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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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宁背过身去:“穿件衣服吧。”

    谢琊:……

    其实他没有很过分, 只是薄衫微敞,浅露了一下腹肌。

    线条若隐若现,恰到好处, 白皙的肌肤上挂着水珠, 腰窄肉紧, 是长期练剑带来的好身材。

    可他低估了晏宁的定力。

    事已至此,谢琊只好道:“外袍在房内, 你帮我取。”

    晏宁跑着离开。

    其实她看到了, 很满意, 但她不。

    晏宁走后, 谢琊从水里到岸边,他拾起搁在茶几上的书卷, 狠狠摔到地上。

    谢梨梨过来把书叼走,它还不识字, 也不知道书的名字叫:《一天一个技巧,让她爱上你》

    作者:谢寒洲

    舅甥两都是单身狗, 一个敢出书乱教, 一个敢买回来瞎学。

    谢琊揉了揉两眼间, 用玉简给外甥传信:这什么破书。

    通讯玉简很快亮了起来。

    谢寒洲:舅舅, 用你的话来,就是只有理论基础,尚未实践。

    他写的时候全凭想象。

    能捞钱就行。

    谢琊:……

    谢寒洲:不了, 别耽误我搞钱。

    他已经没了爱情, 只能抱着数不清的钱哭,谁懂他的苦?

    那边, 晏宁来到卧房。

    不愧是天才, 谢琊的卧房也随处可见孤本, 每本书都有明显的翻阅痕迹,不是拿来摆设的。

    这就很烦,比你有天赋的人他还比你努力,卷死了。

    身为咸鱼的晏宁看不惯这种风气,她决定把谢琊的书都塞到床底下,让这些知识不见天日。

    晏宁单手扶着床沿,一本一本往里塞,塞着塞着她不心碰动了床上的枕头,也看清了压到枕头下的东西。

    这舅甥两绝了。

    有什么贵重东西他们是真的都往枕头底下放。

    一点也没把她当外人。

    晏宁垂眼,愣了愣,七杀门的长老都有玉印,用来盖章,通过重要决策,也可以调动弟子,彰显身份,像玉玺又像虎符。

    然而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和她送给谢琊的五彩绳放在一起。

    他连沐浴都要把这根不值钱的绳子摘下,怕被水浸湿,因为这是晏宁唯一亲手编给他的。

    是谢琊的宝贝。

    晏宁弯了弯唇角,她起身走到屏风后,谢琊的外袍就搭在圈椅上,大概是听她了穿白衣像披麻戴孝后,他连夜换了身月白色的衣裳,绣了一肩梨花。

    不知是他熏香还是天生的,谢琊的衣袍总有浅淡的冷香,若梨似梅,比洗衣液都好闻。

    按理祖师爷有洁癖爱干净,不可能穿破损的衣袍,然而这件衣裳,的的确确在袖口裂开了。

    晏宁觉得离谱。

    她仔细观察后,发现裂口有人为因素在,这锅谢梨梨都不背,一看就是谢琊自己用爪子撕的。

    晏宁哭笑不得,她抬起眼睫,看到书案上有备好的针线盒。

    原来他叫她拿衣衫,是还有后招等着呢,真是诡计多端。

    晏宁坐在圈椅里,穿好针线后开始帮他补,还要告诉自己别生气,要尊老爱幼,不管是对祖师爷还是徒弟,都要温和。

    她是一个脾气很好的淑女。

    晏宁持续给自己洗脑,补到最后几针也开始随便了,那凌乱的针脚多少带着点私人恩怨。

    晏宁放下针线,她抱起衣服算去找谢琊,余光却瞥见书案上,压在砚台下的一张笺纸。

    笺纸是宗门通用的,一般用来交作业或者写申请。

    晏宁正好要请假,她也没带笺纸,就想借用,哪知开一看,上面已经写了字。

    谢琊亲手写的。

    写给晏宁的请假条。

    宗门的章已经盖好了。

    开始日期是今天,归期处空白,意思是让她自己填。

    他竟然知道她想回村。

    晏宁把假条塞进衣袖,重新来到后门,她没有进去,只通过缝隙递了递衣裳。

    谢琊盯着她的手,:“再伸进来一点,我够不着。”

    晏宁只好往里凑,半边身子倾斜着,谢琊瞧着没再多,他走上前,门无风自开,与此同时,谢琊伸出手,扣着晏宁的手腕把她扯了进来,扯到他胸前。

    他垂眼看她:“怕我啊?”

    祖师爷也很委屈。

    在他是徒弟的时候,身为师父的晏宁还扬言要帮他洗澡,怎么他摇身一变,她就躲他呢?

    谢琊的动作太快,晏宁一颗心怦怦乱跳,她怕低头看见不该看的,只好盯着谢琊的眼睛,这双凤眸原本就足够漂亮,此刻里面还倒映着她。

    一想到她曾经仰望的人如今全神贯注只看着她,晏宁就忍不住脸红起来,心底是前所未有的雀跃。

    她没想过要摘星,可是星星不远千里来回应了她,就是她的意外之喜,她会很努力,努力与他相配。

    努力成为同样闪闪发光的人。

    晏宁眨了眨长睫,把衣袍往谢琊怀里一塞,挣脱他的手跑远了。

    其实谢琊握得并不紧。

    他给她逃跑的机会。

    正如谢寒洲那本破书上所,若即若离,欲擒故纵,想得到一个姑娘的心,套路千千万。

    谢寒洲写的东西也全是技巧没有感情,但在书的末尾,这大外甥了句人话:

    你喜欢一个人,

    真诚是唯一的捷径。

    谢琊低头,颊边微湿的发被山风吹起,他弯了弯唇角,凝着晏宁为他补的衣衫。

    补的多少带点情绪。

    谢琊唇边的笑意加深,他不是想要为难她,而是想通过这点事,顺理成章表达他的谢意,再合情合理的给她送谢礼。

    他想送给她礼物。

    找借口也要送。

    *

    晏宁把糕点留在殿内后就离开了重山,她真的不能靠谢琊太近,因为元贞印快压不住了,到时候他一定会知道她有多喜欢。

    她不能让谢琊那么骄傲。

    晏宁一直坚信,在一段感情里,最甜蜜的时候就是暧昧期互相拉扯,你来我往,脸红心跳。

    但真要在一起了,就没有这种半生不熟的悸动,彼此也不会心翼翼,暗戳戳的表达爱意。

    晏宁还想祖师爷多追她一会。

    从前都是她悄悄仰慕他,不敢心生妄念,唯恐亵渎他,现在是谢琊主动,她只管看他表演。

    看他老孔雀开屏。

    老实,谢琊在晏宁心里一直是个正经人,但他不正经起来她也好喜欢。

    好像只要是谢琊,不管是清冷的,傲娇的,还是有点腹黑,闷骚的,晏宁都无法抗拒。

    她喜欢的是具体的谢琊,而非被供奉在神坛上片面的祖师爷。

    晏宁回到不知春,把狸奴托付给阎焰后,她收拾包袱准备下山。

    阎焰没有问她要去哪里,只:“什么时候回来?”

    晏宁想了想:“大概两三月。”

    阎焰好,我等你回来。

    晏宁和他吃了最后一顿晚膳,阎焰比以往还要沉默寡言,然后按部就班刷碗收拾,没有一句道别。

    晏宁踩着星辉下山,她没敢回头,因为她知道身后的人是阎焰,他提着灯笼送了她一路。

    她只希望,他们再见的时候,彼此不要面目全非。

    ……

    晏宁在心底叹息一声,她趁夜色遮掩连夜跑路,是为了不让师尊谢不臣知道,却没想到,当她把假条递给守山门的老爷爷后,一抬头,就看见谢不臣立在台阶下。

    晏宁:晦气。

    她紧了紧胳膊上的包袱,面不改色从凌华仙君身边走过,想装作陌路人,却还是被谢不臣扣住了手臂。

    他额头的噬心咒在月色下格外分明,显然是忍受着疼痛也要拦住她。

    晏宁对自虐的人一向没什么好脸色,她眉眼清寒,冷漠道:“放开!”

    谢不臣盯着她,良久后松开手,妥协道:“此去永宁村路途遥远,个中变数未知,带上这些法宝傍身,或可保你平安。”

    谢不臣话落,递给晏宁一个芥子囊,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给她东西,尽他师尊的本分。

    自从那次对峙后,谢不臣非但没有要晏宁的金丹,反而对她比从前宽容,到底是他后悔了,还是想以退为进博得她的原谅,晏宁不得而知。

    因为她不会原谅。

    她也不是有着圣母心的姑娘,没有那么多助人情结,更无法继续和病娇疯批纠缠,以为自己能够救赎他们。

    她连自己都救不了。

    晏宁压下烦躁的心情,她性子一贯温和,温和到近乎理性,而理性到极致就是冷漠。

    但凡温柔的人,其实骨子里都有点冷漠,她们只在乎自己在乎的人和事。

    旁人要死要活,无关紧要。

    谢不臣就是这个旁人。

    晏宁没有要他的芥子囊,她从前不需要,以后就更不需要。

    她和他之间绝无可能。

    晏宁提步,包袱撞过谢不臣的肩膀,她往前走,没有多看凌华仙君一眼。

    月亮把他们之间的影子拉得很长,晏宁走得越来越远,谢不臣却没有勇气唤她的名字,道一声珍重。

    他攥紧掌心,血溅在石阶上,眼尾被晚风吹得发红,怯弱如他,连一句迟来的抱歉都不出口。

    无论重来多少次,谢不臣囚i禁并强迫晏宁这件事都不会更改,从他得到她身体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注定再也得不到她的心。

    可她连恨意似乎都没了。

    他等了那么久。

    她为什么还不来杀他呢?

    她怎么还不来呢?

    作者有话:

    晏宁:等着,修为到了就送你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