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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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期间祁嘉亦又去了一次葛州出差,住宿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又订了之前那家酒店的套房,还是原来那间。晚上坐在露台上看着目光所及大片霓虹,他浅酌着红酒,失神了好久。

    前不久还带着属下出了一次不大不的行动,老刘受了伤,这几天都在医院躺着。

    晚上下班,祁嘉亦便顺道往医院那边过去看他。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下班高峰期,医院附近那条路是尤其地堵,车流缓速往前挪动着,车子走走停停。祁嘉亦有点不耐,单手搭在车窗上等着前面的车动,另一手握着方向盘,眉头几不可见拧起了褶。

    半个多时后才到医院前面的街道。在医院不会待太久,他找了个临时停车点把车停在了外边。盯着后视镜把车挪进车位,冷不丁,他从后视镜留意到后方公交站旁边的一个人。有点远,只能看到她低着头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头发散着,看不清脸。

    但祁嘉亦就是莫名觉得,有点像项绥。

    血液仿佛一瞬间凝住,他紧紧盯着那抹身影,毫不犹豫拔了车钥匙就下车转身大步往回走,迫不及待要去确认。

    胃里还翻滚着,想吐又吐不出来,项绥蹲在地上难受地捂着胸口干呕,有点头晕眼花,顾不得周围的人会用怎么样围观和疑惑的眼神量她。

    直到一只大手轻抚她后背给她顺气,一个男人拧着眉半屈膝在她身旁蹲下,语气不是很好,硬邦邦的。

    “你怎么样?”

    没见到的时候念念于心,真见到了,祁嘉亦才发觉,他对项绥是有点气的。他再刚强,面对感情的时候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做不到刀枪不入。她不留一句话就离开,没想过他要花多长时间去接受她在他人生里的骤然抽离。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也会难过,会黯然神伤。深陷情伤压抑的情绪不可自拔了很久,所以重新见到项绥,不可名状的喜悦之外,他又有点对项绥来气,一时间也不想表现得过于热情去倒贴。

    只是看项绥似乎身体不舒服,他又忍不住担心,尤其她难受得面色都有点发白了。

    项绥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祁嘉亦。丝毫没有心理准备,乍一见到他,她下意识就躲开了眼神。

    反应过来心虚的表现太明显,她暗暗呼了口气,强作淡定拂开他的手起身。

    “没事。”她冷冷淡淡应一声,不看他,直起身往跟医院相反的方向走。

    祁嘉亦扭头往医院的方向望一眼,只是迟疑了一瞬,看项绥似是要摆脱他似的越走越快,他边阔步跟上去边给老刘发信息告诉老刘他临时有事,先不过去看他了。

    项绥就知道祁嘉亦见到她了不会轻易放过她。不想让他知道她的住处,她消了直接回酒店的念头,沿着街边的人行道走。

    “祁队长能别跟着我吗?我还有事。”她道。

    “不是回德国了吗?为什么又回来?”祁嘉亦走在她身侧,不冷不热负气,“我以为你为了避开我,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项绥听着,面色淡然,没有什么反应。

    她确实是算再也不回来了,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回来榆临市。只是,她有要回来的理由。

    蔣楚振病了,Ⅱ期胸腺瘤,手术后还要辅助放疗。蔣楚振怕她担心,一直没跟她,是后来他的秘书告诉她的。秘书在蔣楚振身边工作很长时间了,项绥对他还有一点印象。上次跟蔣楚振见面后,他们相互间便留下了联系方式,以备不时之需。

    她回榆临市已经有一个多礼拜了。避免见到祁嘉亦,也是为了方便看望蔣楚振,她住的酒店离医院不远,步行不到十分钟的路程。祁嘉亦的工作单位和住处跟医院都不在一个方向,茫茫人海,遇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回来这几天,她都很安心,没有一丝顾虑。

    今天凤盈和蒋念到医院早,免得碰面,她便提早离开了医院。只是没想到,祁嘉亦会突然来这边,还碰巧看见了她。

    “是那样算的,所以祁队长如果对我视而不见会更合我心意。”项绥。

    “……”祁嘉亦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抿唇睨她一眼,沉默了好半晌,他还是决定忽略她的冷淡。她刚刚看起来很不舒服,现在看着虽然没事,面上还是没什么血色,他放心不下。

    “刚刚看你好像要吐的样子,哪里不舒服?看医生没有?”

    “……”项绥不自觉心一提,敛下眸底涌起的戒慎,她镇定道,“季节性的肠胃不适而已。”

    待的时间长了只怕会露出马脚,项绥并不想跟祁嘉亦待在一起,走出一段距离看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忍不住不耐道,“我还有约,祁队长这么跟着我不合适吧?”

    “什么约?”

    “约了人吃饭祁队长也要管吗?”项绥讥诮,“管不着吧?”

    “在哪里?”祁嘉亦面不改色张望附近能吃饭的餐厅和饭馆,“一起吧,我开车过来了,远的话正好可以送你过去。”

    “不需要。”项绥凉凉拒绝,毫不犹豫。

    祁嘉亦不急不恼,视线转向她,“还是你根本就没有约朋友,只是在找借口想甩掉我而已?”

    项绥吸一口气,撇开头。她确实是这么想的,但祁嘉亦似乎并没有配合她离开的算。

    “也到饭点了,既然没约朋友,跟我一起吃吧。”祁嘉亦由不得她拒绝,手伸过去圈住她手腕便拉着她往前走。

    她的手腕似乎又细了一点,这是祁嘉亦握住她时的第一个反应。他低头看了眼,力道松一些,唇瓣掀了掀,“没有我纠缠,你应该过得很舒坦、吃得好睡得好才对,为什么还瘦了。”

    最近吃不下,还一直吐,不瘦才怪了。

    项绥挣开他的手,指着前面一家素食餐厅,“我跟朋友约了前面那家餐厅,我们有约在先,我带着祁队长一起赴约不礼貌,祁队长还是不要难为我的好。”

    祁嘉亦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还真是有家餐厅。

    但是,

    “我回家前也要吃饭。”他无奈道,“你介意的话,我不跟你同桌。”

    项绥不知道他这次是真信了她的话还是纯粹附和她不揭穿而已,但她眼下除了跟他耗时间,似乎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

    她率先抬脚,“作为一个男人,祁队长还是洒脱一点好,跟我过不去对你没什么好处。”

    两人一同进了餐厅。

    这家素食餐厅是项绥前几天才发现的,最近胃口骤减,吃不了油腻,闻到都会犯恶心,她去过几家餐厅,最后还是这家吃着能让她舒服一点,便每天从医院出来都先到这里吃点清淡的再回酒店。

    老位置有客人了,项绥找了边角的一个位置坐下。祁嘉亦如他所的,没跟她同桌,在她旁边一桌落了座。

    反正本来就是要吃饭的,既然来了,就权当是来吃饭的好了。项绥忽略他的存在,径自点了一份白粥和素食炒,又加了个妙手素卷,把菜单递给了服务员。

    “和朋友吃饭就点这点菜?”祁嘉亦气定神闲往她那边望一眼,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项绥瞥他,拿起手机在屏幕点了几下贴在耳边,用英语,“你晚点再过来吧,到时候我再联系你。”

    祁嘉亦淡了神色,不话了。

    项绥这一点把戏还不至于能骗得了他,但看她这么费尽心思要摆脱他,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他一时间,不知道是心疼对他不耐其烦的项绥还是心疼他自己。

    他有工作,项绥时间自由,他能守着她一时,她想逃离他的话,他根本敌不过她。

    “在索际岛的时候,我有东西忘了给你。”他淡淡。

    “不用了。”项绥,“我不缺什么。”

    祁嘉亦瞟她一眼,收回视线径自继续,“叫唐果的人太多了,我还是没查到你想要我知道的事情。”语气里有一点挫败。

    项绥一双眼眸微敛着,唇角扬着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

    那是他应该自己记起来的事,而不是靠查,她的意思也不是让他查。以他的方式,他查到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是她口中的唐果。唐果根本就没上过户口。

    “后来我又去了趟葛州出差,住在了之前那家酒店那个套房。在露台的时候,有点想你。”

    “单位里有个前辈要给我介绍女朋友,我答应了,但是见面前一天又反悔了,回绝了,对那个前辈有点抱歉。”

    “……”

    话仿佛怎么也不完,祁嘉亦一直自言自语般,控制着音量不影响到别人,也确保项绥能刚好听到。项绥一直低着头慢吞吞吃东西,没回应他一个字。倒让他真成了自言自语。

    祁嘉亦也始终低着头吃饭,顿了下,他突然状似不在意问,“回德国后,过得好吗?艾瑞克还有没有……”

    “服务员,买单。”项绥突然抬手招呼服务员过来。

    祁嘉亦看她面色发青,眉头皱起,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项绥是真的难受。她后面一桌不知道点的是什么菜,味道有些重,她第一次在这家店闻到。祁嘉亦点的也不是太清淡的东西,味道都飘散到她这儿,左后夹击,她胃里直想翻滚。

    一开始还勉强能忍,只是等她吃下一些东西,胃里就开始一阵阵翻江倒海了。

    她不想让祁嘉亦发觉,就一直强忍着,只是怕再忍下去就要暴露了,所以她急急买单要离开。

    祁嘉亦看她不对劲,面色也凝重起来,起身过来。

    “你是不是病了?”他蹙眉紧盯着项绥的脸。面色太差了,他抬手摸了摸她额头。

    “没事。”项绥从身旁的包取出钱包。

    胃里突然一阵上涌,项绥偏头捂住嘴干呕一声。翻滚得更剧烈了,似乎要吐出来了,她丢下钱包推开祁嘉亦就往卫生间跑去。

    “项绥——”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祁嘉亦抬腿就要跟过去。

    “先生,请问现在买单吗?”服务员叫住他。

    祁嘉亦望望项绥跑开的方向,又望望服务员,抿了抿唇,“买。”

    他把自己的卡递给服务员,把项绥的钱包扣好放进包包里。欲拉上包包拉链之际,他目光被包里的东西吸引。

    钱包压住的下面,似乎是一个什么纸盒,倒是像往常发烧感冒时那种药片的药盒。

    担心超过尊重她的隐私,他迟疑了下,还是把那纸盒抽了出来。

    封面上,清晰显眼写着**叶酸片,而适应症那栏,明明白白标注着预防胎儿先天性神经管畸形和妊娠之类的字样。

    项绥到卫生间吐了个痛快。原本就没吃多少,这下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在洗手池边缓了好一会儿,担心祁嘉亦会看出来,等脸色恢复得差不多了,她才从卫生间出来。

    只是从卫生间出来,一抬眸就看到祁嘉亦的背影。他背对着卫生间的门口背脊挺直立着,手里拿着她的包包。

    项绥没在意,只是下一秒,她心里就突然一个咯噔。她的包里还放着……

    她没出声,上前从他手上抽走自己的包包。

    “祁队长怎么在这儿?走吧。”她强作从容道,边低头借拿手机的空挡查看包里的东西还在不在。

    但是……她蹙了下眉,再往里翻。

    “是不是在找这个?”祁嘉亦突然出声。

    项绥抬头。祁嘉亦手里正拿着她放在包里的叶酸片,眸色沉沉凝着她。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他问。

    似乎没什么好辩解的,但是也不想就这么认下。项绥面无波澜从他手里把叶酸片拿过来放回包里,“别人的。”

    她越过他往外走。

    祁嘉亦攥住她胳膊,两步拦在她跟前。没运动,他的胸膛也起伏得有些厉害,一双墨黑的眼眸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你是不是怀孕了?”双眸紧紧锁住项绥,他的嗓音低哑,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缝挤出来。

    “没有。”相对于他的隐忍压制,项绥情绪平稳,饶是四目相对,她也面色平静。

    “你撒谎。你怀孕了。”祁嘉亦盯着她,掀唇,“我的孩子。”

    她的孕吐反应太明显了,还被他发现叶酸,祁嘉亦不傻,其实想骗过他,还真是不太现实的。

    项绥索性也不否认了,点头,“是怀孕了,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