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一步一步离他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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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找不出更好的话题,两个人沉默着吃完了饭。

    莫颜齐把餐盒餐具都收拾干净,给费谨廷晾好水,看着他把药吃下,方才离开。

    房门关闭,屋内只剩费谨廷一个人。他舒展四肢躺在病床上,一时睡意全无。

    这两天发生的事儿,当真是始料未及。纵然他之前做过好多打算,可当真面对她时,依然心跳加快,足无措。

    他突然失去自信,对一切都失去了掌控感。

    不夸张地,活了二十三年,莫颜齐是第一个人,让他生出无力感。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懊恼地闭上眼,任凭脑子里信马由缰胡思乱想。

    记忆中,她是个率真娇憨的女孩,从到大,洋娃娃一样漂亮可爱。

    在费谨廷眼里,她就像一株温室中的玫瑰,娇艳灿烂,惹人怜惜。

    可现在呢,大约经历得太多,她变得理智,不再随意耍性子。也学会了察言观色,把内心真实的想法掩藏下去,轻易不给外人窥探。

    她像是带上一张面具,表面上笑眯眯的,很好话。可心里到底怎么想的,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

    这样的她,像是一株经历风雨的野百合,坚韧努力。

    这样的成长,费谨廷不知道算不算好。

    他只是一想起来,就有点心疼。他控制不住想要知道,这几年时间里,莫颜齐到底经历了什么,她的喜怒哀乐、心路历程。

    现在,看着她夹缝中求生存,他本能想保护她,把她护在费氏的羽翼之下。

    这在别人看来,大概是梦寐以求的好事儿。可她却反应平平,甚至当场拒绝了他。

    有那么一瞬,费谨廷觉得她现在像个刺猬,披着满身的刺,就像穿着一副铠甲。

    她和所有人都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不远不近,不亲不疏。

    可是,她得罪了那么多人,那些坏人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昨天的事儿,今天的事儿,以后肯定还会重演。

    想到这,费谨廷越来越觉得烦躁,只觉躺着也是难受,便挣扎着坐起来,想要下床溜达溜达。

    他脚还未落地,忽然听到有人敲门。他想也没想,便应道:“请进”。

    这么晚了,肯定是值夜班的医生来查房。费谨廷如是想。

    他头也没抬,扶着墙壁艰难起身。

    可等他再抬头时,就见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浅灰色的卫衣,天蓝的牛仔裤,清淡素雅,衬得她消瘦高挑,身形紧致。

    这样的打扮,除了莫颜齐,又会是谁。

    费谨廷又惊又喜,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分毫。

    “你怎么回来了,是落了什么东西吗?”

    他四顾看一看,假装帮她寻找。

    “我没落东西”,莫颜齐语气肯定,她摘下挎包挂在衣架上,走近了抬扶住他,问道:“是想去卫生间吗?我扶你过去。”

    费谨廷站定没动,盯着她墨色瞳仁,固执地问道:“那你回来做什么?”

    他心头蹦蹦直跳,有些期盼,又怕误会了她的意思,继而落入更深的失望之中。

    她却是面色平淡,道:“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吃了你的,喝了你的,吃饱喝足之后拍屁股走人,实在不过去,好像我这人品德低劣。我今儿晚上留下来照顾你,权当谢你了。以后咱们两清,谁也不欠谁的。”

    她神色坦然,语气平淡,言语之间很是无情。

    那样子,像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被逼无奈,经过极度挣扎才做的决定一样。

    可费谨廷心头,却咕嘟咕嘟,渐渐开心地冒起了泡泡。

    “你不放心我?牵挂着我?”

    他忍着惊喜,一字一顿,心翼翼地问。

    莫颜齐被他看得心虚,皱着眉别过头去。

    话是这么,可从他嘴里问出来,好像两人总有些扯不断的情愫,容易让人误会。

    甚至他刚才问话的神情态度,在莫颜齐看来,不像是朋友之间的交谈,更像是西式婚礼上,牧师问的那句很经典的“你愿不愿意嫁给他”。

    这男人,实在让人不敢接近。

    她佯装微怒,斜他一眼,语气蛮狠道:“你为了救我受的伤,刚才又请我吃饭,我要是把你扔下,还是人吗!道义上,我不允许自己当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所以,你可别瞎想,把脑袋放空好好养病。明天早上起来,咱们一拍两散,互不相欠。”

    她解释得急迫,白皙的脸颊上,渐渐浮起两抹粉红。

    费谨廷却被她逗笑,不由自主勾起了唇角。

    “好,我不瞎想。”

    他一指靠墙的柜子,忍着笑道:“贵宾病房都有陪床的寝具,就放在柜子里。你若是嫌弃,就去找护士要一床新的来。”

    费谨廷着,探着身子准备去按呼叫器,莫颜齐却把他给拦住了。

    “我先看看,能用就不劳烦别人了。”她很是为别人考虑,扶着费谨廷重又坐好,自顾自打开衣柜,拿出枕头和被子。

    她低头闻了闻,有淡淡洗衣液的香味。而且叠放得十分平整,不像有人使用过的样子。

    她自顾自在沙发上铺好被褥,扭头看过来,却见费谨廷已经躺好了。

    他僵直地躺着,被子拉到脖子附近,只露出一个脑袋,甚至已经闭上了眼睛。

    “呃,那我关灯了啊。”她试探着问。

    “好的。”

    费谨廷的声音,有些沙哑。

    莫颜齐关了灯,摸黑回到沙发边,躺下却也睡不着。

    刚才明明已经走出医院大门了,可不知怎地,脑子里一根弦突然崩断了,她想都没想,转头重又回来。

    为什么回来,直到现在,她也没有想清楚。

    以至于一切归于平静后,她心里产生一种虚幻的感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

    有些事儿好像是天经地义的一样,不去做心里就会一直琢磨,越琢磨越觉得不安。

    可一旦去做了,又觉得心里陷进去一大块,像个无底洞,让人生出更多的奢望和期盼,在得与失之间,不断地衡量。

    她明明知道,费谨廷这人不能靠近。她拼命躲,却一步一步离他更近。

    他就像是一块吸铁石,而自己就像是微不足道的一撮铁屑。

    一遇见他,命运就失去了控制。

    窗帘没有拉严实,透过缝隙,可以看到夜空中的星星。

    她微微叹了口气。

    “我的提议,你再重新考虑一下。”

    满屋寂静,费谨廷的声音很突兀地响起,吓得莫颜齐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