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举世皆惊 “一个前朝公主之女,真以为……
谢韫之扯了扯嘴角。
“必要的牺牲?”
“是啊。”文士以为她是无法接受这种行径, “殿下,您将来是要做一国之君的人,君主理当杀伐果断,怎么能心存妇人之仁呢?”
谢韫之伸手端起了桌上的茶盏。
用盖子拨了拨水面的浮沫, 慢慢悠悠地抿了口茶, 然后对他微微一笑。
“得很好。”
文士面露喜色。
“不过, 这毕竟是个大事,我要考虑两天。”谢韫之,“我有些累了, 想歇会,你退下吧。”
“啊?”文士信以为真,犹豫了一会儿,咬牙,“那您可务必要尽快拿定主意, 主上还在东南等着您回复哪!”
他依依不舍地走了。
谢韫之靠回椅子上。
“……老师,您真的要接受他们的邀请吗?”
谢韫之回过头, 看到身后不知所措的沈云霁。
“你觉得呢?”
“学生以为不可。”沈云霁认真道, “此人口口声声,那位‘主上’为您备齐冠冕, 召集忠臣, 看似一片好心,实际上不就是把您架空了吗?他嘴上着奉您为帝,句句却都不离那个‘主上’,哪有臣子在君王面前自称主上的道理?分明是没有把您放在眼里!”
“看得挺清楚的嘛。”谢韫之挑眉, “还有呢?”
“……还有就是,他们为了夺权,不惜勾结敌虏, 屠戮百姓,失其大义!”沈云霁拧紧眉头,“今日他们牺牲的是一城百姓,明日牺牲的又会是谁?”
“不错。”谢韫之抚掌,“你的很对,不过还漏了一点。”
沈云霁:“什么?”
“此人居然想给我画饼。”谢韫之叹了口气。
“这饼我自己就能吃到,为什么要分给他们?”
狄岚派来的文士足足被晾了三天。
前两天,他还翘首以盼,苦苦等候,多次试图求见谢韫之,均被拒绝。
第三天,他终于明白了。
趁着中午用饭的时机,他悄悄拉了个兵,给他塞了一锭银子:“你们军中是不是有个姓纪的将军?他住在哪儿?”
……
纪禀正准备出门巡察。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拿上自己的水囊,刚走到门口,却听见外面传来亲兵的喝问声:“什么人?做什么的?”
“没什么,没什么,我就随便逛逛……”
这声音听起来有两分耳熟。
纪禀撩开帐帘,看到了对方的脸。
他不由得一怔。
“这位想必就是纪将军吧。”文士对他一拱手,“久仰大名。”
他突然上前两步,握住纪禀的手,语气激动:“在下身负重任,前来与西北王商谈大事,西北王却不肯见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听将军颇受器重,还望将军代我劝一二啊!”
纪禀甩开了他的手。
“主公不肯见你,自然有她的道理。”他淡淡道。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文士追了他两步,没追上,一脸的垂头丧气。
纪禀行至无人处,抬起手。
掌心静静躺着一枚蜡丸。
他捏开蜡丸,取出其中封存的字条。
字条的含义并不复杂,他却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有人靠近,才将字条收起,攥在掌心。
纪禀整整一天,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想了整整一日,直到第二日亥时,才终于下定决心。
他从自己的包裹中翻出一把银色匕首,揣在袖中,踏出帐门,径直到了谢韫之起居的中军帐前。
“我有急事求见主公,还请通报一声。”
亲兵进帐通报,很快折身出来:“殿下请您进去。”
纪禀进了帐,谢韫之就站在舆图前,面对着他。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她含笑问。
纪禀一咬牙,上前两步——
——扑通跪了下去,从袖中取出匕首,双手呈上。
“属下有私传消息,泄露军机之过,以此代荆,特来请罪。”
……
纪禀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前后经过。
“……我在东南军中任职时,狄岚已经是东南军中郎将。他是我的上官,见我因家中逢难,主动出手相助,我问他如何报答,他一开始不要报答,后来又,让我替他做一些事……”
起初,只是瞒报信息,夹带物品之类的事;后来,瞒报的数字越来越大,狄岚的“请求”也越来越过分。纪禀忍不住劝他不要继续犯法的时候,狄岚终于暴露了真实面目,告诉他自己是前朝遗臣,要起兵反晋,拉他入伙。
纪禀想要拒绝,他犹豫不言,狄岚却把他擅用职权的把柄摊在他面前,告诉他,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随后他又话锋一转,表示可以帮纪禀寻找丢失的女儿,大业成后,绝不会亏待他。
恩威并施。
纪禀无奈之下只能答应,于是狄岚动用手段,把他从东南调去西北,本意是扩张势力。没想到,谢韫之恰好被贬凉州。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他让我密切监视您的动向,将您的一举一动如实上报……”纪禀顿了一顿。
“……如果发现您有意屈从皇帝,就立刻杀了您,以免辱没周室之名,让他起兵更加名正言顺。”
“他并非真心想拥立您为帝,只是需要一个前朝皇室之名,成就他自己的野心。”纪禀表情严肃,“他需要一个暂时的傀儡,但这只不过是过渡,等到新朝成立,最多不过五年,他一定会取而代之。”
谢韫之笑了笑。
这是自然。
难道他还能谋划几十年就为了把前朝公主迎回帝位?玛丽苏都不敢这么写。
狄岚居然敢拿这种毫不走心的辞来忽悠她,真把她当十五岁姑娘了。
纪禀从袖中掏出一个有些折痕的字条。
“昨日他派人私下传信给我,让我发动兵变,将您从军中劫出,挟往东南。”他,“我自然从未想过这么做,但他毕竟曾经于我有恩——还是犹豫了一下,才来告知您缘由。”
谢韫之接过字条,看了一眼,又问他:“现在想明白了么?”
纪禀闭了闭眼睛。
“想明白了。”
狄岚的确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他,但他从头到尾都有图谋。纵容鞑靼屠城,是让他下定决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请主公责罚。”
谢韫之摇头,亲手扶他起来。
“将军毕竟是受人胁迫,既然弃暗投明,过去之事,既往不咎。”她,“请起来吧。”
帐帘外有个人影晃动。
纪禀看了一眼,就定住了。
“云霁,进来。”谢韫之道。
沈云霁从外面掀了帘子进来。
“去把东南来的那几个使者带过来。”谢韫之。
“也是时候处理处理他们了。”
沈云霁领命,对着纪禀露出个肯定的笑脸,又掀开帐帘出去了。
纪禀愣了半晌。
……
沈云霁很快就把人提到了中军大帐。
为首的文士面色镇定,看到站在一旁的纪禀,眼神略微闪烁。
他对谢韫之一拱手,似乎还很疑惑:“殿下为何深夜传召在下?”
身后的士兵直接给他踹跪了。
谢韫之把袖中的纸条丢到他面前。
“来,你看看这是什么。”
文士一见那纸条,面色顿时大变,但仍旧硬撑着不松口:“这,这是从哪里来的?在下从未见过此物!殿下,殿下您不要受了他人蛊惑,主上是真心奉您为帝!您……”
“来人。”谢韫之对左右道,“此人惑乱军心,意图兵变。”
“推出去砍了,以儆效尤。”
“等一下!”文士骤然色变,“殿下,殿下且慢!”
亲兵已经粗暴地把他拽起来,往门口拖。
“在下手中有重要的情报!您不听会后悔的!”
亲兵松开了他。
文士跌坐在地上,看着谢韫之走到自己面前。
“我的耐心有限。”她。
文士吞了口口水,定了定神,终于没有先前抖得那么厉害了。
“主上命人铸造火铳,内装碎铁,以火药点燃发之,可击穿重甲……”他战战兢兢道,“步卒善用此物,可以此制骑兵!”
谢韫之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
“狄岚造出了火铳?”
“正是!”文士连忙道,“您留人一命,人可以带领工匠替您研制火铳!虽然,虽然人手中并无图纸,但大体的原理,都是清楚的!”
“哦。”谢韫之点点头,“不错。”
然后一挥手:“砍了。”
“等等!殿下!殿下您为何——”
亲兵堵上了他的嘴。
“去吓他一吓。”文士被拖出了大帐,谢韫之才对沈云霁道,“让他把知道的信息全都吐出来。”
“狄岚的兵马数量,起事计划,将领姓名,以及他和鞑靼之间的‘盟约’内容,问清楚一点。”
沈云霁领命出去了。
中军帐中,只剩下谢韫之和纪禀两人。
“狄岚居然也造出了火铳。”谢韫之重复了一遍,笑了笑,“有点意思。”
她先前已经把火铳图纸给了京城,倒不知道这双方对上,是谁胜谁负。
“这么久了,济州城里的鞑靼马上就要撑不住了。”她有些感慨地道,“他倒是挑了个好时机起兵。”
……
狄岚没有等到派出的使者返回,等到了谢韫之收复济州城,全歼鞑靼主力的消息。
他终于绷不住面上的城府深沉,恨得咬牙切齿。
“一个前朝公主之女,真以为自己多重要?”
他冷笑着,一字一顿道。
“你别后悔。”
翌日,刚刚受封的西北王其实是前朝皇室后裔的消息不胫而走,飞快地扩散开来。
举世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