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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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昭从离开宗阁便觉得心跳的很快,刚才的场景历历在目,像车轮一样来回在脑海中碾压。

    她活了二十五载,头一次跟人有这么亲密的接触,更何况对方还是个活了几千年的妖。

    冷风窸窸窣窣在她脸庞上,给升起的温度降下去了些,岑昭不禁思索前些日子在海妖楼看到的听到的传闻,大妖本就不多见,统共就那么几个,消失了两个,一个在她这里,妖丹半毁,另一个下落不明,妖界禁咒又被盗,魔族频频入侵。

    岑昭疾步奔跑,速度很快,没注意到身后灌木丛中尾随的妖,她现在想回事发地看看,茯苓被附身一事看起来主阁还没查出来,若是查出来便要封锁整个宗门,若那时再想出去可便麻烦了,纵使是双善来去自由,有些事也只能她出面解决。

    正想着,身后的妖暴起,岑昭几乎是条件反射靠着本能用佩刀一击毙命,但她惊奇的发现,左手因为习惯掐出来的诀,已经成型了。

    岑昭一时愣住了,左手掐诀是很早前的习惯,已经改不了了,右手拔刀的本能却是后天养成的,按照往日来,她不会使用左手掐诀,因为没有什么用,丹田枯竭法力微弱,诀很难掐出,纵使掐出,时间也浪费许久,还不如她被符咒加持的武器来的快。

    再心试探早已枯竭的丹田,岑昭万年冷静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裂缝。

    如若上次是巧合,那此时却不能算作巧合了!她偶然在古籍上看到记载,订下血契之双方,功力增进速度较其他尤为之快。

    这种血契也需要很大的运气,首先需得灵魂契合,若是排斥则两败俱伤,其次二者法力相差绝不可太大,不然一方易被反噬。

    从十多年前那场事故,遭遇妖族和魔族的袭击,她的丹田便被摧毁,本以为此生无法治愈,她师父师叔也不是没想过办法救助,可摧毁的丹田犹如枯萎的树根早已药石无医,久而久之连岑昭都放弃了,一心只想快些赚钱离开司定监。

    岑昭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左手掐好的诀骤然冲着一旁的树干爆破开来,树干被生生凿出一个洞。

    虽然没有强到穿透树干,但这也足够了,足够岑昭欢喜。

    直到回来的路上,岑昭还在思考这件事,以至于她对杜夔的印象都因此改了些,这大妖好似真的没骗她,如果骗她倒没必要替她恢复丹田,仅仅注入妖力化为法力即可。

    因为丹田损毁,法力再多也是徒劳只能坐吃山空,犹如漏底的盆,法力终有尽的一天。

    她本想回去当面问问杜夔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可甫一进宗阁的大院,就看到有几人整装待发站在门口,面对着她。

    看衣袍模样是主阁的,岑昭略微眯起眼睛,这才不到一日,主阁就这么着急了。

    许是因为心情好,岑昭反倒没有多什么,径直跟着他们往主阁去了。

    当她看到已经转醒但非常虚弱的茯苓,还有旁边坐着像个人一样的洛水秦的时候,就知道要发生什么了。

    洛水秦看她来了,陡然想起那日岑昭给自己下了面子,恨得咬牙切齿,但表面不动声色,声音还是温柔的让人找不出一点毛病:“师姐,你来了,师妹还得多谢你救了我这徒弟,难为你如此辛苦还需要带着昏迷不醒的茯苓回司定监了。”

    洛水秦这话的阴阳怪气,明摆着岑昭自己能力不足都快顾不上了,虽嘴上着谢,但拐着弯骂她没用,洛水秦知道她此一生最大的失败便是丹田被毁法力消散,因此总变着花样的插上几刀,时时刻刻提醒岑昭。

    只可惜从前的岑昭并不在意,往后的岑昭也不会在意了。

    偌大的大厅,洛水秦完便没了动静,他们以为岑昭怎么会接上几句话,再不济也是点一下头,可岑昭就站在那里冷冷的看她,仿佛在看一出与自己无关的戏。

    洛水秦眼眸中精光乍现,转瞬即逝,岑昭又是这副模样!

    洛水秦没发作,想起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她拿起茶碗挡住半张脸,反而有些乐的弯起嘴角。

    “只是师姐,我这徒弟,她不知如何入了心魔,入心魔之前的最后记忆便是你提着刀布下阵法而来,醒来便是人在主阁了,这是如何?”洛水秦问,“我师门上下无一人入心魔,于我们来讲,心魔便是他人布下幻境,众所周知,师姐你曾也是布幻境的好手,可为我们解释一下我徒弟?”

    岑昭想到洛水秦会推锅给她,但没想到用她会布幻境这件事来,她会布幻境整个司定监知晓的寥寥数人,再者来,她已经很久没用过了。

    洛水秦师门上下因着修习功法不同,确实很难入心魔。

    “幻境入魔需得布阵人法力远超镜中之人,更何况我一边要注意着你这徒弟,一边要布阵,还要躲避妖物,再入阵恐怕就多此一举了。”岑昭看向一旁低着头似是心虚的茯苓,“更何况入了心魔,无论自己破也好他人相助也好,要么是功力进展,要么是废如常人,我瞧着师侄好像只是虚弱了些,不像入魔。”

    洛水秦愣住了,只有高阶看低阶能看出法力,怎么可能她岑昭能看出来?

    定是使诈!

    “她确实不是入心魔。”一旁一直没出声的左执事齐唐终于开口了,他从岑昭刚进门就在观察,已经许久,他看不出岑昭身上有什么变化,但给人的感觉确实有些微妙的不同。

    “她是被魔附了。”齐唐扫向低头不语的茯苓,后者感受到这锐利的目光后不由自主地了个哆嗦。

    “一人陨落,当时只有你和茯苓,来吧,发生了什么事。”戴着兜帽的右执事替齐唐开了口,也是为了让洛水秦信服,毕竟齐唐和岑昭同出一宗。

    岑昭看向一旁的茯苓,“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茯苓嘴硬,“我该记得什么,分明是你该记得!你让所有人率先离开,又将我和陨落的师弟三人留在那里,若是没有什么意图,出去谁信!”

    岑昭本来没那么恼火,听到她这话的便觉得一股无名火,倒不是茯苓张口瞎话,而是她什么都不记得,若是不记得,那人不便白死了吗?

    何况还是被她垫背的!

    岑昭强压怒火,从怀里摸出一个破旧护符,边上是被火燎过的痕迹,基本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但是是谁的护符,在场几人心中都有数。

    洛水秦则是震惊,下意识看向茯苓,这分明是她跟齐唐讨的加持护符,送给了茯苓,为何此时竟然在岑昭手中。

    茯苓则是当头一棒,脸色惨白。

    “师兄,这加持护符若是我没猜错,上面这符文应当出自你手吧?”岑昭看向齐唐。

    齐唐点头,“是,前几日赠与洛护法,由她交予她徒弟,怎么东西在这?”

    岑昭难得地笑了,看向茯苓,“东西可不是在我这,你恐怕没想到我来之前又回了一次金岭镇吧,这是我在陨落师弟的外袍上找到的。”罢她将护符捏了一下,白皙指尖在烧焦的束口中抽出块碎妖丹。

    “这碎妖丹有追踪妖气之用,偏偏还是火妖最爱之物,你是想这一切都是巧合,还是左执事想要害你呢?”岑昭看着茯苓的脸越来越白,脸上的笑意也淡去“你也休想抵赖,这护身符咒在遇见妖之前你便给了人,那时撤离的人都还在,都看到是你亲自交出去的。”

    岑昭在金岭镇搜寻时看到一处尖锐树枝上挂着的外袍,应当是奔跑时挂到撕裂的,恰巧又在一旁看到这个护身符周。

    而后面的话岑昭并不知晓是否为真,她是根据自己猜测,以及观察茯苓听到前半段话的反应推测出来的,没想到还真是如此。

    加持护身符仅仅有符文没用,还需的装配符咒,洛水秦不可置信,她分明记得里面有符咒的,茯苓居然掉包了骗她!

    “你疯了吗?”洛水秦气的声音都抖了,这就是茯苓的要让她放心,让自己等着她的好消息就行了!

    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污蔑到岑昭,自己门下徒弟做出如此之事乃教导大过,还被泼了一身脏水,洗都洗不脱!

    最令人生气的是为什么茯苓在醒来后不将这些事单独告诉她,哪怕提前几分钟也好,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洛水秦又气又恼,闭上眼睛不听茯苓的哭喊。

    “护法真是教出了个与众不同的徒弟。”带着兜帽的右执事的话让人听不出情绪,戏也看够了,他晃晃荡荡走过来“护法,按戒训处置,是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茯苓听到这话哭的更厉害了,“师父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设计害同僚的,师父你听我解释!师父,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能承认我的能力而已...”

    洛水秦太阳穴突突的跳,听到茯苓在耳边的哭喊有些心软,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茯苓又是比较有天赋的,除了没有什么脑子这点外,洛水秦还是对她比较满意的。

    但...

    洛水秦深吸一口气,“除去法力削为常人,永世不得入司定监吧。”

    右执事看了洛水秦一眼,按照戒律应当入水牢,水牢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多半备受折磨而自尽,洛水秦这是留了茯苓一命,但对于茯苓这种人来,没了法力不如直接杀了她。

    岑昭不想再在这场闹剧呆下去,转身出了门。

    齐唐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并没有多什么。

    主阁很高,岑昭幼时时常在广场处望着天空发呆,在地处得夜空是漆黑的,但若是靠近了,便从那漆黑中望见一点墨蓝。

    如今她走到这里,再抬头看时,发觉那天早是全黑的了,哪有什么蓝,都一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