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寒门
寿喜宫的用度都是宫中最好的,室内装潢华丽,层层叠叠的黄色帷幔隔出了一间佛堂,淑太后跪在蒲团上,手中捻拨着佛珠,佛像前的香散发出烟雾,整个屋里烟雾缭绕。
宇文柘行礼,“儿臣拜见母后。”
淑太后捻佛珠的手顿了顿,但是没有回头,宇文柘只听见她口中念念有词的佛经。只得耐着性子又叫了一遍,“母后,儿臣前来请安。”
淑太后没有转身,声音有些虚浮,“烦请澜王暂避?”
宇文柘没反应过来,叶动澜笑了,“臣告退。”
叶动澜退出去,带上了门,木头发出轻响,淑太后同时蓦得甩袖起身,大喝,“跪下!”
宇文柘也并不多言,撩开锦袍便跪了下去。
这样的日子他早就习惯了,他一日日长大,母亲一日日严厉,罚跪,挨已是常事,他们母子在宫中相依为命,他想活命,只能听母亲的。
宫墙里的时光似乎总对女人格外残酷,宇文柘对淑太后的印象,似乎还是那个喜欢侍弄花草,从不刻意争宠的妙龄女子,宇文柘今日才发现,她的面容被时光刻下痕迹,手中的花早变成佛珠,连宇文柘都觉得陌生。
淑太后横眉倒竖,“宇文柘,你好生威风,上你母亲这儿都要提剑了?日后莫不是还要哀家这个母亲向你跪拜。”
宇文柘抿嘴,“儿臣不敢。”
“不敢?“我看你敢的很!哀家教你藏拙,披上龙袍就全忘了?”
宇文柘仍是那句话,“儿臣不敢。”
“你在外面跟叶动澜的话以为哀家听不到吗?”
“你是有通天的本事啊,他方能和和气气跟你话你就珍惜着。”
“母后!”宇文柘实在忍不下去,“珍惜着?难道就要我把宇文家的天下拱手让人?非要这天下姓叶不成?”
“放肆!”淑太后扇了宇文柘一巴掌。
宇文柘偏着头,没什么反应,但面色仍无缓和。
“权力的争斗害了你的外公,连你都要往里跳吗?”
淑太后似乎有些后悔动手了,整个人都在抖,语气更多变成了痛心疾首。
“母后的教诲儿臣没忘。”宇文柘的目光沉静,“或许儿臣也是真的愚钝,这些年来被所有人当做脓包废物,被选做傀儡皇帝,儿臣没什么本事,但总不能让我对母后见死不救。”
“哀家不需要你救。”
“母后不需,那天下苍生何如?”
淑太后冷笑,“自顾不暇,尔敢谈苍生?你以为叶动澜的野心仅止于此?”
“母后。”宇文柘还想什么。
淑太后已然拂袖转身,“滚出去!”
“母后,儿臣愚拙,但不一定会输!”
“滚出去!哀家叫你滚出去!”
两个人的声音交叠,淑太后的声音刺耳,宇文柘的声音低沉。
“儿臣告退,母后保重。”
这是宇文柘第一次如此激烈的与淑太后争吵,但他毫无服软的意思,转头离开。
推开门,叶动澜仍在门外,似笑非笑,宇文柘斜睨了他一眼,叶动澜行礼,“恭送陛下。”
宇文柘拂袖而去,叶动澜脸上笑意褪尽,寒意忽生。
淑太后和宇文柘的对话还在脑海回荡,“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爬到这个位置的贫贱之人,你拿什么跟他斗?”
淑太后这样训斥宇文柘。
这段记忆,叶动澜自己都不愿想起,却总有人替他记着,他叶动澜纵使现在身份显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寒门之子,他人眼中贫贱的下等人,他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