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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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穗月合上酒店的门,盯着酒柜里的酒杯,拿出一个,摔在洗手池里,“啪”一声,玻璃碎成无数块,清脆的声响让她长长舒了口气,待把那几个杯子摔完,她才电话叫客房服务。

    麻烦一个接着一个,该怎么应付江贵元跟孙芸?

    江穗月朝脸上泼了把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妆容有些花了,她咧开嘴笑了笑,怎么就忘了自己化了妆呢?还泼水……

    何晋深吃完午饭回到公司,迎面碰到许允之。

    许允之低头回江穗月的信息,没看到来人,撞了个满怀,手一松,手里的东西落地。

    “抱歉,何总监。”她连连道歉。

    何晋深蹲下身帮她捡起掉落的物体。

    “谁的药?”许允之听到他的声音传来。

    她咬紧下唇,犹豫片刻,还是道:“江经理的。”

    何晋深垂眸,盯着瓶身上那几个字。

    “拿去吧。”他递过去。

    抗抑郁。

    何晋深盯着计算机屏幕上这三个字,陷入沉思。

    她为什么要吃这种药?

    **

    江穗月吃了药,睡到天昏地暗,醒来时天将黑,她目光呆滞地躺在床上,心想今晚肯定又睡不着了,这样日夜颠倒,怕是迟早要出问题。

    手机振动,是周嘉文,她有不好的预感,果然,那头周嘉文告诉她,她父母找上他了。

    江穗月掀开被子下床,了个电话。

    “你认不认识混黑的人?”

    半个钟后,贺闯走进餐厅,见她坐在窗边的位置,他提步,在她对面坐下:“遇到麻烦了?”

    “算是。”

    “要揍谁?”

    “我父母。”她淡淡道。

    贺闯挑了挑眉:“认真的?”

    “认真啊。”她给她倒了杯茶,简单几句话把来龙去脉讲了。

    “这件事倒是不难。”贺闯道。

    “谢了。”

    他当着她的面了个电话。

    “下手… … ”他看向她。

    “不用留情。”她道。

    “重点要他们连夜离开东亭市。”贺闯对那头的人道。

    挂下电话,江穗月给他倒酒。

    “大冷天的喝什么酒。”贺闯挡了一下。

    “大冷天才要喝酒。”江穗月移开他的手。

    两人碰杯,其乐融融。

    “今天下午的会开得怎么样?”她问道。

    “不算顺利。”贺闯抿了口酒:“你那个老情人… … ”

    江穗月不满地瞪住他。

    “老同学… …不好应付啊。”

    “他是很厉害。”她淡淡道。

    “当初怎么分手了?”贺闯笑问。

    “性格不合。”她。

    “这我信,你这脾气一般男人受不了。”

    她笑笑:“嗯。”

    “不过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总感觉你们之间… …怪怪的。”

    “怎么个怪法?”

    “就是很别扭。”

    “你跟你前任分手后能做到很坦然?别扭不是很正常?”

    “别扭正常,但你们别扭得不正常。”

    她沉默。

    贺闯继续道:“我感觉… …你们像是在赌气。”

    “赌气?”

    “对,较劲的感觉。”

    江穗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还记得第一次开会吗?你们俩谁也不让着谁?都赶着让对方下不来台。”

    “那是他没风度。”她冷哼。

    “何晋深这人吧,怎么呢,看上去挺温和的,但是个狠角色。”他:“今天下午开会,他又发火了,把老王臭骂了一顿。”

    “财务那边是不是出问题了?”

    “用不了多久,何晋深就会发现… …这里面水太深,我之前看他了。”贺闯叹了口气。

    江穗月想起何晋深那句话,心贺闯,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你今年30岁。”贺闯见她微微出神,突然转移了话题:“你的年薪,在这座城市里,在你的同龄人,应该也算佼佼者了。”

    江穗月静等他接下来的话。

    “够吗?”他看着她的眼睛:“我知道你野心不。”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我还是那句话,荣达必须上市,无论以哪种方式。”他看向她:“你去何晋深那儿,探探口风,看深信通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想法。”

    江穗月笑了:“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我相信你有这种魅力。”

    “我跟何晋深… …分手8年了。”她放下酒杯,盯着他的眼睛,笑意加深:“你觉得他会因为一个8年前就分手的前女友而影响他的商业决定?”

    “会。”贺闯毫不犹豫。

    江穗月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

    “你先不用急着拒绝我,肯定是有你的好处。”

    “交易?”

    “你可以这么理解。”他。

    **

    门被敲响,何晋深关了计算机,一抬头,她站在门口。

    “下班了,还不走?”她问。

    “有事?”他淡淡问道。

    “贺总让我过来看看,你在这边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她笑笑:“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叫我就行。”

    何晋深双手交叉,这是下意识的防御姿势。

    “倒真有一件。”他。

    “哦?”

    “我还没吃饭。”他完,起身,拿过外套:“走吧,请我吃顿饭。”

    江穗月唇角勾起:“这个简单。”

    顶楼有家西餐厅,江穗月建议到那儿去,他没意见。

    天气冷,露台的卡座没人坐,江穗月怕冷,但何晋深已经径直走了出去。

    “坐这儿多冷啊。”坐下后,冷风一刮,她声音都在颤抖。

    “你以前没这么怕冷。”他道。

    听他主动提起从前的事,江穗月有点走神,怕冷是堕胎的后遗症之一,月子没坐好,就落下了这个毛病。

    “年纪大了。”她自嘲一笑。

    何晋深要了瓶红酒。

    “你要这么贵的酒,我怕不够钱结账。”她。

    “爱钱这一点倒是没变。”他拿起高脚杯,抿了口。

    江穗月也举杯:“没办法,生活所逼。”她笑笑:“只有钱能让我有安全感。”

    “那你现在应该活得很开心… … ”他意有所指。

    她摇头:“房贷车贷,还有各种消费,每天睁眼什么都没做就没了很多钱。”

    她语气惆怅,完又抿了口酒。

    “靠自己能有今天的成绩,很不错了。”他道。

    不知道是不是江穗月的错觉,她感觉他这话带着嘲讽,像是话里有话。

    “你觉得… …我跟贺闯真有什么?”她手托腮,手指摩挲着耳垂,看着他,问道。

    他摊手:“我的想法重要吗?”

    “重要。”她轻声道,丝毫没有犹豫便脱口而出。

    他没话,江穗月撇了撇嘴,给自己倒了杯酒:“如果我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信吗?”

    在他开口前,她又笑了笑道:“ 8年前不信我,现在估计也是不信,算了,你信不信也不重要。”

    听她提起8年前,何晋深眼神一下变得锐利:“我曾经给过你机会解释。”

    “解释什么?不过几句话,你就已经认定我跟他有一腿… … ”她:“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 ”

    “这么多年,我一直想知道,周老师那样儒雅自制的人,为什么会跟你… … ”

    江穗月闻言一愣,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才道:“这就是男人的本性,再老实的家猫,也有想偷腥的一天。”

    “你们… … ”

    “什么都没有。”她:“衣服脱了一半,拍了几张照片我就走了。”

    深埋心里多年的问题,答案被她云淡风轻几个字出来,何晋深微怔,盯着她的脸半晌。

    “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她笑问。

    “其实你想过没有。”何晋深问:“当初以我对你的感情,你直接告诉我,你想要那个保送名额,我未必不会让给你,比起耍那样的手段,来找我不是更快更方便?”

    “让… … ”她笑出声。

    这一刻,何晋深明白了。

    骄傲的江穗月,最忌讳的就是这个“让”字。所以,她根本不可能跟他开口。

    她再次将杯中红酒饮尽,眼神迷离,望向远方:“我承认我用错了方法,但是如果重来一次… … ”

    “别了。”他断她的话。

    “你以为这些年只有你备受折磨吗?”她点了根烟,狠狠抽了一口。

    何晋深想起那瓶药。

    “什么时候开始… … ”他问:“生病的?”

    她抬眸,眼眶微红。

    她叹了口气:“老毛病了。”

    “我以为你过得很好。”他道。

    “怎样算好?如果物质… …那确实比当学生那会好很多。”

    “人没办法什么都有。”他道。

    “你得对。”她努力工作赚钱,根本没有时间社交,所以虽然她物质丰富了,但是精神世界十分贫瘠。

    两人之间存在着8年的空白,江穗月发现,他们根本没有话题聊。

    “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她问。

    “就那样。”

    “你这样的人,在哪里都能过得很好。”

    “我是怎样的人?”

    “你知道吗?我那时候特别羡慕你。”这天气已经够冷,她的语气比天气还凉:“你这辈子遇到的最大的挫折,估计就是我吧?”

    他沉默,默认了。

    “我那会就跟疯了一样… … ”她想起周老师搂住她,他粗糙的手抚摸她的肌肤,他因为激动而满脸通红,脸上的皱褶清晰可见,他明明是所有人敬仰的老师啊,为什么能那样猥琐。

    “你觉得值就行。”他淡淡道。

    “怎样才算值?”她摇了摇头:“进东大那天,我告诉自己,我的人生从此改写,那里没有人认识我,没人知道我有多糟糕… …可那里,所有人都很优秀,他们张口闭口就是名牌,就是到哪个国家旅游,我就像个乡下来的土鳖… … ”她顿了顿,扶着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跟你这些。”

    “你一直在跟人较劲。”他:“就连我… …你也要把我当成假想敌。”

    “我那时候就想,要是何晋深也在,多好啊,为什么那天我要那么不心呢,让你看到周老师… … ”

    “如果我没看到,你还算一直瞒着我。”

    她点头。

    “你不觉得自己可耻吗?”他问。

    “觉得。”她继续点头,坦然地承认。

    两人沉默喝酒,一杯接着一杯,直到酒瓶见底。

    她已经微醺,脸上两坨红晕。

    “我很卑鄙,我知道… …我也因此付出了代价。”她想起那个未成形的孩子。

    何晋深以为她指的是抑郁症:“遵医嘱,好好配合治疗。”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选择,我不会抢你的名额。”她完,一头栽倒在桌子上。

    “这是醉话,还是真心话?”何晋深盯着她的后脑勺好一会,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