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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炀从梦中惊坐而起，

    “江疏雨的眼睛……”

    是因为他吗？

    是因为他“更喜欢黑色的眼睛”，所以他才……

    江疏雨虽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可不代表连那时唯一会夸他好看的徒弟的话也听不进去。

    “是因为我吗？”

    日光倾斜，谢炀在他自己的卧房里搓了搓睡的乱糟糟的头发，仔细想。

    不。

    怎么可能，要是江疏雨会为了谁而改变自己，那一定是他付出真心的。

    可能会是江淼淼，可能会是所有世人，但必不可能是谢炀，必不可能会是自己。

    “哈……”

    谢炀抹了把脸，“都怪那个女人，什么喜不喜欢，对江疏雨半点杀伤力都没有，反而把我给绕进去了……”

    或许如今的江疏雨就是那么市侩，为了讨好世人，坐稳他的仙师之位，情愿屈服，而且……他也确实因此得了许多喜爱。

    他再不需要词语匮乏的人去夸他什么“闭月羞花”了。

    江仙师早就不需要谢炀了。

    谢炀刚睡醒的脑子同他的头发一般乱，这时，一道黑影越过窗台，叩响房门：“傻子师弟，你醒了没？吃晚饭了。”

    这个梦太长了，原来他睡了这么久。

    “臭子，没大没！”

    他不擅掂量感情里的东西，索性暂且放下杂乱的思绪，翻身下床，应道：“你先去，我后面跟上！”

    “哦。”门外的影子渐去。

    谢炀这才开房门，冷风裹挟着细的雪花扑面而来，吹得他一个激灵，但也清醒了许多。

    他叹了口气：“我他妈有病吧，居然会觉得江疏雨喜欢过我……”

    按理就算是喜欢，江疏雨也一定喜欢的是现在的步久留，而不是常常为了一己私欲而强迫他去哪里吃什么的谢炀。

    铅华池亭中，灯光大亮，江疏雨在周围放了个保温的结界，和江淼淼坐在其中等他，暖气将积雪融化，一大帮子鸡鸭鹅狗等物聚在一处取暖，不知为何，谢炀竟从中觉出点“房畜齐全，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意思。

    直到他“儿子”：“坐下吃饭啊！你个新来的，好意思让我们就这么等着？”

    谢炀三两步过去坐下，回怼他：“师尊还没话呢，用得着你催？”

    他现在不大敢看江疏雨，怕一抬头就对上什么“情深意切”，这都怪那个女孩！

    “爹爹，你看他唔……”江淼淼刚开口，就被人拿炖萝卜塞了满嘴。

    江疏雨拿起筷子，平淡地下令：“吃吧。”

    谢炀就着江淼淼怨气满满的目光，上来就夹了一大块鱼肉，刚一放进嘴里，表情紧跟着就变了。

    这是……这不会是江疏雨做的饭吧……

    实在是太……呕……

    咸辣腥苦各种滋味混于口中乱作一团，像是江疏雨亲自拿着刀在他嘴里先虐后杀，那鱼不甘的冤魂正死死抠着他的上颚。

    要不是一整天都滴米未占，他这会一定都吐出来了。

    不是江疏雨会做饭了吗？

    这叫会做？

    谢炀怜悯地看了江淼淼一眼：“真不知道孩子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像是毫无知觉，江淼淼一筷接着一筷，端端坐着，腰都没弯一下。

    难怪上次做那么甜的东西他都能下咽去，

    “敢情这孩子的味觉早就费了……”

    萝卜白菜死的冤枉，吃谢炀又实在吞不下去，他悄悄沾了筷子鱼汤给花花，狸花猫闻了闻，扭头找了个土堆刨坑去了……

    谢炀：“……”

    江疏雨道：“怎么不吃？”

    他停下动作，黄色光影将他的眉锁的更深，那模样就好像是在问：“我做的不好吃吗？你为什么不吃？你知道我废了多大功夫吗？堂堂仙师给你做饭你敢不吃？给我吃！”

    谢炀眼角一跳：“好，我吃……”

    可恶，别让本君找到做饭的机会……

    江疏雨展平眉头，虽还是那般冷淡的表情，却伸手把放在一旁的点心往谢炀这儿推了推，简洁而明了地：“糖糕。”

    金黄的点心在一堆黑暗料理间闪诱人的光，谢炀手一顿——谢炀喜欢吃甜食，特别是糖糕，从前每每下山，总要带许多回来。

    这江疏雨是知道的。

    难不成现在……是在试探他？

    “他知道我就是谢炀了吗？”

    “那为什么不杀我了？”

    见傻子迟迟不下筷子，反而神色凝重地盯着自己的糖糕，江淼淼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吃？不喜欢就给我放好了，这可是爹爹专门去山下给我买的！”

    着，他夹起一块放进嘴里，幸福地大口咀嚼，眉间朱砂痣越发红亮，谢炀这才发觉自己多可笑：“啊？”

    因为刚才的想法，他恨不得找个洞一头扎里面永远不出来。

    也是，江疏雨想让谁死谁就得死，哪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

    还知道……知道个屁！他压根就不会记得自己喜欢什么。

    “你干嘛呢？！”

    在江淼淼的骂声中，谢炀泄愤似的一筷子夹走半盘，并把那糖糕当做江疏雨放在嘴里死命咀嚼吞咽。

    真香啊。

    江淼淼：“你这个笨蛋！”

    桌上一阵鸡飞狗跳，江疏雨无奈地摇了摇头，任他们胡闹，自己夹起一筷“地狱”炖萝卜，正算往嘴里放，就被江淼淼喊住了：“爹！你伤还没好，这个辣，吃点别的！”

    谢炀一手撑住江淼淼不让他把糖糕抢走，一边咽下满嘴的甜腻问：“还没好吗？”

    没别的意思，江疏雨因他而伤，又没得个痛快，装装他总得会吧……

    江疏雨是一潭死水，方才的风波像一颗沙，投进去涟漪都不起：“无碍，我做了药。”

    谢炀：“……你会做药？”

    不是不信，是不敢信。

    曾经江山主好摆弄一切修法，除了练剑刻刀铁，炼药之法他也会些，可惜不光班门弄斧，还时常出问题，以前谢炀是真觉得他无所不能，直到后来才觉出味来——这家伙是拿命在玩呢！

    “不大会。”

    江疏雨回答的很干脆，又道：“但是这次应该没问题。”

    完，他从怀里摸出个装有蓝色液体的瓶，晃了晃：“还没试过。”

    谢炀：“……”谁给你的自信？

    “我，好像吃的差不多了。”江淼淼只扫了一眼，拔腿就要跑。

    江疏雨看出他们眼中的怀疑，微一皱眉，起身捞起跑晚了一步的花花，道：“现在就试。”

    “别！爹！”

    白鹤自亭前飞过，药水在狸花猫身上升起一层蓝烟，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反应。

    江疏雨抬起瓶看了眼：“怪。”

    谢炀：“……”

    江淼淼忍不住问：“既是在药心城受的伤，那为什么不顺道在那儿医治？皇甫城主得了我们相助，难不成连这点忙都不愿帮？”

    谢炀点点头，他也想问的。

    江疏雨：“是我瞒着他们，一点伤罢了。”

    世人奉他为守护神，若是神会伤会死，那就没人信了。

    谢炀撇撇嘴：“以后保护别人前先顾好自己不行吗……”

    江疏雨道：“无碍，我明日便启程去汾舟城一趟，重新炼药，总能成一次吧。”

    完，他颇为失望地起身离开，只把那药瓶留在了桌子上。

    谢炀转头问：“你爹平时不是不下山的吗，怎么这回倒要去汾舟城那么远？”

    江淼淼：“你听谁的？这些年我爹带我去的地方可多了，非要的话……在长留山待这么久才奇怪呢。”

    “真的假的……”

    “嗯！”江淼淼点点头，正要接茬，谁知花花却突然一反常态，“汪汪汪”地叫了起来——江疏雨的假药见效了。

    江淼淼：“爹！”

    桌子上，被落下的药瓶散发着蓝色光芒，谢炀拿起来端详几下，顺手塞进了衣服里。

    【作者有话：下一章开启汾舟城旧事篇~(≧▽≦)%2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