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关山难越(十)
长江江面水波平静。游鸿吟一身铠甲, 和端王爷一起站在船头。
赏江月。
距离雾城之战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年了。那场战斗最后的赢家自然是端王爷。
他一封密函直达荆州,荆州瑞字军副统领,周世德心腹中的心腹封越, 在街道周世德信件后的半个时辰内, 就直接去了当时荆州最高指挥, 大将军李远的府中。
那李远之所以能得到皇帝信任, 是因为南周皇后姓李, 这李远是皇后的亲哥哥,要真本事,也有点, 但是在封越的眼中,那点本事给王爷提鞋都不配。
可以,这边周世德正式明确了反意, 他的手下都是十分开心的, 做起事情来那叫一个雷厉风行。砍完李远,封越立即点兵,只是他也担忧大齐冲破边境,所以依旧留下了将近十万的防军,而不是一股脑儿将人都带走, 荆州是王爷最重要的根基, 不容有失。但是点出来的兵不足游鸿吟要求的三十万人, 还有五万人的缺口, 这个缺口最后是游了非王爷这一派系另外一处边防重镇的指挥使, 他借出五万兵马。
然后这些兵马并非走得陆路, 而全是水路。南周水军其实还不错,毕竟防线有很长的一段都是水域,只能大力发展水军,建造江船。就这样,三十万军队分成两批从长江逆流而上,来到蜀中,登岸后则分散前行,最后在雾城汇合,给了西梵残军最后一刀,做了一个得利的渔夫。
强吃大齐大军的战斗让西梵和南周都损失惨重,其中西梵不仅应城守军全军覆没,参战的雾城守军也莫名其妙遭受灭顶之灾。
此刻,西梵最强的六大军事重镇,已有三座落入敌人之手,应城被淹,不谈也罢;平城饱经战火,千疮百孔,首先接管平城的大齐,留下驻守的那点人怕是顶不住南周几下消耗;而雾城却是守军全灭,城中设施建筑,甚至是百姓都还在,在这种情况下几乎都未有损毁,简直是奇迹,雾城的价值要远远高于其他两城。
南周之前的灭梵联军损失也大,但是游鸿吟并不心疼。这批兵将并非所有人都会认同端亲王的做法,人数少点好操控。
游鸿吟首先破了沉寂:“在下一直不明,为何王爷的亲军称呼为‘瑞字军’,王爷封号不是‘端’么?”
“那是陈年旧事了。”周世德:“先帝在位时,我尚不是亲王,因先帝对我也有诸多误解,剥夺了已逝父皇赐我的‘瑞’字封号,改封‘端’,反而封二哥为‘睿’。但是瑞字军是本王年少之时就已经组建的,一时之间也改不了口,等皇侄登基后,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游鸿吟:“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多的曲折。”
“这次回汴梁,总觉得有些事情是自己不想面对的。”周世德抬头看着月亮。
“王爷心中有愧疚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是有些事情哪怕背负着愧疚也要做。”游鸿吟:“西梵已有大半落入我南周之手,仅剩下夕家驻守的黄金宫,黄金宫卫城青城台、太白宫,以及被孤立成孤岛的望仙城还在苦苦支撑,他们已经是孤立无援之势,我们无需穷寇死,先请封将军带着二十五万大军威慑围困一段时间,不定,有和平解决的机会,西梵国主据我所知,并非一个很有骨气的人。”
“如果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少折损些人,自然最好不过。”周世德。
“但是这一切是王爷能登上帝位,自己能做的了主之后,才有操作性。”游鸿吟:“之前王爷对在下一直不是太信任,虽然采用了计策,却并未详细介绍王爷身边的势力,朝中情况我也知道的并不详细,如今,总该相信我了吧。”
周世德微微一笑:“飞鸿智勇盖世,又心怀远志,本王早已对你十分放心,不然又怎么可能听君一席话,就舍命相陪。”然后他顿了顿,:“据我观察,朝中对我支持的大臣应当不少,但是他们地位权利都不怎么高。可能,高位之中,唯独两人倾向于我,也有可能,他们只是看清,我是镇压边境的一块不可或缺的一枚棋子,所以过往才力保我。”
游鸿吟:“反对王爷登上皇位的文官,大致就分四种。要么是只看得到利益的蠢人,他们没什么立场,气节之类的东西可以随时更改。要么是看不清形势的蠢人,他们的意见没有任何参考价值,可以忽视。要么是固执的聪明人,他们就算知道王爷你坐上皇位更好,却不会接受,难免辞官归隐。要么是变通的聪明人,他们对皇帝换人做的事情,之前会反对,成了既定事实之后却会接受,甚至还会替王爷卖力,这才是王爷需要抓住的中坚力量,也是最得用的一批人。”
“所以,飞鸿才选择骑兵直攻汴梁?”周世德。
“我当初带着作为诱饵的骑兵如今尚剩下两万人,再加上王爷手中有三万,足够了。”游鸿吟:“我们坑了大齐四十五万大军,吞了西梵大半国土,如今是背腹受敌,不能采用常规办法,只能速战速决。官员的反抗不足为虑,问题是宗室。”
“我也有这样的担忧,本王毕竟是周家之人,享太庙香火。”
“那么如今,王爷无后嗣便是最大的优势。”游鸿吟:“只要王爷承诺在周族宗室之中挑选继位人选,怕是宗室将无人会帮现在位置上坐着的那个。”
周世德震惊,他未想到,自己最大的缺点在这神来一笔之下,变成了优势。
而游鸿吟则倚着船舷想,汴梁,又是怎样的呢。
圣显初年,周世德登基为帝,号瑞德帝。
游鸿吟逼宫根本没话费太大的力气,汴梁之中的警惕性实在太差,被封越砍死的李远将近两个多月未有奏折,皇帝居然没有觉得有一丝反常,枉费游鸿吟带着骑兵日行千里奔袭汴梁,防止有勤王之师护卫汴梁,但实际上,抽调了不少禁军兵力攻西梵的汴梁,犹如纸糊的,城门根本没起到任何作用,就被游鸿吟攻进了城池之中,而皇宫的御林军,战斗力则可以忽略不谈。
游鸿吟分别派遣兵士将各处官员、宗室围困家中,不到三日,就彻底控制了局势。
而之后,周世德也就随即赶到,一点也没多讲究,立即登基为帝,甚至连登基大典都从简,而登位之后一个月,就开始着手处理西梵、大齐之事。
大齐损失四十万精兵自然怒不可言,使者很快就到了汴梁,被周世德轰出去了。如果不是不斩来使,他不定就把人砍了。脸皮都撕破了,此时两国已经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又何必再做这些面子功夫。
圣显三年,西梵国主投降,被封安王,长居汴梁,西梵青蔓公主嫁周世德五弟之子,表示南周与西梵皇室血脉相连,不再分割彼此。
而劝降有功的游鸿吟被破格提为枢密使,封通侍大夫,全权负责与大齐的最后决战。
圣显八年,历时五年的周齐之战终于落下帷幕,此刻,南周已不再是曾经的南周,也不再会有世人嘲笑南人不男,更不会有人讥讽‘朝廷’,这个曾经风雨飘摇,内忧外患的国家,在君臣齐心协力之下,终于获得更久的国祚。
“大人,”府州少尹毕恭毕敬地请游鸿吟进了府衙:“不曾想到,大人与在下居然是同乡。”
如今的游鸿吟是皇帝身边炙手可热的大红人,更是手握重权的大将军,他一个的府尹自然不敢得罪。
“徐大人无需客气,在下只是多年不曾归乡,如今却已寻不到父母踪迹,不得不来此查阅户籍名录。”
“啊,原来如此。”徐府尹立即带人前往府衙存档处,边走边:“天下征战已久,亲人之间彼此失联是常事,大人无需焦急,府州户籍存档从未出过差错,应当是可以翻阅到的。”
“麻烦了。”
“宴大人无需客气。”
除了州府衙,游鸿吟上了马,周围的亲兵立即将人护的密闭透风,其中一个年岁尚轻的少年:“大人,什么事情派我们来不就好了吗。如今大齐余孽未除,他们都恨透你了,年年刺杀都没断过,如何心都不为过!”
然后少年被旁边的人拍了一下脑袋:“多嘴,大人心中自然有数,而且,就你那胳膊腿,真遇到了危险,是大人保护你,还是你保护大人啊。”
“你瞧不起我,不和你话了。”少年有些赌气,但是随即也有些丧气的垂下了头,他是顶替了亲哥哥的位置进了游鸿吟的‘龙牙卫’,是做亲卫,其实是他哥哥为救大人而死,大人惦念才将他这个弟弟安置在龙牙卫之中。
“好了,不要欺负他了。”游鸿吟笑着:“这么多年了,郑叔你这脾气一点没变。”如今郑叔年纪大了,早已不是亲卫,却依旧常年跟随在游鸿吟身边,对他来,宴行云就是自己在世上的唯一亲人了。
最后终于找到搬家后的父母,游鸿吟将两位接到京都,今年初春,周国进行了迁都,京都是金陵而不再是汴梁。两位以为自己儿子已经死了的老人一脸梦幻地住进了皇帝赐给游鸿吟的飞鸿园。
“我似乎从来没想过,这具身体的父母。”宴行云有些愧疚的,他这么多年来,看着游鸿吟南征北战,早已心悦诚服,也渐渐从过去的迷障之中走出来,如今的宴行云早已不是当初。
“你当时情况特殊么,自然想不到。借用原主的身体行事,自然是欠了一份因果,替他好好赡养老人,也是理所应当。”游鸿吟:“如今你可还有怨恨?”
“我只是没想到,青蔓不是大齐间谍,反倒是西梵公主。难怪,当时她并不愿意被我救回来,我一直以为那是她自卑和害羞。”谁知,人家国破家亡,好不容易混在难民之中能够逃出虎口,却被拦住了,面对亡国的仇人,背后捅你一刀?没把你砍碎喂狗已经是好脾性了:“此事本就是各位其主,只是我和她有缘无分而已。怨气,自然也就谈不上了,只是觉得过去的自己真的够蠢。”
圣显十六年,瑞德帝驾崩,而宴行云宴太尉,也心伤难抑,以身体不佳为由,退出朝堂,不再过问朝中之事。至于魏国,狄国,车国这多方的角逐之事,则是新帝该操心的了。
基本上,在之后的岁月里,除了宴家二老的催婚之外,游鸿吟过的非常舒坦,他不沾事,名望高,新帝不会去动他,甚至有些难题偶尔还会来询问询问意见。
而二老过世后,他依旧未娶妻,倒是传出些流言,了不少‘宴太尉与瑞德帝之间不得不的二三事’,但这种东西游鸿吟也只是当做笑话,听了也只是一笑而过。
后世论坛历史名将排行热帖。
“在古代十大名将之中,大周太尉宴行云绝对榜上有名。无论是水淹应城,不费一兵一卒就夺城成功,还是夜袭飞猿关,天降奇兵,或者又是雾城之战中展现的庞大宽广的战争宏观视角,齐周长江水军对战的中表现出来的精准推算能力,无一不表示,此人计谋兵法使用起来天马行空,乃天纵奇才。唯一美中不足即宴行云并未留下任何墨宝,军法心得亦随着他的逝世而成为不解之谜。所以,宴行云将排在孙子之后,成为第二名。”
“233,见太尉滚进。”
“楼主脸真大,名将各有千秋,排个什么名,你当大白菜吗?”
“楼主多扒点太尉的事情么,对他和瑞德帝的关系比较感兴趣。”
“这是正经贴,楼上滚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