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江穗月回到房间,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拿着杯子的手抖得厉害,她知道自己病得不轻,一旦情绪太过激动,手就容易抖。
方才,她没回答何晋深的问题,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想回答。
迟到8年的控诉,他只是想发泄情绪罢了,并不是真的想要她的答案。
何晋深下了楼,走着走着就到校门口,因为地震,不少师生连夜回家,校门口没几个人,保安把他拦下:“出示一下你的门禁卡。”
何晋深愣了一下,没想到如今管得这样严格。
刚要走,便被人叫住。
“何晋深,真是你?”
当年的班主任,王擎,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只是人苍老不少。
“王老师。”何晋深迎上去,叫道。
“你没怎么变啊。”王擎拍了拍他的肩:“走吧,跟我进去。”
8年没回来过,校园变化并不大,被学生吐槽过无数次的宿舍楼依旧残破。
王擎见他望着宿舍楼,笑了笑:“我记得你之前就住这一栋吧?”
“您还记得… … ”
“你们是我带的第一届学生。”他道:“一个你,一个江穗月,印象深刻啊。”
他顿了顿,又问道:“你跟江穗月,还在一起吗?”
何晋深愣了一下,半晌,才摇了摇头:“她去东大读研,我出国了。”
“可惜了。”
王擎接了一个电话便离开了,何晋深自己一个人沿着校道慢慢走,其实也不能全无变化,至少这路修过了。作为老牌985高校,江州大学的破是出了名的,曾经被学生调侃整个学校就像一座刚出土的文物,每年收到那么多募捐,全拿去搞科研了,也不知道分出一点搞搞校园建设。
江穗月曾经对这条凹凸不平的路深恶痛绝,因为她在这里摔过两次,那两次还都是因为他。
第一次是为了躲过他扔过来的篮球,没看路摔了,第二次… …是因为他生病,她给他送饭,骑车的时候没注意到多出个坑,连人带饭一同摔了。
那是她第一次给他送饭,却没想到这样狼狈,气得她破口大骂。
想起往事,何晋深微微蹙眉,这学校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她的身影,躲也躲不掉。
有情侣从他身边走过,他侧身让过,听到那男生问:“今晚可以吗?我套都买好了。”
“你怎么满脑子都是这种事啊?”女生笑骂。
从压抑的高考脱身,正值荷尔蒙爆炸时期,又没人管制,可不就是满脑子都是那种事吗。
情侣走远,何晋深盯着他们的背影,想起他跟江穗月的第一次。
大二下学期,期末考成绩出来后的那个周六,跟以往每一次考试一样,他第一,江穗月第二。
他知道她心气高,从来不在她面前谈论成绩,可那次,她主动提起:“你这个成绩,要保研并不难,恭喜你啊。”
那天回宿舍路上,他突然收到她的短信:“何晋深,我们去开房吧。”
他吓得路也不会走,心怦怦直跳,颤抖着手下几个字:“你认真的吗?”
“嗯,就明天,庆祝你这次又拿了第一。”
他愣了好一会。
隔天,他佯装淡定,可一路上紧紧握住她的手泄露了他的紧张。
“第一次啊?”她看着他,笑问道。
出于男人所谓的自尊心,他没回答。
可能出于天性,何晋深很快就上道,进房间后,他抱住她,吻住她的唇,解开她的上衣,那天天气有些冷,他还记得她穿了件天蓝色的毛衣,衬得她很白,脖子上的血管都看得清清楚楚。
当他看到她白嫩的身体时,一向沉稳的他有些失控,他学着从电影里学来的知识,一一实施在她身上。
关键时刻,江穗月抱住他的头:“你买套了吗?”
他从她身体抬起头:“没有。”
“那怎么办?”她直直看着他。
他的目光移到床头柜。
进入的时候有些困难,江穗月痛得冷汗直流。
他退出来,不忍地亲了又亲她的唇:“不做了… … ”
“别… … ”她深呼吸:“继续。”
“你确定吗?”他哑声问。
她用吻堵住他的唇。
她低低的喘息声就跟猫叫似的,何晋深惊讶地发现自己有让她快乐的本事,于是更加卖力。
他似乎有这方面的天赋,即便是第一次,仍表现得很好,好到江穗月问他:“你真是第一次吗?”
他正啃着她的脖子,闻言停了下来:“是。”
她笑笑:“你学东西就是比别人快。”
那天下午,他用光了一整盒,她疼得双腿颤。
事后,他懊恼:“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很痛?”
她靠在他怀里:“你今天舒服了吗?”
他不好意思地笑:“对不起… … ”又道:“真怕我会上瘾… … ”
她笑笑。
那时候他不知道,她想要的,就是他上瘾。
这种事有一就有二,那之后,他逮着机会就跟她开房,如果那时候酒店有积分的话,想必他们早已是钻石会员。
那间房门外的何晋深是父母眼中的乖儿子,是老师眼中的得意门生,是前途无限的大好青年。可门后的何晋深,是江穗月的裙下之臣,他受她控制,心甘情愿沉沦于她编织的名为情欲的网里。
无数次,他覆在她身上,哑声道:“猫,你也考到东大好不好?我们一起读研。”
每当这时候,江穗月就会柔声道:“好。”
那之后,除了做那事之外,他就只会拉着她刷题。
“学校只有一个保送名额,我应该没问题。”他:“你的弱科在高数,我给你补补。”
他对于未来的幻想,全部都是关于她。
而那时候的他不知道,江穗月并不是猫,她是狐狸。
**
学校募捐在下午,雨没下了,但乌云依旧密布。
教学楼塌了一半,体育馆整个成为废墟。众人窃窃私语,感慨青春没了,连待过的教室从此也不复存在。
募捐在操场举行,江穗月没有跟着大队伍,她被人叫住了,是上一届的保送生,他们在东大也成为校友,还参加过同一个比赛。
“师妹,没想到今天会见到你。”周嘉文向她招呼。
江穗月对他笑笑,她的笑容难得真诚。
周尧拍了拍何晋深的肩:“老方算追加100箱矿泉水… …你在看什么?”
他顺着他的眼神望去。
江穗月正在跟一个男人攀谈,她跟那男人靠得很近,眉眼弯弯,脸上表情生动。
“原来她也会笑啊。”周尧完,就见何晋深眼神微变。
“兄弟,这么多年,还没放下呢?”周尧。
何晋深收回目光:“别瞎。”
“可别好了伤疤忘了疼。”周尧笑笑:“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
何晋深沉默。
募捐完,周尧组织众人合影。
江穗月本想走,可周嘉文正看着他们,于是她走进人群中。
原本还在聊天的同学们,因为她的到来,忽然都默契地停了下来。江穗月不以为意,她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人群中多出两个人,他们直直朝江穗月走去。
“月,真的是你!”
江穗月被推了一把,站稳后,她回过头来,就看到一张饱经沧桑的被放大的扭曲的脸。
江贵元伸出手想去抓她,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月,你回来了。”她的母亲,孙芸激动不已。
因这两人突然的出现,许多人的目光已经投到这边来,江穗月皱眉:“你们先回去。”
“你这次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孙芸跺脚。
江穗月按着太阳穴,头突突跳着疼。
她想离开这里,可她的手被江贵元扯住。
“你干什么?”她怒斥一句,想甩开他。
“你就是这么对你老子的?”江贵元原形毕露,他拉着江穗月的手,大声道:“自从你考到东大去就没回过家,这么多年了,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你还记不记得这里有你的老父亲老母亲?”
“放开… … ”江穗月瞪大双眼,咬牙切齿道。
“听你现在赚不少,还买房了,你就没想过让你的父母享福,亏我们养你这么大… … ”
就在这一刻,她再次成为舆论中心。
“原来江穗月是本地人啊,之前从来没听她提起过。”
所有人都在谈论她,他们对她指指点点,谴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江穗月想尖叫,但她害怕自己会被当成疯子。
“你们给我滚。”她冷声道。
孙芸听她完,恨不得倒地撒泼。
“你这没良心的,叫自己父母滚?你们听听,这的是人话吗?!”她用最恶毒的眼神盯着江穗月:“听你在外面赚大钱了,还买了豪宅,你是不是被包养了?没脸回来,啊?”
到底谁的不是人话,江穗月咬得牙关生疼,她真的恨,恨不得杀了眼前这两人。
就在她想动手时,有人站了出来,周嘉文挡在她前面:“二老,我是穗月的朋友,你们这些话不仅是在侮辱穗月,也是在侮辱你们自己。”他严肃起来,威严无比:“我跟穗月本科是校友,研究生也是校友,我大她一届,我们认识很多年,她是个很优秀的人,绝不是你们口中出来的那样。”
孙芸还想话,被周嘉文断:“这样闹下去实在不好看,现在快到饭点了,要不我请你们到旁边的餐厅吃晚饭,我们边吃边聊,你们看这样行吗?”
见越来越多人的往他们这边看来,江贵元到底底气不足,于是点了点头。
江穗月是被周嘉文拉着走的,她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只依稀记得,她从何晋深跟前走过,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出了校门,江穗月没再往前走,她盯着眼前这对她不愿称之为父母的男女:“知道我这辈子做得最错的是什么吗?”
她顿了顿:“就是投错胎,做了你们的女儿。”
也不顾周嘉文还在,她继续道:“如果你问我现在有什么心愿,那我还真有一个,我希望你们两个死,从此在这个世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