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互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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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潋的发质极好, 黑鸦鸦的带着润泽的光彩, 触到手上,微生凉意,是最好的缎子都比不过的, 魏熙没忍住, 又扯了扯方才被她别在耳后的几缕青丝,魏潋被她扯的微微偏过头, 低声嗔道:“又胡闹。”

    “哪里胡闹了。”魏熙将魏潋的头发理顺:“我怎么就没这么好的头发呢。”

    魏熙着, 扯了扯自个的头发:“软塌塌的,发髻都不好梳,这才多久, 又乱了。”

    魏潋理了理魏熙的头发:“是有些乱了,骑马过来的?”

    “才没有呢,如今天热, 不喜欢用头油,便只拿花露梳了。”

    魏潋闻言道:“毛毛躁躁的确实不成样子, 让你的婢女再给你梳一梳。”

    “来来回回就是那几样。”魏熙着, 扯住魏潋的衣袖:“要不六哥给我梳吧, 我看六哥都是自己给自己束发的。”

    许是天生便该亲近,魏熙对着魏潋从想不起什么避嫌,而魏潋也一直纵容着她, 几乎是有求必应,眼下也不例外,直接命人在自雨亭里摆了镜子梳篦, 带着魏熙往那处去了。

    走了几步,却不见魏熙跟来,魏潋回头,只见魏熙正站在夹竹桃旁边折花,他摇头,抬步走过去:“还真是不肯放过它了。”

    魏熙一面挑挑拣拣,一面道:“这花不就是让人赏让人戴的嘛,你府里有那么多花,也不见得你挨个赏了,眼下我折了它,既能戴,又能赏,也算是全了它辛辛苦苦开一遭。”

    魏熙着,挑中了花,伸手折了下来,将两朵花放在眼前对比。

    魏潋看着她手中那两朵娇艳欲滴的花:“也就是你了,满嘴歪理。”

    魏熙唇角一勾,选了色泽更鲜艳的那朵别在了魏潋耳边:“酱色太老气了,就算长得再好看也不能这么糟蹋,衬朵花正好,贵气又鲜亮。”

    魏潋摸了摸耳边的花,叹道:“白教你听琴赏画了,怎地眼光这般俗气。”

    “能将俗气的花衬得不俗气,才可见六哥气度超群。”魏熙反驳完,又道:“六哥就是太素雅了,偶尔这样一扮,倒是多了些人气。”

    魏熙着,抬步往前走:“好了,太阳那么毒,六哥也别只心疼花,不心疼我呀。”

    自雨亭离此处颇进,未走多久便到了,魏熙到了亭中,叹道:“还是六哥会享受,进了这里就好像一脚跨到秋天了。”

    魏熙着在镜前坐下:“我也到了建府的时候了,到时候也让他们给我建这么一个亭子。”

    魏熙着顿了顿,摇头:“不,建一个自雨堂,晚上在里面睡觉多惬意。”

    魏潋在魏熙身后坐下,抬手将她的发簪抽出:“是惬意,多睡几觉就染了寒疾了。”

    魏熙气急,在镜子中瞪了魏潋一眼。

    魏潋拿梳子给魏熙梳着头发,慢悠悠道:“女孩子的身子格外娇贵,要妥帖养护着,现在图一时爽快了,将来有你难受的。”

    魏熙捏着方才折的夹竹桃道:“瞧六哥的,就跟自个难受过似的。”

    魏潋不搭理魏熙的疯话:“这段时间我少有进宫,看不住你,你应当吃了不少生冷之物吧?”

    魏熙一顿,失手扯下一片花瓣:“我阿娘都不管我了,六哥何必再管这么多,这些时日我因着江婕妤之事心中火气难消,不得多吃些凉东西消消火。”

    魏潋腾出一只手拿过魏熙手中的花放在桌上:“别糟蹋东西,一会给你簪上。”

    魏熙手中空了,便绞着手指玩,她抬眸看着镜中,只见魏潋垂着眼睫,温柔又平静,就连耳边的花都不能给他增添一丝喧闹之气,魏熙双手交叠,安分放在裙上:“我幼时很喜欢我阿娘给我梳头,她的手艺好,却不怎么给我梳,只我缠的紧了才会给我梳一次,眼下,她更不会给我梳头了。”

    魏熙眼睫轻颤:“今天我去长清观看她,她都避而不见。”

    魏潋将魏熙的头发往她头顶上堆:“你总得让她缓一缓,等她适应了,总会见你。”

    “不一样,她出了宫,想见她一面不容易。”魏熙着,从镜中凝视着魏潋:“今日被她拒之门外,我再也没有那么恨过赵氏和嫁祸阿娘的人了。”

    魏潋眸色微动,手上动作却不停:“阿熙今日是来寻我诉苦的,还是来让我帮你出气的?”

    魏熙回头看向魏潋:“我若出气,六哥会帮我吗?”

    魏熙回头回的突然,险些将未成形的发髻弄散了,魏潋按住发髻,将魏熙的头转了回去:“头发要散了。”

    魏熙被迫回头:“六哥帮不帮我。”

    “自然会帮。”魏潋罢,问道:“你想找谁出气?”

    魏熙放在裙子上的手微微蜷缩:“六哥不知道?”

    魏熙着,双手彻底缩在一起:“不瞒六哥,我怀疑魏灏。”

    魏熙着,从镜中盯着魏潋:“六哥,是他吗?”

    魏潋拿了一支钗子将魏熙的头发固定:“他是个好人选。”

    魏熙霍然回身:“六哥这话是何意?”

    魏潋探身拿了一个莲叶钗朵:“他意图不轨,借这个机会除了他也不错。”

    魏熙任由魏潋将钗朵插在她发间:“他做了什么?”

    魏潋淡声道:“他借江陵灾祸挑动民心,意图叛国。”

    魏熙侧过身子,正对着魏潋:“为何六哥不告诉阿耶?”

    “因为六哥自私又无能,没有实证,只会惹陛下怀疑。”魏潋着,又捡了另一个钗朵替魏熙戴上。

    魏熙偏头,握住魏潋伸来的手:“这么久了,六哥就一直放任着?”

    魏潋眉梢一挑:“阿熙想我如何?”

    魏熙抿唇,偏手丢开了魏潋的手腕,魏潋揉着手腕,缓声道:“我自是不会放任他的,他如今不过是个被断了手脚的废物。”

    魏熙闻言,心中竟有些紧张,却仍旧问道:“是不是他?”

    魏潋摇头:“不是。”

    魏熙双拳紧握:“是谁?”

    魏潋眸色浅淡又似有万钧之重:“阿熙觉得呢?”

    魏熙怔然看着魏潋,过来片刻,摇头:“我不知道。”

    魏潋抬手抚向魏熙的脸颊,却被魏熙偏头躲开,魏潋低叹:“你这幅样子,心中不是已经明白了吗?何必再不知道。”

    魏熙眼圈发红:“你为什么告诉我?那是你阿娘。”

    魏潋轻触魏熙的眼角:“我不会瞒你。”

    魏熙抓住魏潋垂下来的袖子:“你就不怕我对付她?你就不怕我们成了仇人?”

    “不怕。”魏潋揉了揉魏熙的脸颊:“我既告诉你,便把决定之权交给你了,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不会干涉。”

    “我若是杀了她呢?她可是你阿娘。”

    魏潋闻声不再言语,双眸似沉沉幽潭,过了片刻,他道:“你觉得我们像是母子吗?”

    魏潋和季惠妃不睦魏熙自然清楚,可听魏潋如此,心中却忍不住愕然:“她终究是你的至亲。”

    魏潋捧住魏熙的脸颊:“我在宫里没有亲人。”

    魏潋的语气太过郑重,让魏熙听着,心中皆是沉甸甸的压迫之感,她按住魏潋的手:“那我呢?我不就是你的亲人,你的妹妹,我是要给你当一辈子妹妹的,你怎么能这样,难道之前你对我好都是逗我玩?”

    魏潋道:“就算你不是我妹妹,我也对你好。”

    魏熙摇头:“不行,我就做你妹妹,我要你当我一辈子的兄长。”

    魏潋哑声道:“若是我不是呢?”

    魏熙心中顿时升起了一个令她匪夷所思的猜测,这猜测无疑是让她不想接受的,她刻意将这猜测忽略,捧住魏潋的脸:“不是也是,你就是我的兄长,怎么都是。”

    魏潋闻言低低一笑,却见魏熙眼圈顿时就红了:“你不许笑,一点都不好看。”

    魏潋看着魏熙,心中知道只要他还是一天魏潋,魏熙就会一直拿他当兄长,若想将她心中的兄妹之给拧回来,他就不能是魏潋,他止住了笑,擦掉了魏熙眼角的泪水:“不笑了。”

    魏熙的眼泪愈演愈烈,蓦地扑进了魏潋的怀中:“我要出气,你会不会生气?”

    魏潋轻拍她的脊背:“不会。”

    魏熙闷声道:“你发誓。”

    魏潋道:“我发誓。”

    魏熙闻声,抬头看他,只见魏潋含笑看着她,仍是那般温柔纵容,她霍然起身:“我走了。”

    魏熙罢便往外去,她迈出亭子,夏日的燥热蓦然蒸腾而来,她蹙了蹙眉头,心却更清明了,魏熙回身,看着拿着夹竹桃把玩的魏潋,问道:“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拦着她?”

    魏潋无奈:“阿熙,我不是神仙。”

    含糊的话却让魏熙生出了些愧疚感,是呀,魏潋又不是神仙,不可能事事先知,他待她那么好,她怎么能去怀疑他,魏熙低低应了一声,转身要走,却听魏潋的声音悠悠传来:“站住。”

    魏熙不善示弱,闻言干脆回身瞪了过去:“何事?”

    魏潋起身,向着魏熙而来,魏熙脚步往后挪了寸许,却又停住,抬手要推魏潋,伸出去的手却被他按住,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魏潋将手中的夹竹桃簪到了她的发髻上:“你的花忘了。”

    魏熙应了一声,推开魏潋转身往外走,临到了亭外,她又停住,隔着流水泠泠之音道:“我们之间不会有杀母之仇。”

    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魏潋看着她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他抬手轻抚耳边夹竹桃,不会有杀母之仇。

    他唇角一勾,带起一个有些狼狈的笑。

    这算是以真心换真心了?可是他的真心也掺杂了私心。

    为何能那些含混朦胧的话却不直接表明身份?因为他还没寻出百丝缠的解药

    为何事先知晓,却不阻拦?因为谢皎月牵绊了魏熙太多心神,她出来了,对谁都好。

    魏潋将耳边的花摘了下来,花瓣太过纤薄,离开了枝叶便不负娇艳,他抚着有些皱缩的花瓣,低笑出声。

    作者有话要:  明天就到了公主造作……啊呸,虐渣的时刻了~

    魏熙:戴花花

    六哥:穿秋裤

    为什么六哥不直接告诉公主他被季惠妃下了毒呢~因为六哥要面子呀,六哥可是爷爷辈的人,慈爱又威严,应该不会在女票面前示弱吧~

    至于谢皎月,六哥早就不喜欢公主总是操心她了,就算她不自请出宫,六哥也不会不运作~

    就算重生了,六哥也依旧难掩心机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