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重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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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家乡匿于连绵不绝的深山之中,山里的人想出去很难,山外的人想进来更难,今日不知怎的来了位走商,他掀开三轮车后面的挡板,按下喇叭,声儿传遍整座山头。

    “包子,馒头,年糕,鸡翅,鸡腿,十块钱,通通十块钱。”

    嘴馋的孩闻风而来,一会儿功夫,连大人也来了不少,将走商的三轮车围地水泄不通,没钱的孩只能站在外围眼巴巴看着。

    刘沁想吃鸡腿,带着黑皮套的右手扯了扯哥哥的衣袖。

    刘赎:“想吃哪个?”

    刘沁指着鸡腿。

    刘赎把四个兜翻遍,只摸出了两块多,一个鸡腿十块,他把刘沁按在石头上坐着:“等着,我去找爸爸。”

    刘沁点头。

    刘赎:“别乱走,哥哥马上回来。”

    他跑得急,撞到了人,头也不抬道歉:“对不起。”

    山里的孩子没几个干净,特别是男孩,泥地里滚,老树上爬,郁潋衣服上印着一张人泥脸,脸瞬间拉下,再抬头,撞人的孩早跑不见,他脱下外套,问身旁的少年:“有信号了吗?”

    少年清瘦高挑,板着脸,肤色比郁潋黑了三个色儿,他摆弄着手中的仪器,红点若隐若现,回道:“又跑隔壁山头去了。”

    衣服拿在手里总觉得脏,郁潋往旁儿一丢,不要了,他拿出一张照片:“找人问问吧,老这么跑也不是个事。”

    刘真真接过照片:“嗯。”

    那外套新得很,深灰色,瞧着质量也不错,他俩走了很远,坐在大石头上的刘沁才把衣服捡起来,拍干净,搂在怀里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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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商的喇叭叫唤个不停,平白惹人烦躁,往日还有客人的店面,是跑的一个不剩,刘健康拿着蒲扇驱赶菜上的苍蝇,家里的子风风火火跑回来,逮着他的裤腰带:“爸,给我八块钱。”

    刘健康拉住下滑的裤子:“干嘛?”

    刘赎:“买鸡腿。”

    店里的菜都是自家种的,虽用不了几个钱,可山里家家户户种田种菜,缺的人少,因此菜价都不贵,而且还难卖,别十块钱,就是一块钱刘健康都恨不得扳开来花,他拍开刘赎的手:“没钱。”

    刘赎又:“不是我吃,是妹妹想吃。”

    刘健康看了他一眼,往屋内走:“等着。”

    这房子比刘家村的好,砖石泥墙,平楼,有三个房间,刘健康入内,坐在客厅摇椅子的老婆婆问了句:“康儿,咋了?”

    刘健康:“刘赎想吃鸡腿,我给他拿钱。”

    老婆婆道:“给沁儿也买一个,我这儿有点钱。”

    刘健康:“外婆,我有。”

    等他拿钱出来,金剪把十块钱塞进他手里:“孩子妈去的早,算我做外祖母的一点心意。”

    推辞不过,刘健康接了,把二十块交到刘赎手上,刘赎狐疑的扬了扬这些钱:“爸,你老不是得老年痴呆了吧,我要八块,你干嘛给我二十?”

    刘健康:“你不想吃?”

    刘赎垂下头,声音低了:“想啊,但我是男孩子,你不是凡事要让着妹妹吗。”

    刘健康揉了揉他的头:“你外祖母给了十块,快去吧,晚了就没了。”

    刘赎:“嗯。”

    出了家门他才抬起头,眼眶微红,有点酸有点胀,他边揉着眼睛边走路,没想又撞到了人,他连忙道歉:“对不起啊。”

    这道歉毫无诚意,完不等来人反应揉着眼睛跑了,郁潋低头看着衬衫上的泥脸,脸黑如锅底,手指抖了又抖:“他.妈的,这比崽子绝对是故意的!别以为脸脏我就不认识人了,两次,他撞了我两次!”

    刘真真受够了他的洁癖,白眼飘过去:“找茬还是找人?”

    郁潋咬牙:“这他.妈还用你,肯定是找人啊!”

    远远的,两人便看见刘氏菜店破破烂烂的牌匾,不大的坝子,几条长板凳搭着竹席,席上摆放着水灵灵的新鲜蔬菜,老板一身青色短褂躺在摇椅上,翘着腿,露出灰色的补丁裤,脸上盖着蒲扇,短刺的头发,黑白参半。

    郁潋和刘真真齐齐停下脚步。虽六七年没见,但两人都认出这人就是刘健康,找人的这些年,他们时常会想刘健康到底藏在哪里,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如今见着了,心底是又气又酸。

    日子过得不好就算了,怎么还弄成了这副模样。

    今儿太阳不大不,晒得人昏昏欲睡,听闻脚步声,刘健康懒洋洋道:“都是新鲜的,随便选。”

    刘真真:“爸。”

    少年的声音像公鸭子,压抑而沉重,刘健康浑身一僵,脸上的蒲扇被人拿开,一张漂亮的脸,肤色偏黑,对他笑得疏离又陌生,郁潋道:“刘健康,你可真让我好找啊。”

    两人都已过三十,脸上早已褪.去年轻的朝气与天真,独留下时间沉淀的理智与成熟,在刘健康的记忆中,郁潋一直是一个幼稚的男人,他第一次见到如此成熟的郁潋,记忆仿佛被碎,眼前的人逐渐陌生,他坐起,问:“你们怎么找来的?”

    郁潋拿出手铐将他铐住:“这你就别管了,身上背了两条人命,你以为自己逃得掉?”

    刘真真:“郁潋!”

    郁潋:“你闭嘴!我知道该怎么做!”

    手铐冰冷沉重,连着刘健康那颗心也不停的往下沉:“我没杀人。”

    手铐一头铐着刘健康,另一头郁潋把自己铐住,钥匙被他丢进内.裤,除非扒光他的裤子,不然别想把钥匙拿出来,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语气中透着洋洋得意:“这下我看你怎么跑。”

    刘真真和刘健康被他的这番举动都搞沉默了。

    郁潋又道:“你自己没杀人就没杀人,当警察是吃干饭的?”

    刘真真:“你老都三十好几了,能成熟一点吗?”

    刘健康道:“我杀谁了?”

    郁潋:“我长得还不成熟吗?出门都有人叫我叔叔了,杀谁?没杀人你跑什么?”

    手铐就这么长,两个大男人铐在一起,手难免触碰,刘健康不适应极了,拿过蒲扇挡在中间,:“我没跑,我只是不想见到你。”

    这蒲扇碍眼的很,郁潋来不及除掉这个‘眼中钉’,突闻这话儿,眼珠子红了,把刘健康往躺椅上一推,看架势是想一架,但他忘记两人还‘绑’在一起,被手铐拖着撞到刘健康身上,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两人鼻子撞红,郁潋吃疼捂着,泪水在眼眶中转。

    刘健康微微蹙眉,虽疼,但也不是不能忍,见郁潋这样,心底明白了几分,语气软了:“把手铐解开,我们好好谈谈。”

    郁潋恶声恶气:“谈个屁!跟老子回局子吧!”

    这人在气头上,不通,两人站稳之后,刘健康看向刘真真:“真真,你来。”

    刘真真眼中的情绪藏的极深,他:“你杀了我两个侄子。”

    这辞太奇怪,刘健康思考良久,问:“你姑姑呢?”

    刘真真冷淡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死了。”

    刘健康:“什么时候?”

    刘真真看向郁潋,郁潋冷着脸,眼眶还红着:“抓捕当天自杀。”

    死了,还是自杀,刘健康为了让她好好活着,特意将刘赎和刘沁还活着的消息告诉她,没想到她还是忍受不了内心的愧疚自杀。腰又疼了,刘健康坐下,恍惚片刻才道:“他们没死。”

    刘真真和郁潋暗自对了个眼神,刘真真问:“他们在哪儿?”

    刘健康:“吃鸡腿。”

    ......

    刘赎年纪,个头也,费了一番力才挤进人群买到最后两个鸡腿,吃完了他才发现刘沁怀里的衣服,把手往裤子上擦干净,摊开衣服:“这衣服不错啊,哪儿来的?”

    刘沁指着一块地。

    刘赎:“捡的?”

    刘沁点头。

    刘赎把衣服翻来覆去看了个遍,穿在身上试了试,太大了,脱下掂在手里:“爸爸穿应该刚好合适。”

    刘沁重重点头,她捡衣服就是这个算。

    鸡腿肉吃光了,鸡骨头刘赎收起来,牵起妹妹的右手,那处空了半,他眼底微暗:“天儿暖和了,山里的狗狼又出来嚎,明天哥哥和爸爸用这几块鸡骨头钓几头狗狼回来给你出气。”

    刘沁抓着他的手用了力,刘赎安慰她:“放心,没事。”

    刘沁摇了两下。

    刘赎狐疑道:“担心抓不到?”

    刘沁点头。

    刘赎:“怎么会呢,鸡骨头也是荤的啊。”

    到家了,门口的菜还在,却不见爸爸的影子,两孩也没多想,跑进屋子,刘赎喊道:“外祖母,爸爸呢?”

    屋里暗,金剪长期躺的椅子空空如也,少年背对两人站在中央,腿长消瘦,一身黑,回过头,脸也是黑的,量兄妹两的眼神暗沉,生硬道:“你们叫什么?”

    刘赎把妹妹护在身后,警惕的看向四周,没有爸爸的影子,他不停后退:“你是谁?在我家做什么?我爸爸呢?”

    六七岁的孩童,哥哥壮些,脸颊还有点肉,妹妹却是又干又瘦,虽是双生子,但长得一点都不像。刘真真努力缓和语气:“我是你们舅舅。”

    舅舅?可没听爸爸提起过,刘赎不太信,正要仔细询问,刘健康房里突然传出声儿,像是有什么东西摔倒,刘赎喊道:“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