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杜夔注意到身后有人, 缓慢的转过身,面对岑昭的脸,在他认知中,杀了个人就是杀了个人, 人与妖皆是如此, 不过蝼蚁, 但直觉告诉他, 这个人对岑昭的感觉不一样, 同样的, 岑昭对这个女人的态度也不是那么普通。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有些疑惑,好似不解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岑昭确实震惊住了, 但她转眼看到一旁化为尸水的那个沉鸣阁弟子,马上反应过来, 皱着眉走到他们面前,问:“她被附身了?”
杜夔一愣, 点头,“对。”
岑昭围着周围转了一圈, 蹲在地上仔细地看向洛水秦胸前的伤口, 那里还隐隐散发着黑色的气息, 伤口狰狞,她马上就猜出来刚才发生的事情。
“她是让你给她了个痛快吧。”岑昭一边着,拿出符咒贴在洛水秦身边,封印散去的魔气, 防止外溢。
杜夔没话, 岑昭解释道:“这么多年, 她这个臭毛病肯定改不了, 就想要好看,她肯定接受不了变成那样。”
她半蹲在地,收起断水,手掌轻轻覆上洛水秦的额上,然后轻柔的帮她合上了眼睛。
做完这些后岑昭站起身,低下头沉默了几秒钟,虽然她不信神,不信教,但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个方式,给死去的同僚能给予的尊敬。
杜夔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岑昭的动作,略背在身后的手用妖力清净了血迹。
“玄境在关闭,不用过多久这里的空间也会被挤压撕碎,外面守卫弱,趁着这个时候你回去,不要被他们看到,不然过会儿我师兄他们带着人来,一定会发现你。”
杜夔到不怕被发现,但现下他跟岑昭已经联系在了一起,他的一举一动也会牵扯到岑昭,因此他只点点头,“你心。”
临走前他偏头往后看,一身鸦青色袍服的岑昭拿着断水,站在风中。风吹起她松散的发,模糊了轮廓,但杜夔清楚的看到,那脊背是挺直的。
她看向远方,没有什么表情。
杜夔离开后,岑昭半晌又低头看向那一滩尸水,此时尸水已经发黑发臭,并且气味及其难闻,岑昭盯着那摊尸水发愣,想象了一下假设那里的衣服是白色的,假如那人是洛水秦。
她了个冷颤,是挺要命的,要换做是她,估计她也会做出和洛水秦一样的选择,趁着自己还有清醒的意识给自己一点尊严。
一阵阵地动山摇,几乎快让人站不稳,他们处在半山坡,这是一块巨大的滚石从坡顶重重滚落下来,冲着她跟洛水秦所在的位置。
岑昭反应快,没让那滚石砸在她跟洛水秦尸体身上,用断水一抵,转了个劲将滚石换了个方向,这时她注意到洛水秦发间有一个枯黄的落叶。
于是她蹲下身来,伸手将那落叶摘下,纤细的食指和中指夹着枯黄的落叶,还没等松手,敏锐的直觉让她突然感觉有一股巨大的杀意从背后而来,她以为是哪里漏的中等妖物在暗处潜伏,反手捏了个诀想将妖弹回去。
但在她转头看到来人后有一瞬间的犹豫跟迷茫,导致下一秒那干枯地犹如僵尸的手已经带着凌厉的风快到她面前了。
岑昭来不及多想,抽出断水赶忙迎战,老人穿着一身道袍,鹰爪般的手愣是没留情,往死里杀,他目眦欲裂,甚至越发离谱。
岑昭节节败退,大喊:“二长老何故杀我?!”
被称作二长老的人是道教出身,因此向来是一身道袍,只是人长得干枯瘦弱,那宽大的道袍在身上非但没让人有安全感,倒是越来越有种异样的诡异。
“岑儿,为何老夫徒儿陨落!”
岑昭内心给这老东西骂了一百遍,但嘴上还是解释道:“她被魔族附身,已经回天乏术,况且这是她自己要求的,不然就是旁边那样。”
没想到这老头连看都不带着看一眼的,“你丹田尽毁,早已是废人一个,按理我徒儿更应该有能力逃出来,为何偏偏你完好无损!”
岑昭差点被二长老的掌法抓到,险险躲过,但白皙的脖颈仍被擦伤,冒着血珠。
没想到她躲过妖也躲过魔族,反倒是在自己人手里受了伤。
岑昭:“她此时法力比我强,有点脑子的都会去附身洛水秦而不是我!二长老最好马上收手,即便有疑问也得等左执事来当堂质问,我若真有错,自然会有戒训惩罚!”
二长老此时已经听不进岑昭的话了,反反复复就那么几句,岑昭身上各处都落了彩,她眸色渐深,在解释第一遍后便不再多解释,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躲避二长老要命的掌法上。
洛水秦是二长老得意门生,这是全司定监上下都知晓的,但他冥顽不灵,不像是失去徒儿悲愤到失了智,更像是带着别的目的,非杀她不可。
“司定监弟子,我就不信我一个堂堂二长老,还不能惩戒!”
着,他干枯的皮肤因为颤抖而显得面目可憎,浑浊的眼珠半凸出来,他嘴中念念有词,瞬间,巨大的法阵带着金光浮在他面前。
岑昭瞪大了眼,二长老这次是真杀她不可了,下的死手,此阵一出非死即伤。
她也顾不上隐瞒,符咒不要钱的贴在断水上,左手抽出几个符咒往空中一丢,再拔出发簪轻轻一甩,木制发簪登时化成三截短暗器,齐齐射入符咒插在地上,她左手捏出诀印,周围金光浮现。
二长老看到岑昭这番模样以及手中的诀印,眉轻轻一挑有些意外,他道:“不愧是所谓司定监百年难遇奇才,可惜了,今天你就要下去给我的徒儿赔罪!”
法阵化为佛手,从半空中带着巨大的压力砸下来,周围瘦弱的树木拦腰折断,岑昭身外那层淡淡的金光也逐渐破碎开来。
她憋着一口气,胸口忍受巨大的撕裂感,血涌上喉头。
她第一反应是,早知道不让杜夔走了,好歹还能逃出司定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就在她以为自己真要栽在自己人手里时,一把锋利的剑横在她面前,那股致命的压力瞬间轻了下来。
她没抬头,知道来人是谁,也正是因为她一直低着头,额间血红的痕迹才没被任何人看到,再眨眼时,额间的血誓痕迹已经消散的一干二净。
“二长老,她再怎么也是我们师门之人,二长老如此下死手,是想跟我们师门决裂?”
二长老看到齐唐后,有一丝犹豫,但想了想:“齐儿,此事与你无关,我寻得是岑昭,她今日必要去为我徒弟陪葬!”
这一声声陪葬,听的岑昭心里有一股火直顶脑门,“什么陪葬,不过是你有心找的借口想要置我于死地罢了!”
齐唐余光中看到身后的师妹火速布阵,那架势分明就是想同归于尽,“岑昭,你干什么?”
岑昭没抬头,眸色深沉,“他想让我死我便死了?不可能,我死也要拉他一起。”
“岑昭!”齐唐要顶着二长老的压力,此时抽不出手来拉住岑昭,因此只是大喊。
“铮——”
佛手印和兵器被弹开,兵器摩擦空气发出争鸣声断了岑昭的动作。
不知何时,半空中浮着一位鹤发老者,笑眯眯的。
“师弟,有话好。”
齐唐看到大长老后松了口气,他让人去请闭关的师父出山就是怕有这种情况,“师父。”
岑昭在齐唐身后,看到自家师父,也没继续动作,恭恭敬敬跟着叫了一句。
大长老点点头,转身对二长老:“师弟,不知是何缘故,能让你对我两个徒弟下如此重的手?”
二长老看了一眼岑昭,那眼神中分明带着一丝不甘,他冷哼一声。
“我徒儿今日陨落,绝对跟你这好徒弟难逃关系!”
大长老瞥了一眼洛水秦的尸体以及身旁的一滩尸水,也看到洛水秦身边地上的封印符咒,他装作疑惑地问:“但依我瞧见,怎么洛护法身上还带着些魔气呢,这应当是被魔附身,洛护法不愿堕落与魔为伍自行了结才是,其心可嘉,堪当我司定监护法。”
二长老看着洛水秦静静躺在地上,终于冷静下来,涨红了脸,半晌什么也没拂袖而去。
临走前他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岑昭一眼。
待二长老离去后,齐唐让跟来的人将洛水秦的尸体带出去,大长老悠悠的围着岑昭转了一圈。
“好徒弟,你这...”
没等岑昭反应过来,大长老径直将岑昭的手腕拿了起来,岑昭心脏直跳。
“师父...我”
还没等岑昭继续下去,大长老亮起的眼神又黯下去,叹了口气,“好是好多了,只不过还是那样。”
岑昭:....
转念一想,按照以前的水平在跟现在比,确实只不过还是那样,不过这样也好,她师父好像没看出什么。
一行人离开玄境后,大长老早不知哪去了,齐唐将岑昭送回宗阁。
“洛水秦进玄境跟你们断了联系,你便猜到洛水秦会出事?”岑昭问。
齐唐点头,“你一魔族入侵我便知道她恐怕凶多吉少,我担心节外生枝,便让人去将师父请了出来,二长老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去解决。”
岑昭:“没事,反正这里想让我消失的人又不止一个。”
完她继续往前走,没注意到齐唐已经停下,直到齐唐开口叫住了她。
她回过头来恰巧接到齐唐丢来的一个瓷瓶,“拿着,女儿家的别落了伤疤。”
岑昭看着手中的玉肌膏,难得的笑了下,她摇摇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丹田的事....”
齐唐还想什么,但岑昭又往前走了几步,导致没听清,她问齐唐在什么,齐唐却摇头,让她回去吧。
于是岑昭便没多想,回了宗阁,刚关上门,突然感觉一阵凉风袭面而来,让她吓一跳。
杜夔压低了身子,细细嗅着她脖颈处。
岑昭登时大脑宕机,反应过来以后一把推开杜夔,“你干嘛?怎么跟狗一样还得闻闻味道。”
杜夔皱着眉,“你身上有妖的味道。”
岑昭反问:“妖?”
杜夔没回答她,反而是又走近了两步,在岑昭的注视下,抬起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颊。
然后在岑昭还没反应过来时,抹了一下,脸上细的刺痛让她清醒过来,“嘶”了一声。
他撂下一句“我一走你就这么狼狈,真是丢人。”就在岑昭的目瞪口呆中离去了。
岑昭:??他还嫌我丢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