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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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就没算在索际岛逗留过长时间,既然艾瑞克回去了,项绥也买了两天后的机票回德国。两天时间,艾瑞克也差不多能整理好心情接受她这个老大了。

    项绥在第二天去了登山。毫无疑问,祁嘉亦跟着。

    项绥现在对祁嘉亦是真的憋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有气不知道该往哪儿发,连平常的从容都拼凑不出来,从出门到半山腰,一路没跟他进行过任何交流。祁嘉亦倒也耐得住性子,就自己默默在身后两步远跟着。

    索际岛的望达山海拔高,从山脚走到半山腰,项绥就花了差不多三个时。她抬头望着离她很远仿佛在云端的顶峰,喝了口水,继续往上走。

    越往上越陡,更费劲,她走得更慢一些。

    祁嘉亦有空的时候会锻炼,登个山而已,对他不是多费体力的事。看项绥闷着头步伐缓了下来,他加快两步到她身侧牵她的手。

    项绥眼神也不给他一个就反手推开他,“别碰我。”

    “……”祁嘉亦无奈看她。目光在四周找了找,他到旁边捡了根比较粗的树枝。

    “抓这个。”他握着干树枝一头,把另一头递给她,“如果不想我背你上去的话。”

    项绥不为所动,祁嘉亦干脆拉过她的手强硬让她握住树枝,然后走在她前头拉着她。

    没力气跟他争,没跟他有肢体接触,项绥索性也不扭捏,隔着树枝借他的力往上走。其实是省力一点儿。

    只是再往上走了一会儿,祁嘉亦突然扯开树枝丢到一边去,然后大掌一下攥住她的手,紧紧握着,项绥越想挣开他反而收得越近。

    “用棍子拉像在拉什么一样,还费力气。”他牵着她往前走着,解释道。

    闻言,项绥顿时没好气,讽刺,“祁队长留着力气好用来非礼我是吗?”

    该死的王八蛋,昨天晚上竟然强迫她!

    从海边回去祁嘉亦都一直跟着她,眉头紧锁对她紧盯不放,她回房间,他也跟进去,一言不发,黑着脸,仿佛她对他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直到深夜也没把他轰出去,项绥困了,也僵持累了,交代他走的时候帮她把门关了,随后留他自己在凳子上干坐,她则上床睡觉。

    不知道她的哪个举动惹着他了,她还迷迷糊糊呢,就感觉有人压上来了,禁锢着她不让她乱动,唇就胡乱亲她。

    他力气大,她推不开,只在挣扎时摸到了床头的固定电话。那一瞬间,记忆仿佛一下回到十四年前,手中拿起的电话触感像极了那时候混乱中摸到的石头。

    神思一瞬间恍惚,她看着上方那张压制着怒意的脸庞,手腕骨一软,松开了电话。

    她养父已经被她砸死了,她恨身上这个男人,但是她没想过要他死。

    祁嘉亦知道她指的是昨晚的事。他承认他是冲动了,被心里胡乱冲撞的情绪冲昏了头脑会对她乱来,但是听她又这么讥讽,还是回头不悦皱眉,“你能不能跟我好好话,别总是阴阳怪气的。”

    “跟你好好的话你能放手吗?”项绥反问。

    祁嘉亦看了眼他攥在掌心里的手,抿唇,扭头继续往上走,“你想怎么就怎么吧。”

    他某些时候总是固执得让她气不一处来却又拿他没办法!项绥忍下这口气,提步。

    他的手掌宽厚结实,带着暖意,手指蜷起,便轻易将她的手牢牢裹住。项绥往上走着,看着牵在一起的手,眸色有点复杂,黯淡下去,又很快平静得不见任何波澜。

    祁嘉亦配合她的速度,再往上的路都走得不快,也时不时回头顾着她。项绥似乎是接受了挣不开他的事实,低垂着眼看着脚下路况任由他拉着她往上,面色宁和。

    祁嘉亦凝着她,唇角微翘,一颗心也跟着软下来。

    似乎是被她的冷漠虐多了,她收起浑身的刺时的温顺总会让他有种不真实感。他知道她有温柔的一面,只不过不是对他而已。

    认识以来,他就几乎没得过她什么好脸色。他追着她跑了几天,却丝毫没有动摇她要回德国的算,她似乎完全没有把他放在心里。这个认知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情绪累积冲击着他的神经,理智绷不住,他才会强迫她,比在葛州那晚更没有理智更失控地。虽然他有心避免伤到她。

    面对项绥的时候,他好像越来越难冷静了,也越来越拉得下脸。感觉有点不像以前的自己了,但此刻掌心相贴牵着项绥,他发现这样的改变,他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祁队长还是看路的好,再怎么看我我脸上也长不出花来。”项绥依旧低头看路,眼皮也不掀。

    被发现,祁嘉亦也没有丝毫不自在。他本就不是在偷看,是留意着她什么时候面露疲惫他要停下来让她休息而已。

    他扭回头,“放心吧,不会让你跌倒。”

    项绥抬头瞥他一眼,心情一言难尽。她也只是不想时不时有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而已,跌不跌的没那么重要。那么多难过的日子都扛过来了,她还是会怕这种轻轻一跌的人吗?

    “昨晚的事情对不起。”祁嘉亦在前头,“是我不对。”

    “祁队长知道吧,做错的事情多了,对不起这三个字就越来越廉价了。”项绥语气寡淡。

    “以后不会了。”祁嘉亦握紧她的手,“我保证。”

    项绥抬头,逆着天光略微眯眼看他,思绪怔了一瞬。很快又回过神来,敛了情绪,唇角轻轻扬起极浅的弧度。

    是不会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她不经意看到祁嘉亦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了,屏幕亮着,桌面上躺着信息,让他提前销假,第二天回单位上班。而她,如既定的,后天会回德国。

    以后或许还会回中国来,但是她不会再见他了。

    一路到顶峰。

    山顶云雾缭绕如仙境,视线所及,几乎要纳入整片山河。微风裹挟着草木清香悠悠袭来,清凉舒适。心境难得开阔,眼底的一切葱绿便都是让人舒心的理由。

    祁嘉亦也已经很久没有爬山了,来这么一次,也觉得减压舒适。

    “你喜欢爬山?”他望着远处雾气弥漫的矮峰,闲聊般问项绥。

    “体力活,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就是想来了。”项绥拧开水瓶子喝了口水,道。心底原本积压着很多压抑克制的情绪,来之前想高喊一嗓子发泄,到顶峰后她又消了这个念头。

    这么治愈人的地方,她就不要制造噪音干扰其他爬山的人了。

    “我以前对山很有阴影,对水也是,极度的畏惧,根本就不想也害怕去触及。”或许是身临这种空旷的地方,心境平和,就连对象是祁嘉亦,项绥也暂时不计前嫌跟他平静话。

    “但是其实自己比谁都明白,畏惧的不是大自然,是相关的人和事罢了。不,也不是畏惧,应该是怨恨难消,所以抵触。”她缓声,“山水相对大活人来都是不动的,恶劣的是人而已,所以后来突然就不怕了。难得回来一次,总该走走这些地方。”

    “你以前好像经历过很多事。”祁嘉亦道。

    “是很多。”这一点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我记得你过,你是恨我的。虽然我完全没有印象,但是我们以前应该是见过面有过交集的吧?”祁嘉亦偏头看她,“我以前,是不是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挺搞笑的,他什么都不记得,却总是很在意她恨他这件事,不知道他每提起一次都会让她心凉多一寸。

    真羡慕啊,忘性大的人其实更容易过得幸福,不像她,耿耿于怀久了,压得心口仿佛都塌陷了个洞,每次想起都呼呼往里灌风,又冷又疼,整颗心都难受得让人发慌。

    “如果祁队长曾经对不起一个人,自己却忘得一干二净,祁队长不觉得,这才是更让人憎恨的吗?又是怎么几次三番开的口问呢?”项绥轻笑,转开视线,“祁队长那么想知道的话,问唐果吧。但是很多事情,不知道的人反而会活得更逍遥。”

    “唐果是谁?”祁嘉亦蹙眉。

    项绥却闭着眼睛微扬起头吹风,不再回应他了。

    下山时坐的缆车,两人下午回到酒店。

    第二天要上班,祁嘉亦当晚就要回榆临市。

    送项绥回到房间门口,一直闷声的他突然拉住项绥,“我明天要上班,今晚要回榆临市了。”

    “嗯。”项绥点头表示知道了,没什么表情,刷了门卡推门便要进屋。

    祁嘉亦握着她胳膊没放,双眼盯着她,动了动唇,沉声道,“项绥,跟我一起回去吧。”

    项绥回头,望了眼他还抓着她手臂的手,拉开了,面无波澜抬眼看他,启唇,“祁队长该走了。”她进屋反手关上了门。

    跟祁嘉亦回榆临市吗?没考虑过的。从她决定离开榆临市开始,这辈子最不想扯上关系的人,就是祁嘉亦了。再过不去这道坎也好,就默默地恨吧。能忘记,她赚了,忘不掉,就带到下辈子吧,见着他就躲着点,怎么样也不想再见了。

    没有必要再见,也对他不出一句一路平安。以前颠沛流离怕了,这句平安,就留给自己吧。

    项绥在房间静坐了好一会儿,门外忽然就起了敲门声。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项绥思忖了下,还是过去开门。

    祁嘉亦站在门外,看她开门,把一串钥匙递给她,淡声道,“这是我家的钥匙,你认识路。因为向你保证过不会再强迫你,所以这次我不会逼你跟我一起走。”

    “我知道你在榆临市租的房子退了,如果回去没地方住,你就去我那儿。如果你还是没接受我,那就像之前那样,你睡卧室,我谁沙发。就是不要回德国。”他声音低哑认真,“我工作忙,没什么时间飞德国,如果你回德国,我们之间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项绥垂眸看着递到眼前的那串钥匙,面色不动,没接。

    祁嘉亦把钥匙塞到她手里,嘴上着,“我不知道唐果是谁,也不知道你恨我什么,但是如果这是你想让我知道的,我会努力去知道。你留下来就行,其余的都交给我。”

    其余的都交给他么?

    项绥盯着那串钥匙一动不动,眸子低垂着,浓密的睫羽遮住眼眸,看不出她的情绪。半晌,她扯了扯唇,“祁队长这样有担当的样子真……”真讽刺,也真让人悲伤。

    她吸口气,没把后面的话出口。

    祁嘉亦垂眸凝着她,想抱抱她,手伸出到一半又顿住,最后还是倾身抱了下,在项绥做出反应前又松开。

    “我走了,照顾好自己。”他拎着行李袋转身。

    “祁嘉亦。”项绥在他身后突然喊住他。

    祁嘉亦顿住脚步,回头。

    “就像以前那样,什么都不知道吧,以后也是,知道也装作不知道。”项绥看着他,,“这也是,我能给你最大的宽容。”完她便侧身回了房,没再理会疑惑不解正望着她的祁嘉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