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依然也以为, 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更多的是想要把他拴在身边，似乎每天看着他, 缠着他就是一种幸福。

    直到后来, 她发现，看着喜欢的人笑, 看着他满足，看着他去追求自己的梦想, 才是更能体会到幸福的一件事。

    一如赖延川, 让依然心疼, 让她做了诸多思想准备后，才咬牙将他推向世界。

    赖延川的梦想，这里, 无法给予他。他适合更广阔的天地，他可以有更完美的发展。

    姚依然不愿意做那个扼杀对方梦想的人，就算此刻心如刀绞，就算趴在透明的玻璃墙上看着飞机起飞, 看滑破云霄的飞行轨迹，就算眼泪尽数流下，不停的抽噎, 她还是告诉自己：没关系，我等你。

    鼻尖还残留着赖延川衬衫上皂荚洗过的清香，指尖还有他身体的温度，唇上痛觉犹存, 那是他发狠咬下的痕迹。

    “依然，我只恨不能吃了你。”

    这是临走的时候，赖延川对她的倒数第二句话，他低着头，站在安检口外咬她。缠绵的让身后一众人没脸看。

    顾哲啧啧啧了半天，连声道：“刺激，太刺激了。”

    倪萌撑着脸，摇头：“我们就像一群嗷嗷待哺的狗狗，无声的吞咽大口狗粮。”

    范若没有话，他只是随意看了眼倪萌，见她嘟起的两边嘴，咳了咳，伸手弹了下。

    软弹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范若迅速收回手，而倪萌已经睁大了眼睛瞪着他。

    “你弹我干什么？”

    范若没有任何表情，随意回答：“婴儿肥的有点多，试试手感。”

    倪萌一把捂住脸：“什么！我又长胖了吗？！”

    没有人看见，范若的耳根早已泛起了红晕，他只是不动声色的望着前方，连视线都不敢转移半分。

    *

    姚依然还在恍惚。

    心底空落落的，连路边的花草都失了色彩，一切在她眼里似乎一夜入了秋，看不见缤纷的颜色，只有黑与白。

    抱著书，走在宁中的路上。

    听着落叶的声音，听着风过的摩梭，又听走在路上踩着落叶的咯吱咯吱声。

    心里堵得厉害，姚依然带上一只耳机，轻轻叹了口气。

    “搞什么呀。”她埋怨自己：“姚依然，你这么没用的吗？他才走一天，你就这么难受。”

    时间会很快的，不要怕，接下来，就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学习上。考上好大学，再去找他。姚依然想。

    正放着空，耳机里传来熟悉的手机铃声。

    一看来电，姚依然鼻头酸了酸，又迫不及待的按下通话键。

    她没有话，听见赖延川声音的第一秒，就没出息的想哭。

    “依然。”赖延川的声音有些哑，似乎没有休息好，透着股疲惫，又微微带了点儿鼻音。

    “你感冒了？”姚依然立马问。

    “没有，每次坐飞机都这样，鼻子不通，可能过会儿就好了。”赖延川。

    “哦……那，你那边冷吗？衣服带的够不够？有人来接吗？你一会儿找不到地方了怎么办，住哪儿啊？”

    一口气问了好些话，姚依然在这头紧张的要死。

    听头那头传来低笑的声音，赖延川：“依然，没发现你这么关心我的。”

    “谁关心你了。”姚依然声着：“我就随便问问。”

    “不冷，衣服够多，有人接，不会丢，教练有安排好。”赖延川完这句话，嗯了一声，笑问：“回答满意否？媳妇儿。”

    不知道为什么，姚依然觉得，赖延川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有种特殊的磁性，尤其好听。

    这声媳妇儿，喊的姚依然心里灌了蜜一般，唇角微翘，她咬了咬下唇：“讨厌。”

    这一个越洋电话的，一就了半个多时，姚依然实在心疼电话费，赶紧抢着挂电话，再不挂，他估计还能个不停。

    俩人就算不什么实际内容，赖延川喊她名儿都能换着各种法子喊，什么老婆，媳妇儿，宝贝，亲爱的……怎么腻歪怎么来，喊完后满意的欣赏电话里漫长的停顿，脑海中已经勾勒出她憋红了脸的模样。

    这个时候，赖延川的心情就会忽然变得奇好无比。

    自那天开始，姚依然的手机耗电量咻的一下开始猛烈加速。

    以前两天充一次电，到一天充一次电，再到半天充一次，最后到随身携带充电宝。

    白天上课，晚上复习，姚依然的时间忽然就紧了起来，笔头刷刷的在草稿纸上飞速写画，手机揣在兜里不停的震动，不影响学习是不可能的，但赖延川似乎有无数的话要对她。

    例如，今天我进行了什么训练、教练夸奖了我！我要去参加第一次比赛了！我见到了车王！这是我给你买的礼物，你喜欢吗？……

    姚依然经常做题做的忘记回复，等到再开微信时，鲜红数字已经从0变成了25。

    没办法，再从头看到尾，挑些重点的回复他。

    每一天，都过的一模一样。

    从赖延川的电话中被叫醒，又伴着他的晚安电话睡着，白天奋笔疾书，为即将到来的高三冲刺做准备。

    累，怎么不累，姚依然趴在桌上，看似睡着，其实脑袋还在不停运转，背着自己没记下的单词。

    逐渐的，下课后课堂不再吵，走廊不再人声鼎沸，时间争分夺秒的度过，直到——

    迎来了她们高三的誓师大会。

    站在广场上，背对状元桥，姚依然仍有些恍惚。

    她的发又长了，这一年都没有修剪过，又黑又亮，扎成了马尾绑在身后。

    微仰着下巴，眯着眼睛伸手去遮挡刺眼的阳光。

    看着熟悉的教学楼，看着熟悉的绿树林荫，右手边的梧桐树下，一年之前，是她和赖延川所站的地方。

    那个时候，她：“羡慕。”

    “羡慕他们高三，成年，即将步入大学，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掌握自己的人生。”然而，时光荏苒，转眼自己就站在了当初羡慕的位置上，直到此刻，她才恍然时光匆匆，一切不过眨眼间，这一年，她长高了，又瘦了，赖延川也离开了。

    如果……

    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指尖。

    如果，赖延川也在……就好了。

    想和他一起参加誓师大会，想和他一起面对高考，一起上大学，一起面对人生。

    笑了笑，唇角的梨涡浅浅的绽放。

    姚依然自我安慰似的道：“没事，我还是很坚强的，一个人也可以！”

    音乐声在耳边气势磅礴的播放，鼓舞着人心，昂扬着斗志。

    就连一向情感内敛的姚依然都觉得内心激动难以平静，有股莫名对未来的期待，与曾经校园时光的不舍。

    “同学们——你们，准备好了吗！”音响传来教导主任亢奋的声音，伴随着歌声，他用力敲响中央鼓，将手中挂着横幅的巨大气球放上了天空。

    “让我们——飞得更高！”

    只听电子炮连翻炸响，背后百年校门缓缓开启，状元桥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同时，五彩缤纷的气球整齐划一的朝天空飘了过去，朝着碧海蓝天，朝着万里无云的天空飞去。

    成百上千的气球碰撞着挤着而去，姚依然看了眼自己的气球。

    两个，一粉，一蓝。

    粉色上面写着：R大。

    蓝色上面写着：世界冠军。

    两只气球栓在一起，下面挂着张纸条。

    纸条被折叠成爱心的形状，将秘密藏在其中，飞上高空。

    姚依然一直看着它们越飞越远，很快就融入大部队。

    她轻声默念：“加油。”

    赖延川，姚依然。

    “走过状元桥，来把状元挑。”

    倪萌拽着姚依然的手，情感丰富的这时候都快掉眼泪：“依然，我怎么有点难受啊。”

    “别难受，得高兴。”姚依然笑了笑。

    “不行啊，我还是难受，我怎么觉得像要和大家分开了一样，如果以后看不见你们了怎么办，如果我们一年只能见一次面了怎么办。”倪萌着着，眼眶就红了起来。

    她揉了揉，一滴泪滴下。

    又揉了揉，又有一滴泪。

    “我怎么了，我怎么停不下来了。”倪萌强颜欢笑，但眼泪似乎不听她的话。

    看着她这样，姚依然的鼻头也发酸，可是被她强行忍住逼了回去。

    不能哭，她告诉自己，要笑。

    倪萌越揉，眼泪掉的越快。

    这时，从她的斜后方忽然伸来一张纸巾，范若面无表情，不，略带嫌弃的看着她：“擦擦，鼻涕都出来了。”

    “呜呜，你怎么这样。”一个激动，出气多了些，只见透明的鼻涕泡啪的一下窜了出来，又炸了开。

    原本被气氛感染想掉眼泪的姚依然被倪萌逗的笑了出来。

    倪萌自己也是又哭又笑，气的追着范若。

    “范若你怎么那么烦人！都是你，都怪你！”

    “起精神，还有大半年了。”

    姚依然拿出手机，拍了一张漫天缤纷的气球群照，发给赖延川。

    很奇怪，这个时间他应该睡了才对，但他几乎是秒回。

    -媳妇儿，加油啊，老公在这里等着你。

    直到现在，姚依然看见媳妇儿老公什么的称谓还是会没由来的脸红一阵。

    -脸皮能别那么厚吗【拳头.JPG】

    -又家暴！【委屈.JPG】

    嘴角无声蔓延上笑意，倪萌伸着眼眶红红的脑袋过来：“你笑什么呢。”

    姚依然迅速收回手机，点着她的鼻子：“笑你啊，鼻涕泡女孩。”

    “啊啊啊啊，不许！！”

    *

    高三誓师大会来得快，去的也快。

    进行的轰轰烈烈，退散的无声无息。

    宣布回到各自教室后，姚依然与倪萌挤在楼道里步履维艰。

    这狭的空间将一切嘈杂的声音放大，尤其是——惊呼声。

    一道道惊呼声在楼道里蔓延，倪萌好奇的仰着脖子去看，可惜人太多，怎么也看不见。

    “怎么了怎么了？？？他们怎么这么激动？！”好奇心是所有人具有的八卦之魂，倪萌脖子都快伸断了。

    姚依然看那些人目光的方向，怎么好像……是她们班？

    “依然！”倪萌也发现了：“他们怎么都往我们班看啊？”

    “不知道啊。”姚依然也一头雾水，他们班又怎么了。

    以前赖延川在的时候，他们班是人群聚焦中心，赖延川都走了一年了，怎么还有能吸引大家看的点？

    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们班门口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

    “卧槽……”

    “草草草草，这特么是偶像剧现场吗？！”

    “活了十几年，真见到求婚现场了啊？”

    听到这话，姚依然的心咯登一下。不知为何，她本能的感觉，这人群围睹的事，似乎和她有关。

    心脏微微缩紧，呼吸都慢了几分。

    姚依然拉着倪萌回班。

    果不其然，当她出现在班门口的时候，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了她身上。

    窃窃私语不断。

    “女主角来了来了！”

    “卧槽正主啊。”

    “羡慕死我了啊啊啊！”

    姚依然强忍住内心悸动，几步走进班中。

    继而——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