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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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象一下那个画面◎

    廖春华哪能乐意, 差点没蹦起来,气道:“刘美青的表妹就长俩脑袋啊?凭啥就得让我憋屈着啊?你哥凭啥不同意?当年要不是我硬把他从那个狼窝里带出来,早被他那个烂透根的爹掐死了, 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养活大, 你爹也拿他当亲儿子似的, 那么好的岗位都让他顶了, 现在让他给我腾块自留地他还不乐意。他是我养活的还是王文山家里养活的?”

    “嗐, 你也别生气。”骆常庆进去给老娘拍着后背, 眉头一拧,“再过两天看看吧,不是还没到期吗?不过咱得做两手准备……”

    廖春华一愣:“啥叫两手准备?”

    骆常庆带着她出来看院子。

    老宅的院子大, 之前院子里种的树多, 也没啥讲究排列,中间有, 边边角角处也有,夏天蝉多吵的慌,秋天满树上落洋辣子,尤其那几棵老香椿树, 瞧着都瘆人, 逐渐都砍了。

    现在就剩边边角角上几棵胳膊粗的香椿芽,东南角上一棵碗口粗的槐树,除了这些, 没再种啥。

    早时候西屋旁边的空地上还种过葱啥的, 后来从儿子自留地摘菜摘顺手了,老婆子就不愿意在院子里鼓捣了。

    这回骆常庆想给她开出半个院子来种菜, 不能叫老太太闲着。

    有精力折腾菜吧, 闲着容易生是非。

    骆常庆用脚在地上一划拉, 比划了下南半边的位置:“我在家待几天,给你把这块开出来,弄点粪撒上养养地,给你种上点菜。”

    “要是我哥那块地实在拿不回来,多这半个院子明年的收入也能提高,就是晚点买收音机呗,早一天晚一天的不要紧。”

    廖春华拉着脸,不过这脸不是拉给儿子看的,是拉给在县城的大儿子看的。

    那块自留地她非要回来不可,老大要是敢耽误她挣收音机,以后让他管王文山家里的叫娘吧。

    廖春华转身进去做饭,骆常庆也是干就干,拿起铁就开始翻地。

    他最近干这个可顺手了,老翻地。

    等廖春华把饭端上桌,他也大致翻了一遍,不过土坷垃有点大,吃完饭还得敲一敲,把土坷垃敲碎,再平一平,回头撒点粪养一养。

    吃饭的时候廖春华心不在焉的。

    她看着儿子,眉眼挂了笑,道:“常庆,那张工业票还在吧?”

    骆常庆把碗放下,从口袋掏出一叠,全是票。

    老太太渐渐直起身子,眼睛都要冒光了。

    骆常庆一张张翻着,嘴里念念有词:“布票、粮票、全国粮票、棉花票、煤票…哦,这是工业券。”

    他把那张单抽出来,其他的用手指一卷,又塞回了口袋里。

    脸上没有一丝炫耀的表情,挺随意地着:“要是放我这里不放心,你自己拿着,等你攒够了钱我去把收音机给你抱回来。”把票推过去,重新端起碗来吃饭。

    廖春华把视线从儿子口袋上撕下来,咽了咽唾沫,拿过那张工业券翻来覆去的看。

    “工业券不好淘换,以前你跟我大嫂关系好,你藏东西的地方估计也不瞒她,这票可得收好,没了只能再想办法。还有你那俩宝贝孙子,回来就翻箱倒柜找吃的,别到时候翻走了。”

    “她敢!”廖春华把工业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又推给儿子,“还是放你这里吧。”

    然后看看他的口袋,探头问儿子:“你咋淘换这么多票?”

    骆常庆把工业券装起来,掀掀眼皮:“拿粮食跟人家换的,还不是想换就能有。”

    廖春华动了动嘴唇,忍住没啥。

    过会儿又动了动,见她实在吃不下碗里的面了,骆常庆才道:“这些票你想要啊?”

    廖春华扭捏着:“我寻思那棉花票和煤票……”

    “我哥要是出钱给你买棉花和煤,这票我就出了。”骆常庆完又茶茶地道,“其实你也别着急,到冬天还早呢,刚跟他要完自留地…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要过来吧,这又接着马上开口让他管你棉花和煤,我怕我哥真跟你生了嫌隙,棉花啥的不重要,母子情分才重要。”

    廖春华气道:“他敢,他真这么抠搜还有啥母子情分?”

    “别生气别生气,先吃饭,这些以后再。”骆常庆低头吃饭,状若无意的咕哝一句,“哎,我哥要是像我这么自觉就好了,你也不用舍下老脸跟他要……”

    廖春华一怔,可不是啊,儿子是不用她提主动给,还给她支招挣钱,给她攒票,老大是自己豁出老脸都要不过来。这叫啥啊?老大心里还有没有他这个娘?

    桌上的饭更吃不下去了。

    骆常庆吃饱喝足,把翻开的地敲敲平平,一下午就弄好了。

    他回了自己家,这走了没几天,天井里的杂草都开始冒头了,挨着清理一遍,又套上碌碡压了压,进屋稍微收拾了下,这才水洗了个澡躺在床上休息。

    屋里很热,他也准备硬扛着,拉了灯进果园休息。

    果园里气候适宜,不冷不热还没有蚊子,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骑车出去转了一圈,去欠债的几个拉不平家转了一圈,无债一身轻了。

    中午在老大家吃的饭,跟赵海亮喝了一顿,就着在附近村子里收一圈鸡蛋。

    许久没来这边收,收获颇丰。

    连着收了四天鸡蛋,他琢磨明天一早开上介绍信,沿途收着一路就回津店了,结果回到家,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他老娘在院子里破口大骂,骂刘美青跟她那个表妹。

    他还以为老大一家回来了呢,结果到门口探头一瞧,家里就老娘自己,正对着县城的方向骂呢,中气十足的不,他站那听了十来分钟,都没听到一句重样的。

    “咋了这是?”推着车子进门,问道。

    “常庆啊你可回来了,我快叫西头那个胖X老婆气死了……”老婆子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

    王文山家包的那块地还有十来天到期。这日子其实也不算严格,当年老大家包出去的时候让了他七八天,还是带着菜包出去的,接过去就能等着收上几茬,没多算钱。

    所以提前还也能还的着。

    可他们家还地,今天把熟了的菜掐完一茬,就将菜秧子拔了个干干净净,地里弄的乱七八糟。

    廖春华早就去看过,那黄瓜还能接茬长呢,那豆角也能长,连根拔了咋长啊?这是算计着不想让她吃现成的啊。

    心疼的她啊,这是从她心上刮肉啊!

    “我记得老大家包给她是带着菜的,还自家亲戚就没多收钱,你再看看她是咋弄的,地里给糟蹋的啊……”廖春华着着开始哭了起来,真情实感。

    她是真伤心了,心疼啊,好好的菜就这么给糟蹋了。

    王文山家里显然是不准备包了,不但不包,还不准备让老婆子痛快。

    县城里,刘美青接完自家表妹的电话,神清气爽。

    自留地是保不住了,那天让婆婆撵回来,骆常胜路上就做出了决定,收回来落个清净吧。

    到了县城就给她表妹家了个电话明自己这边的态度,不再往外包了。

    她再心疼也白搭,没话语权。

    可给是给,想接过来就挣钱花,门都没有。

    她给表妹出的主意,让她把菜拔干净,算是出口气,想想就痛快。

    那个老东西,让她种吧,最好累死那个老疙瘩,到时候就用她挣的那块儿八毛的给她买纸烧。

    一路翘着嘴角回家,在开门前才把嘴角压下去,进门后低眉顺目地道:“我表妹提前把地腾出来了,还帮着把地给平好了,你看看是让人捎信回去,还是你回去一趟?”

    “让你表妹过去一声不就行了?”骆常胜没去考虑里头的弯弯绕绕,皱着眉头道。

    最近也不知道是咋了,啥事都不顺。

    老娘对他也没了之前的和颜悦色,就梗着脖子要这要那的,也不知道老二给她灌了啥迷魂汤。

    刘美青一噎,她表妹哪敢去?眼珠一转,凑过去建议道:“要不让峰回去一趟吧,正好陪他奶在家待两天,也替你尽尽孝。”

    骆常胜就有点动心。

    刘美青又笑道:“俩孩子放了暑假,也得去看看他叔叔,在老家待两天,到时候再让俩孩子去津店他叔家玩两天,正好也能看看老二到底在津店干啥。俩孩子长这么大还没去过津店呢……”

    刘美青见他没马上拒绝,知道有戏,又道:“老二不满也是对我不满,那是他亲侄子他还能不管?”

    到时候去了,吃他家半个月的,走的时候老二媳妇不得给俩侄子扯身衣裳?

    到了新地方,就是为了挣名声也不能叫俩侄子空着手回来吧?

    “你知道老二家在津店哪儿?”

    “我不知道,他奶能不知道吗?”刘美青白了她男人一眼,“要不我发老大回去干啥?”

    老宅里,骆常庆好不容易把老娘安抚下来,道:“别生气,生这个气干啥啊?拔了再种就是了。”

    “我现种菜,啥时候等它长出来啊。”廖春华着眼圈又红了。

    骆常庆拧眉道:“王文山家确实做的不地道,现种的菜啥时候能变现啊?收音机看来真得到年底了……”他纠结着想了片刻,“菜供不上卖,要不我把那个挣钱的招告诉…不行不行,还没到期呢,就当我没吧。”

    廖春华闻言先来了精神,都眼巴巴瞧着了,儿子又不了,顿时急道:“啥挣钱的法子啊?常庆你倒是啊!到啥期啊?”

    骆常庆拿眼瞥了瞥老娘,嘬着牙花子,哼唧道:“考察期!”

    “啥考察期啊?”

    “就是…哎,就是你在我这里的考察期。”骆常庆索性冷哼一声,“大钱我是挣不了,给你出的招儿也是挣钱,可钱攒多了也是大钱,到时候老大家回来一哄,你那俩宝贝孙子回来一哄,你再一时找不着北,我忙活半天,不又是给老大家做了嫁衣了?”

    “就我嫂子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爱拿我那俩侄子事,你看着吧,过两天峰跟军肯定还会被她发回来,去年暑假不就是这样吗?真是为了回来陪你的?是为了消耗掉送你的那点口粮。俩孙子把你哄迷糊了,我大嫂再一提借读费啊家里开销大啊这那的,你辛辛苦苦挣的那俩早晚还得扔出去。”

    骆常庆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娘啊,你挣来的钱,自己吃香喝辣的全花了,哪怕你见天吃鱼吃肉,一年四季换着新衣裳穿我半点都不心疼。但不能拿我的东西贴补没良心的玩意儿,拿我当傻子不行!”

    廖春华愣怔着,竟然觉得儿子的对。

    她捏了捏自己的口袋,胸脯拍的砰砰响,咬牙道:“她再敢来抠搜算计我的钱,看我扇不烂她。你放心常庆,我自己吃了喝了也不叫他们从我这儿再哄走半个子儿。俩孩子要是回来,让他们背着口粮回来,要不然就回去,我不伺候!”

    完才一脸讨好地问,“到底啥挣钱的法子啊?”

    “茶叶蛋你吃过吗?”

    公社那边他转的也熟,还真没见过卖茶叶蛋的,县城跟津店倒是都有卖的。

    廖春华想了下,点头道:“吃过,还是去年冬天去县城,老大媳妇从外头给我买了一个,是人家用秘方煮出来的鸡蛋,比普通鸡蛋贵一毛钱。”

    她当时老感动了,觉得大儿媳居然肯多花一毛钱给她买鸡蛋吃。

    那个茶叶蛋也让老大媳妇的天上有地上无的,把她哄的挺开心。

    廖春华砸吧了下嘴,道:“是挺香,就是有点咸。”

    “啥秘方啊?也就糊弄你。”骆常庆站起来拍拍老娘,“你先洗把脸,再去洗出二十三个鸡蛋来煮熟,一定得洗干净,我去供销社问问有没有茶叶末卖,再买点别的料。”

    完马上补充:“不过花的钱你得给我报销啊,我这出地出点子的,老大家好不容易吐出块地还得现种,不能光叫我吃亏了。”

    廖春华还没反应过来,愣到现在才问:“不是…常庆你你会做那茶叶蛋?”她赶紧麻利的站起来,“不叫你出钱,我先给你拿,两块够不?”

    骆常庆进饭屋看了看,酱油满满一瓶,好像刚的,有点八角和花椒,别的料还得现买。

    廖春华狠狠心拿了三块:“够不?”

    “够了,先少买点,回头去大集上买,集上能便宜些。”

    骆常庆去买了点大料回来,不咋全,还是好了几味,茶叶末倒是有,称了几毛钱的。

    回去廖春华已经把鸡蛋洗好煮上了。

    心里砰砰跳,她儿子出去转了一圈是长能耐了,居然会做茶叶蛋?还老大媳妇是糊弄她。

    “这茶叶蛋真不是人家的秘方啊?”廖春华很好奇。

    骆常庆记得学劳动课本上就有制作茶叶蛋的方法,但他想不起来是哪一年的劳动课本了,没提这茬,只给老娘大致讲了讲茶叶蛋的来历,最后上下量她一圈:“娘,要是卖吃的东西,你得改改自己的卫生习惯,不能再随地吐痰擤鼻子啥的。”

    廖春华不以为地笑:“嗐,啥卫生习惯,这就是穷讲究,咱农村人不……”没完,就儿子拿眼瞪着她,心里突突两下,忙改口,“听你的!”

    骆常庆不给她讲道理,就给她假设,就拿县城的大嫂来假设,更容易代入。

    “娘,你看看这半边天井干净不?”这院子特别平整,加上中间没了树,早上扫完,一整天连片叶子都没有。

    “干净啊!”

    “那你想想,这么干净的地,我大嫂要是咔嚓吐口粘痰上去,你是不是瞧着碍眼还觉得恶心?”

    老太太就开始想那个画面了。

    骆常庆又道:“我大嫂再拿脚一捻、一搓,是不是挺脏?”

    廖春华嘴角抽了抽。

    “再看看这锅台,扫的多干净啊?你想一下那个画面,要是我嫂子在锅前头做着饭,突然吭哧一声擤一把鼻子,随手给你往锅台上一抹,你要是正好看见,是不是觉得锅里的饭都不干净了,吃的时候会不会怀疑这饭里有我嫂子的鼻涕……”

    “我拿笤帚疙瘩抽死她!”廖春华脸皮一抖,胃里有些翻滚。

    “那你,你卖着吃,一点形象都没有的随地吐口痰,好好的地上粘着一口粘痰,人家路过的和旁边的人瞧着恶心不?再吭哧擤完鼻子到处抹,人家觉得恶心不?谁还买你做的吃?没人买你不就砸手里了?想想收音机。”

    廖春华从刘美青在她天井里吐痰、在她锅台上抹鼻涕的画面里抽离出来,点点头,严肃地道:“听你的,我改!”

    以后刘美青回来,她得盯紧着点。

    骆常庆不指望一下给老娘掰回来,给她留出变化时间,眼下煮熟鸡蛋,告诉她下一步怎么操作。

    又告诉她怎么配料水,煮多久,放多久。

    最后道:“行了,明天早上就能吃了,我那边的铁车你先用着,煮好了跟菜推着一块卖,你自己看着定价,价格合不合适的你自己调整。明天我把天井开出来的种上,再去把大哥家的自留地帮你种上,你生气归生气,哎,弄这烂摊子我也生气,可有啥办法?我哥嫂往县城一缩,就啥也不管了,到时候还得肩膀扛着脑袋回来吃你的喝你的……”

    廖春华咬牙,怒气升腾:“天井跟自留地你都甭管了,我明天往县城电话,叫老大两口子回来给我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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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庆干得漂亮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