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蚀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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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顺利,直到下了山谢炀心里还觉得顺路的有些不真实……看来江疏雨是真不知道他的身份,不然就凭那人的性子,怎么可能任凭他出来祸乱众生。
他没什么追求,又老早辟谷,江疏雨那些带了城印的银子于他没什么用处,于是他大手一挥,终于豪横了一次——买了两大袋糖糕蜜饯,一半抱着一半揣兜里,想吃的时候就掏一个……
如此“挥霍”半日,谢炀总算了个油腻腻的饱嗝,用修士服的精织护腕抹了把嘴就要出城去。
忽然,一阵细微的声响从路边胡同里的深暗处钻出,传入耳际。
胡同外,卖糖球的老伯分毫未查,半阖着眼慵懒地半倚在墙边晒太阳。
谢炀心中一震,皱了皱眉,那人使用的是魔族的暗地传音,叫的是“魔君”二字。
这是昔日魔将还是那些修士的饵,不得而知,但既然自己带着假面对方依然知道谁是魔君,那么就避无可避。
谢炀放了个结界,将一切色味声香隔绝两方,负手走了进去……
“是你?”
皇甫厚那个的满身冥河烂肉味儿的随从果然是魔界中人。
谢炀拿下面具,抬起的眼眸里阴郁一片,他心底不希望魔族这么快找到他,这意味着他马上又要被往事束缚,彻底失去自由。
来人一见他便立马伸手扶住心脏处,施了魔族的最高一礼:“魔君在上,原谅阿旁不敬,擅自前来!”
谢炀叹一口气,摆摆手道:“罢了,亏你还认得出本君。”
鸿沟难跳,命运难逃,就算阿旁不来,迟早也会有别的魔兵散将找上来,只是他没想到这人如此大胆,竟躲过凇鸣城的重重耳目,溜了进来。
阿旁:“属下无能,月前‘嚣张’现世,阿旁只知道是您回来了,却不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唐突了主人,望主人恕罪!”
谢炀没有所谓,吊儿郎当地靠着墙壁,边掏出颗蜜饯丢进嘴里,这才含糊道:“不知者无罪。”
“哦对了,”他想起来,“你怎么跟着皇甫厚?”
阿旁全名牛头阿旁,原是魔女玉铃罗身边最忠实的一个侍卫,多年前玉铃罗为江疏雨所杀,魔族大权落到谢炀头上,他也自然跟了谢炀,只是他在魔界之中颇有号召力,又手握兵权,大事事全替谢炀做主,哪怕换了个主人,想的做的也全是那魔女的毕生所愿。
本来谢炀想除掉他,可惜到底晚了一步。
阿旁道:“十年前一战,我族死伤大半,属下与其他将士在大绞杀中逃了出来,化作人形畜形混入人群,阿旁这些年一直心潜伏在皇甫济之子皇甫厚的身边,他生性愚钝,并未起疑……倒是主人你,为何还跟着那江疏雨?”
一到这个,谢炀就不太自然,他挠挠嘴角沾上的糖浆,末了一把全蹭阿旁身上:“哦,他也愚钝,本君呆在这儿伺机要他的命。”
阿旁点点头:“主人英明,此计英明!”
这话听着舒服,谢炀笑笑一并接了下来:“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
阿旁不得不将跑到十里八乡的谈话拖回正轨:“主人,属下冒着生命危险前来凇鸣,是想请您重新出山,既然您能胜生死,那么势必也能带领我们重新光复魔界,到那时别一个江疏雨,就是这整个人间也休想逃出生天!”
他越越发慷慨激昂,一双圆眼兀自发亮,好像真的看见了大好将来。
谢炀则无奈地想:“你们自己努努力不成吗……”
按魔族一心光复自身,自己死了,他们理应寻找下一任魔君接任,难不成……
谢炀:“是你们复活的本君?”
“什么?”阿旁收回心神疑道。
“没什么。”
看来不是。
谢炀开始扯:“哎呀,实话,仙魔两界的那些恩恩怨怨本君听的倦了,也看的乏了,既然白捡了个便宜重活一次,不如你我就此别过,我们后会无期……”
机警如阿旁,马上便反应过来,他虽不知谢炀因何复生,却熟知如何借花献佛。
“魔君在上!万万不可!”
他猛地跪了下去:“十年来,各路兵将日夜祈祷,盼着您回来!魔界咒法比之修界有过之而无不及,兴许是哪个将士大义献祭,让您回来了也不定,您万万不能辜负咱们的一片苦心啊!”
“停停停!啰里巴嗦……”
谢炀摆摆手让他闭嘴,眉心隐隐开始作痛。
不过话粗理不粗,也是,除了那些嗷嗷待哺,只能依附“主人”而生的魔,这世上还有谁愿意下狠咒让他回来呢。
阿旁依旧跪着:“将士们还在等着主人,您想要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可万事皆有把柄,纸包不住火,如何能彻底翻篇%3F主人!难道您忘了当年那些修士是怎么对您的吗!”
谢炀扶额的手一顿。
阿旁知道他的软肋,所以刻意挑这事儿刺激他,这做法不太聪明,然而却成功激起谢炀心底的千层巨浪。
他眯了眯眼,杀意缓缓浮上眉梢:“用不着你来提醒本君。”
阿旁被谢炀周身突然释放出来的戾气猛地一激,浑身控住不住地发抖,他依然伏在地上,却是痛苦地不出话来了。
给了不听话的魔一个教训,谢炀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好起来,他收起那副罗刹相,道:“算了,你起来吧。”
阿旁抬眼偷瞄,不敢。
微微一笑,谢炀又恢复成那个万事不往心里去的轻快模样:“不过你的也有道理,既然魔族的兄弟们豁出命去复活我,那我理应万事照办。”
阿旁:“不敢……”
“起来,别让我第二遍。”谢炀冷冷道。
阿旁这才颤巍巍站起来,只是还低着头,怕与他阴晴不定的主人对视。
谢炀不理他,径自抱臂,闲散地倚在墙边,道:“既然要光复魔族,总得有点法子,你来本君听听。”
阿旁总算开口:“想要成事,四大修门中属两大剑修最难除,而这其中又以江疏雨为头首,您不在的这些年他的实力只涨不跌,难以估量……甚至有传言他仙体已成,只不过留了世……”
“别我知道的,”谢炀道,“主意,办法,懂吗?”
阿旁忙点头称是,然后挑拣出重点:“要想胜江疏雨,魔剑和《蚀渊》缺一不可,魔剑如今就在凇鸣城,于主人您唾手可得,只不过《蚀渊》却早就失踪……早先有消息是被温余眠收去了,但这些年也不见天日,想必是谣传而已……”
“《蚀渊》啊……”
虽《蚀渊》失踪与谢炀难脱干系,他却不大想回忆这一点,这本书是他入魔的导火索,也是他对江疏雨失望的开端。
他双手一摊,事不关己:“既然是谣传,那等真了再来找我好了。”
罢,他又往嘴里丢了颗蜜饯,转身就走,阿旁这次倒是没拦他,只行了一礼道:“主人千秋万代,自有分寸。”
卖糖球的老伯在雪地里的阳光底下被晒的舒服,迷迷糊糊间见有人从胡同里出来,顿时就醒了大半,热切地贴过去推销:“少侠来根糖葫芦不?果大糖甜,价格公道,过了这村可没这店!”
“不要!”谢炀果断道。
吃了太多甜,喉咙有点疼。
半天好不容易见到个人傻钱多的修士,老伯不依不饶:“近来城内大雪,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的家中有老有,这糖葫芦才五文一串,哎哎哎!别走呀……您就当发发慈悲嘛!”
谢炀:“……”
一会过后,魔君扛着整根草木棒子大摇大摆见了天日,独留老伯还留在原地盯着手里的大金锭子一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