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大哥哥可有看上哪个?◎
很快女使就带了第二波姑娘过来。这些姑娘都没骨头似的, 腰身一个赛一个的软,连走路也是七扭八扭的,看得孟香绵内心直呼妖精。
寒河则将她们一一审量过, 这些女子身上都不曾附有邪灵妖物, 也没什么妖气, 与第一波的那些女子一样。
孟香绵自然又挨过去问:“大哥哥可有看上哪个?”
寒河眼底闪过一抹微不可见的异色, 很快又冷着脸摇头。
两人这么一演, 女使只能再次将人带了下去, 领了新的来。
几趟下来,孟香绵的金子都放出去了好几锭,算是从某一方面体会到了一把销金窟的滋味。
至于寒河, 从始至终既没有撒钱的戏份, 也不吃酒、不动圆案上这些瓜果点心,一张脸板正, 浑像是个在妖精窝里入定的老僧。
这个老字倒也不冤枉,以他这需用万年为单位来讲的岁数,确实不大风华正茂了,孟香绵想。
此时娇兰艳香撤去, 寂然之中, 寒河却冷不丁道:“你方才演错了一处。”
孟香绵闻声一怔,她自觉演的不赖,居然会有纰漏!她眨了眨无辜的眼:“是哪处?”
寒河始肯淡淡一笑。却又马上收敛笑意, 清清嗓子, 正色道:“‘大哥哥’太娇,不似男子。”
“不会吧?”孟香绵立马在心中复述了一遍, 好像确实有些。她讪笑了两声, “那我下次注意些便是了。”
这时, 外面传来了不的响动。听着像是几人已带着宋缘音离开。想来鸨母也差不多时候该回来寻他们了。
孟香绵微微出神,想得太专注,一个不当心,就忘了神尊的教诲,提起了酒壶,把起了杯子,刷刷地喝了好几杯。
越喝,却越觉得如芒在背,就跟有人盯着自己似的。她看了一眼寒河,可寒河明明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孟香绵便又觉是多心了。
再要满上的时候,却也不知怎么一下,那杯子一滑,就直直脱手去了,翻了个酒汁淋漓。
杯子骨碌碌滚出去老远,还顺带淌开了一条蜿蜒的水脉。
彻底喝不成了!
而杯子这一滚,好巧不巧,正正滚到了刚要绕过屏风进来的老鸨鞋尖前。
老鸨刚应付完灵萝和一干弟子,总算是亲眼看见那些修士带着那个疯魔的女修走了,烫手山芋一解决,心情都爽利不少。
女使已把这里的情形都简言告知了她,她一边替孟香绵换上一只干净的新杯,一边眉开眼笑:“二位公子挑不出来不紧,我这叠春坊可有三四十位姑娘呢,慢慢看过去,总有喜欢的。”
孟香绵如今头昏脑涨,强自撑着额道:“是家兄太挑剔!”她拉过老鸨的手,嘿然一笑:“不是你这儿的姑娘不好!”
老鸨知她是醉了。叠春坊的甜酒都是给大老爷们准备的,虽然甜,却不是没力道的甜,醉起人来半点不含糊。这么一壶两壶下去,醉了当然也是常有的。
她反而愿与醉鬼多两句:“怪奴家方才被绊住了脚,没亲自选姑娘过来,招待不周,耽误了贵客的好事。”
接着便笑道:“不如这样,先叫阿樱来为两位公子弹个筝,她的筝曲雅俗同赏的很,听了就没有不好的。”鸨母又哄道:“之后不论是陪酒还是歌舞,咱们听着筝,再慢慢挑。”
孟香绵眼睛半闭不闭,额头渐渐从手心滑了下来,脑袋差点就要磕上桌子。她猛地坐直了,迷迷糊糊问道:“不知是什么事绊住了脚?”
鸨母帕子一甩:“害,也没什么。不就是些宗门弟子来耍威风来了,本事看着大,可没帮上忙还净添乱。”
其实呢鸨母也害怕,连着死人哪有不怕的,她这几日睡前都要锁两道门,兜里还揣着开了光的黄符!
不过她想着,若真的是妖邪作祟,大不了改明儿她再去西街找那摆摊道士来作一次法,可比这些什么仙门什么宗门的人要靠谱。
鸨母再想什么的时候,却见孟香绵嘴巴张了一张,欲言未言,一下子倒头扑在了桌子上,竟就这么醉死过去了!
就连鸨母拍了拍她的肩,她也没什么反应。鸨母只能把眼光投向另一位一直不吭声的公子。
寒河便道:“今日恐怕听不成曲了,劳驾,能否为我二人找一间屋子,以便舍弟休息。”
醉得这般厉害,自然不能取乐了,外县来的公子想必还不曾找落脚之处,鸨母也晓得,何况她许久不曾像今天这样“日进斗金”,对二人自是满口应承:“那是自然,”她唤人来:“阿翡,带两位公子去三楼上房安置。”
而后鸨母就立在楼梯上,仰长了脖子目送。
等孟大公子将醉的不省人事的孟公子抱进了厢房,名唤阿翡的婢女走了下来,同她问道:“妈妈,这两人会不会有些古怪?”
具体什么古怪,她也不上来,只不过如今这样的非常之期,很难不令人多想。
鸨母沉吟了一会儿:“派人盯着些就是了,不过也别惊扰了贵客。”
她观察过,这两位贵客都是真的贵公子,一位是真的风流,就连她的油也没少揩,一位是真的不近女色,多看一眼都是忍耐似的。而且那位风流的,也确实喝醉了。
谨慎归谨慎,坏了生意就不好了。
阿翡点头道是。直到她退下去的时候,却终于想起怪异之处在哪了——原本她喊了两个伙计一同搀孟公子,可那位孟大公子不让,非要亲自抱,就像嫌他们不干净。更诡异的是,他抱孟公子的时候,竟是拦腰横抱起的!瞧着可不奇怪吗!
***
房门一阖,屋内只剩下二人。方才还在床上躺平的孟香绵忽然就张了眼,哪里是睡死过去的样子。
只不过仍旧粉脸桃腮的,红云一片。
寒河转头,定定看她,问:“装的?”
差点连他都骗过去了。
“那是,不这样怎么住进来好好查看。” 孟香绵颇有些骄傲地答道。
“其实不必。我们先离开,晚些时候我隐身入内查看亦可。”寒河道。
“你也没呀。”这般嘟囔着埋怨了一句,孟香绵掀开被子就坐了起来。
可双脚才一垂下去,正要去够靴子的时候,却越蹬越远,怎么也穿不进去了。她遂十分疑惑地皱眉道:“鞋子及时长脚了……”
杯子长脚,鞋子也长脚?
寒河:“……”
好的醉是装出来的呢?
眼见孟香绵就要放弃穿鞋,单穿着袜子下地,寒河终于走了过来,按着她的肩。
孟香绵登时动弹不得了。
“干嘛不让我起来?”她有些生气。
寒河蹲了下去,将两只被踢得天各一方的靴子并在一处,整整齐齐地放好在她脚下,这样总该够得着了。
可孟香绵这会儿却只管在那儿把两只脚晃上晃下,左脚翘高右脚放下,玩的不亦乐乎,就是不穿。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似乎已经不记得要下地,也不记得要穿鞋了。
寒河:“……”
他活这么久,极少和女子交道,见过醉汉,却没见过醉了的女娇娥,更没见过醉了的孟香绵。
他干愣了一会儿,只好无奈地伸手,握住了孟香绵的一只脚踝,固于掌中,搁在膝头,阻止了她再乱踢乱晃。
“别动。”
然后,他拿起一只靴子,轻轻套了上去。
当事人孟香绵此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若是清醒着,看见神尊竟然亲自为她穿了鞋,恐怕要真幻不分,只以为在做梦了罢!
等两只脚都穿完了,寒河才让开身,示意她可以下床走动了。
可没想到,亦是短短片刻,孟香绵的醉意再一次进化,她歪着头看了寒河一会儿,刚刚穿好了鞋,却陡然把腿重新缩回了被子中,整个人一挺直,安安稳稳躺下了!
寒河:“……”
行,他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
洒金的秋阳冒了个头,时间来到了清。
恰恰是一日之中勾栏瓦舍最静的时候。
虽然像叠春坊的这样的,一直夜不闭门、日不关户,迎来送往,从不停下。可一般到了这时候,鸨母姑娘便也都歇下了,坊中只留下个轮班值守的女使。
寒河匿去身迹,行于坊内。
叠春坊主厅的灯是没有机会休歇的,每一处繁华过后的颓靡冷寂都被照得敞亮。
除此之外,那些妖物和恶孽,在登临天地至高、俯瞰四海六合的神尊面前,自然也都无所遁形……
这一趟下来,他大概已经明白了。
……
醉中熟睡过去的孟香绵做了个梦。
那天从苏况师兄口中,初初听到宋缘音出事的消息之后,她曾在恍惚中见过吞人的泼天血光。
这梦里也有。
可在这梦里,吞人的血光背后却不是宋缘音,而是一辆车子。
车子中是一对中年男女。
她跑过去,极力想要看清他们的脸,可他们的脸上全都是血,几乎是糊满了整张脸,什么都辨看不出来。
……一瞬间,她只觉莫名的惊骇、无措、哀恸,将她卷挟,她唯有拼命挣扎着醒来!
寒河也回到了厢房。
门上依旧好好地落着锁,穿门遁壁于他,不过弹指之易。
身形还不及现出,寒河便发现孟香绵已醒。
她此刻坐在床上,却忽然埋头下去,把整张脸贴到双膝上,肩膀开始一颤一颤地耸动。
向来要被老友嘲笑又木又钝的神尊,却在这一刻,瞬然之间就明白了:她在哭。
他一下子有些失去主张,只能脚步无声地来到她身后:“怎么了?”
作者有话:
孟香绵:大哥哥可有看上哪个?
寒河:你这么问的话,我就直了?
孟香绵:你还是别了!
◎最新评论:
【按爪】
【
【生日快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