发堵,谁知他仍是笑着的。
“阿言若能寻得可心的驸马,待她如珍如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盛纾奇了,“你那么疼阿言,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慕容澈断她的话,“以为我会看她的驸马不顺眼?”
盛纾点头。
慕容澈轻笑,“他们兄妹几个总归是要成家立室的,只有咱们才是要生同衾、死同穴的。纾儿,我疼阿言,是因为她是你生的,又像极了你。每每看到她,我便会想,我的纾儿幼时是不是这般模样?一想到这个,便忍不住多疼了她几分。”
盛纾没想到慕容澈会这番话。
她鼻尖泛酸,紧紧地抱着慕容澈。成亲多年,他待她一如往昔,甚至成亲越久,他越爱重她。
这个男人,她也越来越喜欢了。
她低声呢喃,“生同衾、死同穴,郎君,所幸这辈子咱们是夫妻,否则又怎能同穴?”
慕容澈闻言,眼角含笑,垂眸道:“上一世也是。”
盛纾诧异地抬头看他。
慕容澈笑着,与她十指相扣,“上一世,我死之前求了父皇,让咱们葬在一起。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咱们才会有今生的缘分。纾儿,不管几世,能站在我身侧,与我同享万里河山的,都只会是你。”
盛纾眼眶湿润了,她握紧了慕容澈的手,认真地道:“我也愿生生世世与你在一起。”
慕容澈回她一笑,“嗯,世世相遇、岁岁欢愉。”
两人相视一笑,眼底的情意与外头的春光,恰是得宜。
(全文完)
作者有话:
全文到这里就完结啦,感谢各位朋友的陪伴。第一本书有很多不足,真的很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包容,希望自己能一本比一本进步。爱你们哟~祝各位生活愉快!
下本预计五月初开,期待再次和大家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