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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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了,江穗月望着窗帘透出来的光,低低叹了口气,这一夜似乎睡着了,又似乎没有,浑身骨头就像散了架,失眠可比宿醉可难受多了,早知道就应该喝到醉死过去。

    洋楼内,江穗月脱了外套,她像回到自己家,熟练地躺进大沙发里。

    她舒服地叹了口气:“我还是要努力赚钱,就为了早日实现沙发自由。”

    她觊觎他这套沙发许久,奈何价格太昂贵,她买不起。

    “你赚的钱都到我这里来了。”祁楷笑笑。

    “祁医生。”她难得尊称他:“你老实告诉我吧,我这病还有没有得救?”

    “最近食欲如何?还有没有经常头晕心悸?”祁楷问。

    “吃得不多,喝酒倒挺多。”她:“拿药送酒,后劲不。”

    “我当你开玩笑。”他推了推眼镜:“怎么把复诊时间提前了?”

    “这几天失眠有点严重。”她淡淡道。

    “最近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

    “他回来了… … ”

    祁楷点了点头,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

    “你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他解决得了吗?”

    “可以试试。”

    “既然你没用,还收我这么高的问诊费。”

    “你已经很久没再做那个噩梦了,这就是我的作用。”

    她笑笑,眼神变得迷茫:“可能是因为他又回来了吧,一见到他,我就想起那些事… … ”

    “穗月,那件事发生很多年了。”

    “可它… …好像还待在我的身体里。”

    “你已经是个成年人,深思熟虑后做出来的决定,就应该相信,这个决定是对的。”

    “他… …不知道这件事。”她像抓住稻草一样看向祁楷:“我应该告诉他吗?”

    “这个要你自己想。”

    “还是不了吧。”她喃喃自语。

    月经推迟,她已经知道不妙,因为她经期一向准时。

    验孕棒出现两条杠时,她直接崩溃,甚至想过从学校楼顶跳下去。

    明明大好的新生活正要开启,为什么要拿一个新生命绊住她?

    她仓皇失措地去他家,想找他一起商量,可他家的阿姨告诉她:“何出国了。”

    阿姨问她:“他没告诉你吗?”

    她麻木地摇头:“我们分手了。”

    她从来没想过,他抽身可以这样快,走就真的走了,留她一个人解决这个烂摊子。

    她至今尤记得那堆肉离开身体时的痛感,那次是她成年后第一次痛哭,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是因为孩子没了,还是因为他走了?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只是她这个后果,远比想象中严重。

    **

    为方便办公,何晋深把办公室搬到荣达,他轻装上阵,只带了一台计算机,外加一个助理。

    江穗月回到公司,见她隔壁的办公室亮起灯。

    许允之敲门进来。

    “何总监在隔壁?”她问。

    “是的。”许允之点头,又问:“江经理,今天中午是给您订饭还是?”

    “不用管我,你去吃吧。”

    她精神不太好,算到楼下的酒店开间钟点房午睡一下。

    电梯口,碰巧遇到他也在等电梯。

    何晋深看她,今天她的妆容重了些,但也掩盖不了一脸倦容。

    “昨晚睡得不好?”他问。

    “嗯。”

    出了电梯,江穗月低头按手机,没看到直直冲着她走来的男女。

    江贵元跟孙芸一左一右夹着她,开口就是嚎:“月啊… … ”

    江穗月看到他们,脸色大变:“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弟弟犯了事进去了,我们真是没办法才来找你。”

    他们的声音很大,大到引人注目。

    江穗月甩开孙芸缠上来的手:“有事出去,”

    江贵元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气,她最要面子,如果要谈判,这儿就是最佳地点。

    “你帮帮你弟弟吧。”江贵元难得服软,只是出的话字字诛心:“我们当初辛辛苦苦赚钱供你上学,你看你现在在这么好的地方上班,你弟弟才初中毕业,他犯了错,你怎么忍心见死不救?”

    江穗月怒极而笑,九年义务教育不用钱,上大学的学费跟生活费都是她自己赚的,何来辛辛苦苦供她上学?

    “那个废物又犯了什么事?”她忍住怒意,问道。

    “跟女朋友… …纠缠… …被告… …告了… … ”

    “强奸啊?”她一脸轻蔑:“这是犯法,你儿子就算不把牢底坐穿,至少也要十年,我劝你们有这个时间不如回家再生一个。”

    “你怎么这么冷血?”孙芸瞪大眼睛,握住她的手腕不断收紧:“那是你的亲弟弟啊。”

    “别是亲弟弟,就是江贵元今天死在这里,我眼泪也不带掉一颗。”她冷冷道。

    午饭时间的大堂人来人往,周围已经围上不少看热闹的人,江穗月不慌不忙,冷眼看着那两张老脸,她这对父母为了让她出丑,真是煞费苦心。

    孙芸眼尖,看到了她身后的何晋深:“你是不是她的同学?”她:“你给评评理,上次在学校她也是这样,你们学校怎么会教出这种学生?”

    原来他还在,江穗月心一惊,手握成拳,忍到浑身骨头酸疼。

    “有事出去。”何晋深的声音响起:“在这里大吵大闹解决不了问题。”

    “她肯听我们吗?一出去她肯定就跑了。”

    他们越越大声,保安这才跑过来。

    “你们两个有大楼的门禁卡吗?”

    “什么卡?”江贵元问。

    “麻烦你们两位跟我出来。”

    “我们是她父母!”

    “江姐?”保安认识江穗月,问她道。

    “我不认识他们,估计是诈骗团伙,麻烦你们了。”江穗月淡淡道。

    江贵元眼看落了下风,上前两步,突然伸出手朝江穗月肩上一推:“我今天就把你死。”

    江穗月一个没注意,身子往后倒。

    手腕突然被抓住,她看到同样一脸怒意的何晋深。

    待她站定,他才松开她。

    江穗月发了疯一样地朝江贵元走去,她手上只有一台手机,手机砸不死人,但是只要够大力,能把他的脑袋砸出个窟窿。她是真的气急了恨极了,不管不顾,势要鱼死网破。

    见到她因为愤怒而狰狞的脸时,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包括何晋深,他想起大一那年体育馆后面,她被一群黄毛团团围住,她手上的刀毫不犹豫地刺向他们,今时今日的她,依旧带着当年的狠劲哪怕对象是她父亲。

    这个畜生根本不配为人父亲,多年的愤怒与委屈一朝爆发,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把手机狠狠砸在江贵元头上,可就在她距离江贵元只有一米的距离,她的手腕被死死握住。

    江穗月侧过头,见到皱着眉的何晋深,她红着眼,声音嘶哑:“放开我。”

    “冷静点。”他沉声道。

    “放开我。”眼泪刷地往下掉,她声音哽住,最后一个字几乎发不出声音。

    江贵元跟孙芸被保安带了出去,江穗月的怒火依旧未平息,胸口起伏,咬得牙根生疼。

    何晋深还握着她的手,他们离得很近,近到他能感觉出来,她浑身在抖。

    江穗月甩开他的手,转过身往回走,她走得很快,快到高跟鞋敲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原本以为她已经练出足够的定力,来应付那对无赖,可原来还是不够,他们身上的恶比起她来,完全不是一个段位。

    她从写字楼侧门出去,听到身后有人跟来,脚步一顿,她转过身,看到他。

    她靠在墙边点烟,手微微在抖,深深吸了一口烟后,才话:“是不是没见过这种父母?”

    何晋深摇头:“确实没见过。”

    她的手扶着额,头突然疼得厉害:“我在他们身边生活了18年… … ”

    “你还有个弟弟?”

    “嗯。”她淡淡道:“他们重男轻女,因为生了我弟,我妈被下岗,这么多年,她一直怪我,就因为是我先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而不是她儿子,导致她被下岗。”

    她像是在天大的笑话,着着自己先笑起来。

    他眼神微变。

    “谁想要这种父母啊,我宁愿自己是孤儿。”

    他沉默半晌,才道:“他们知道你在这里上班,以后估计是个麻烦。”

    “走一步算一步吧。”她完,掐了烟:“又让你看了次热闹。”

    “你一向都是风云人物。”

    “我当你在夸我。”她笑笑。

    看她神情,似乎又恢复了,方才的闹剧对她像是一点影响也没有。

    “我有时候挺佩服你的。”他道。

    “佩服我什么?”

    “有一颗强大的心脏。”

    她闻言,笑哼一声:“我跟你不一样,你是天之骄子,含着金钥匙出生。如果我没有一颗强大的心脏,可能初中毕业就被安排嫁人了… … ”

    她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

    “你是不是生病了?”他问。

    “没事。”她扶着墙站定:“我头疼得厉害,开了间房睡觉,下午的会我就不参加了。”

    何晋深盯着她的背影,她背挺得笔直,肩颈优美,在他印象中,他很少见过江穗月狼狈的时候,即便分手,她也是这样,直着身子,一脸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