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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宫金锁囚佳人◎

    漆黑的夜空中落下鹅毛大雪, 殿前几乎没有一丝风,寂静的让人害怕。

    脾气暴躁的李禄即使被断了一身骨头也不服输,被宫人抬下去的时候还一边呻、吟一边用虚弱的声音质疑着, “死我都不服……父皇凭什么选你!他老人家身子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故去……”

    声音被淹没在轻盈的落雪声中, 抬他下去的宫人多少将他的话听了进去,但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应和。

    身着黑衣的男人站在殿前, 冷漠的眼神俯视殿下跪着的众人, 听到她们压抑忍耐的哭声,裴英甚是烦躁。转头看向玉明熙,她却只是盯着那一卷圣旨轻抚出神。

    宽厚的雪裘将少女紧紧裹住,只露出一张莹澈洁白的脸, 乌黑的眼眸闪闪发亮, 巧的鼻子下一点粉红剔透的唇珠, 透出惹人疼爱的颜色。

    裴英从帝华殿里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她,在薄薄的一层雪地上, 她像一朵春日里盛开的娇花,即使冬日寒冷也掩盖不了她的美丽。

    他看到她神色焦急, 担忧她是不是急着赶来看老皇帝,又有一丝期待:姐姐是不是为他而来?

    如今她神色安稳下来, 拿着诏书满心欢喜,却对他没有半分关心, 甚至没有走进帝华殿去看一眼老皇帝的遗容,连五王爷的半分孝心都比不上。

    裴英终于看透了她。

    当初什么感念恩人的情意才找到他, 将他养在身边报答恩人。今时今日再看, 分明是她贪恋权势, 利用他的皇族血统在朝堂之上为自己增加筹码。

    从前对待他的好, 什么永远不会离开,会保护他……都是骗人的吗?

    落下初雪的冬夜寂静无风,裴英心底一片寒凉。

    身旁的少女丝毫没有察觉男人的深重心思,一脸欣慰的看向他,声:“裴英,我们总算熬出头了。”

    裴英看到她转过来的正脸,脸上自然的勾起微笑,答她:“无论姐姐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从前如此,以后也会如此。”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玉明熙甚感欣慰。

    从欣喜之中回过神后,玉明熙又紧着问他,“陛下走之前有没有留什么遗言?”事发突然,玉明熙没能及时赶过来,也就没能是侍候在老皇帝病床前,她很好奇皇帝在临死之前还会出什么秘密。

    裴英只是笑笑,手掌垂在身边却没有在放肆的去牵她的手。

    自从那夜放肆被玉明熙了一巴掌之后,他就“学乖”了,知道她只想要一个听话的傀儡,便乖乖往后退去,不再越雷池一步。

    “父皇病的厉害,什么都不出来了,倒是念叨了几声我娘亲的名字。”裴英从容淡定,语气中还带着些许思念母亲的悲伤之意。

    大殿中隐隐传出五王爷的哭声,玉明熙知道自己不应该问这么多,忙收了声。

    大雪未曾停歇,第二日国丧,皇帝病逝后传位于六王爷李英的事昭告天下。

    玉明熙在宫里宿了一夜,一直到天明,看到老皇帝的棺木停在宝鹭殿中受香火供奉,悼念的经文挂满了大殿。她站在殿外,环顾四周都是身着素缟的妃嫔,身后是两位王爷及其家眷,裴英作为继承人正在殿中为亡故的皇帝诵经祈祷。

    玉明熙悄悄从人群中走出,问一早进宫来陪她的燕,“你站在这儿有没有看到太孙与嫂夫人?”

    燕摇摇头,“没有看到,许是雪大天冷,夫人不想让太孙受寒,没有出门。”

    玉明熙低声呵斥她,“今日是国丧,皇族子弟无论如何都要来悼念,皇太孙怎么可能不来。你快派人到各处找找,别是跑丢了,我出宫一趟。”

    罢,玉明熙走出宝鹭殿的院子,带着几个护卫骑上马出了宫。

    出宫门后,身旁的杨宏有所疑问,直言:“今日宫里的禁军好像少了很多,原先宫门处至少有十二个人把守,刚才手下看着少了一半不止。”

    一人答:“或许是抽调去帮忙办理国丧了?”

    玉明熙听到几人的议论,插话:“国丧自有大内与礼部一起操办,再怎么也轮不到禁军去帮忙。事有蹊跷,你们两个去城内金吾卫与城北军营里嘱咐两声,新帝还未登基之前,绝不能让京城里出乱子。”

    护卫领命,调转马头去了别的方向。

    面前吹过来的雪花还没贴到脸上就被呼吸的温度烫化了,玉明熙骑在马上,呼出口的气化成白雾散在身后。

    终于来到沛国公府上,清的微光照在国公府的大门上,玉明熙敲响大门,里头厮紧跟着开了门。

    玉明熙开口就问:“太孙和太子妃何在?”

    厮迷糊了一会儿,这会儿天刚刚亮,府里的老爷公子们原本是要出门办公,可宫里的布告传下来,他们只得紧赶慢赶地换了衣服,准备进宫去奔丧。

    他想了一会儿,大概天还没亮的时候,有一队羽林卫过来,是宫里出了大事,他们要护送太孙和太子妃进宫,便将人带走了。

    “天还没亮,那就是一个时辰之前……”玉明熙察觉不妙,地上的马蹄印早早被落下的大雪覆盖,如今不知他们去向。

    羽林卫接了人也应该往宫里送,怎么会不见人呢。

    玉明熙恍然惊醒——是赵洵!

    她瞬间回想起来数月之前在茶楼里,赵洵慷慨激昂的对她讲着自己的谋划与野心,那时他还是皇帝身边的心腹,为了让她俯首称臣拿李澈做把柄。如今皇帝去了,他难道是想挟持李澈造反不成?

    玉明熙瞬间慌乱了,这种事赵洵当然能做得出来,他前世就已经借着李禄做过一次了。

    “快随我回宫!”玉明熙一把抓起马背上挂着的弓箭背在背上,策马冲向宫门。

    刚才还大敞着的宫门,如今紧闭着。护卫上去敲大门,得不到里面人的一点反应。

    大白天的闭上了宫门,不是蓄意造反是什么?玉明熙赶忙让人去找来金吾卫和城北军,准备撞门。

    宝鹭殿中冲进来一群禁军,吓坏了众人。来人不由分将所有的皇族人包围起来,用刀剑威吓,将他们一一捆绑起来。

    赵洵走进来,身着泛着银光的铠甲,一副尽在掌握的从容模样。身边人前来禀报:“郡主不在这儿,倒是抓到了她身边的女使,大人要如何处置?”

    赵洵眼角微挑,“只有女使在这儿有什么用?郡主去哪儿了?”

    宋治平回:“刚才宫门那里有人来报,有一队人马出了宫,想来应该是郡主。”

    “她出去了?”赵洵微微皱眉,一双好看的狐狸眼微垂深思,“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我拿下宫里这一群人,她早晚也要听我的吩咐。”

    赵洵踏着雪走进宝鹭殿,迎面就看见还未登基的新帝站在先帝的棺木旁,两个羽林卫倒在血泊中,死的无声无息,一个被卸了胳膊,一个肚子上被捅了一个大窟窿,死相凄惨。

    看到外头又来了人,裴英用袖口擦干净自己的匕首,收回腰间。俯下身从已死的羽林卫身上捞了一把刀握在手上。

    他凝视着赵洵腰间羽林都尉的令牌,冷言道:“你就是赵洵?”

    “见过六王爷。”赵洵虽然不会武功,硬碰硬肯定比不过眼前这个武将出身的王爷,但他有底气的很,外头捆了那么一群都是他的人质,还有太孙在手上,该害怕的是裴英。

    裴英从刀上抬眼看了一眼外头被捆着的皇亲国戚,眼皮都不眨一下,“先帝驾鹤西去,你带禁军入宝鹭殿是何意图?”

    赵洵在他面前恭敬道:“王爷该知道我的意图,劳烦王爷退位,保举皇太孙继位。”

    大殿中诵经的僧众哆哆嗦嗦的不敢冒头,听到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论,手上的佛珠不心掉下来落在木鱼上,发出清脆的咚的一声,在殿里回荡。

    飘扬在大殿中的经幡如同难以安息的鬼魂无风自起,裴英手起刀落,砍断了飘在他与赵洵之间的两片经幡,随着半截经幡落地,裴英面不改色地看向他。

    “本王为何要听你的?”

    他太从容了,没有立刻拒绝也没有筹谋利害得失,赵洵觉得很奇怪,但立马就威胁:“王爷若是不从,那这外头的雪可就要染些血色了。”

    听罢,新帝脸上终于显露出表情,他淡淡一笑,仿佛听到什么有趣的乐子一般,把弄着手上的刀,笑:“好啊,就请赵大人不要手下留情,本王也想瞧瞧,这一地的白雪究竟要杀多少人才能染得透。”

    瞧这脸色和语气,丝毫不像是装出来的,仿佛等不及要看他杀了这一院子的人。

    赵洵渐渐蹙起眉头,厉声道:“人命关天,王爷竟然还笑得出来?就不怕让郡主知道了你的本性?”

    “你如果抓到了她,还会跟本王这些废话吗?”裴英脸上的笑容渐渐扭曲起来,一双浅色的眸子,隐隐透着血光。

    赵洵有些被逼急了,他知道再过不久就会有人发现皇宫里面的异样,城北军和金吾卫迟早会拿下宫门,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抬手示意,宋治平立马走向外面,挑了两个人出来,道:“你们都听着,是六王爷冥顽不灵,不管你们的死活,下了地狱别忘了去阎王那里告他一状。”

    罢,禁军手起刀落,血溅当场。

    国丧之上见了血,有人尖叫有人哭,赵洵颇为得意的盯着裴英,笑眯眯道:“你今日就是不退位,我也要杀光这院子的人,所有人都会怪罪你和玉明熙,你们两个别想好过。”

    听到她的名字,裴英眼中寒意更深,一手上去捏住了赵洵的脖子,力道大的几乎要把它拧断。

    还未看清身前人的步法,脖子就被人捏在手里,几乎快要窒息。赵洵却忽然大笑起来,他终于知道了这个人的软肋,不由分的大声嚷道:“原来是她!你竟然对她……哈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给我住口!”裴英低声呵斥他。

    赵洵置若罔闻,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本想拿皇族的人命来威胁新帝,没想到裴英根本就不在乎他们的生死,而她真正在乎的那个人,却不在这里。

    羽林都尉被人捏在手里,跟着造反的禁军也慌乱起来,宋治平提着刀过来要解围,却被裴英掐得更紧,赵洵几乎要昏死过去。

    裴英厉声对外道:“你们这些造反的叛军若是现在放下刀剑自回原处,本王还可以不追究,若是不知悔改,本王杀了这叛乱之臣后,你们也要跟着殉葬!”

    语毕,一大半的人害怕的赶紧逃了。院中还剩下一多半的禁军,刀剑冲向他,随时会冲上来杀他灭口。

    忽而,外头传来马蹄声。

    宫门早已被撞开,援军赶到,瞬间清理了外围的叛军,解救下被抓的人质。

    带兵前来的薛庭半跪在地上回禀,“微臣薛庭奉郡主之命带金吾卫前来救驾!”

    赵洵输得彻彻底底。

    曾经被他看不起的娇弱女子带了援军来乱了他的计划,眼前这个看上去仁义忠信的王爷是个人面兽心的恶人,不但觊觎自己的义姐,还不把人命看在眼里,真真是可笑之极。

    事情至此,赵洵收起了笑声,不经意道:“李澈和长孙怡在我手上,如果我死了,他们两个也别想活。”

    裴英犹豫了,他知道那两个人对玉明熙的意义,如果他们因为自己而死,那玉明熙就再也不会信任他了。

    他还没有得到她,怎么能因为这种事失去她。

    裴英松开手,赵洵剧烈咳嗽着坐倒在地上,调笑似的着,“她知道你的心思吗,眼中乖巧懂事的义弟竟然想着要同她做夫妻,熙儿一定觉得恶心,只怕是再也不会见你了吧!”

    熙儿?裴英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叫她,冰雪般的面容上,第一次露出真正的杀意。

    “别这些废话,赶紧滚。”

    赵洵不听,玉明熙还没有来,他哪里都不会去,继续在裴英面前胡侃,“她的心可是玻璃做的,又温暖又漂亮,但是一旦碎,就再也回不去了。”

    有些东西总是在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而赵洵失去了两次,事到如今,才有了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赵洵站起身来,扶着门框走出来。

    身后的裴英犹豫着抬起刀,将要走出去的这个人是玉明熙的初恋,他不但对玉明熙有野心,还妄想觊觎这顶天的权利。

    他太会抓人软肋,从前是先帝,现在是皇太孙,再往后就是玉明熙。裴英眸色一沉,绝对不能让他活着。

    提在手上的刀还未砍下去,宫苑之外射来一支箭,在盔甲保护之外的脖颈,被一击刺穿。沉重的身体重重的倒下去,登得浑圆的眼睛里还倒映着他死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飘摇的落雪中,一身白衣的少女手握弓箭,站定如松,长臂收展有度,眉目之间是愤恨的疏离,为他们两人的孽缘做了决断。

    被他欺骗了那么多年的姑娘,真的长大了。她变了,就在她用箭对准他的喉咙时,就再也回不去了。

    玉明熙愣在了原地。

    她杀人了。

    明明薛庭已经控制住了局势,她还是出手杀了赵洵。

    只有他死了,自己重生的秘密才不会被人知道,才不会有人再用她的软肋威胁她。他带着叛军造反,他必须死。

    她缓缓落下长弓,仿佛失了魂魄一般,在一声声称赞与道谢中走向宝鹭殿。

    裴英满怀期待的看着她,等待着她来问自己一句“好不好,怕不怕”,却见少女在他面前蹲下身去,半跪在倒下的罪臣身边,眼眸被湿漉漉的雾气浸润。

    这是她曾经爱过一世的人。她曾经爱他爱到死去活来,也恨他恨到就算是死也忘不了他的背叛。

    她跪在他身边,呢喃着,“如果有下辈子,别再来找我了。”

    赵洵的眼睛缓缓闭上,终于断了气。

    眼眶中的泪珠始终没有掉下来,她心中感到悲哀,不是为赵洵,而是为自己。无论自己选的是什么路,到现在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站起身时,玉明熙表情已经没有异样,她看向裴英,男人很好的隐藏起怒意,微微笑着扶她走出殿外。

    新帝命令薛庭,“凡此院中叛军,杀无赦。”

    站在一旁的玉明熙看着杀伐果决的裴英,心有不忍,却没有开口为叛军开脱,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她杀了赵洵,裴英处死这些人,为的都是一个目的,走上权力的巅峰。

    第二天,先帝的棺木下葬皇陵。

    不久后,李澈和长孙怡在郊外被人发现,母子两人被绑到这偏僻荒野里待了三天,被营救回京城之后,第二日便举家搬到了郡主府上。

    玉明熙帮着忙里忙外安放东西,长孙怡将她拉到无人处声道歉,“之前你让我搬过来,我犹豫着不过来,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对不起,是我疑心太过,忘了你是真心关照我们母子。”

    玉明熙没有多什么,只让他们放心在府上住着,自己会派人保护他们的安全,不会插手他们母子的生活。

    先帝已经去世七天了,今日裴英前去皇陵祭奠,明日就是登基大典。

    正午时分,冬日的暖阳照在外头雪地上,趴在书房的桌案上都能瞧见外头显眼的白光。

    玉明熙憩了一会儿,做了一个梦。

    梦里爹娘没有去世,他们一家三口骑着马在马球场上与林家三口人一起比赛,林枫眠不擅长骑马,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她身手去扶,被围观的官眷们起哄,他们两人是天作之合。

    她微微一笑,没有否认。

    梦里李乘风的病被治好了,与长孙怡夫妻恩爱,又给李澈生了一个妹妹,一家人乘着舟游览湖上风景。她坐在另一页舟上,从他们身边游过,开心的互相招呼。

    李乘风笑着劝她:“你不适合做官,日后是要吃苦头的。”

    她笨拙的笑着,没有回答。

    梦里先帝还是生龙活虎的模样,信任她宠爱她,把她当做亲女儿一样疼爱,不在意她的笨拙愚蠢,只求她能平安喜乐的做一个笨笨的郡主。

    她傻笑着点头,没有答应他。

    梦境的尽头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他那么瘦的身子蜷缩在茂密的树林里,虫子爬在他身上,雨水淋在他身上,没有一个人在意这个孩子,只有她走过去抱起了他。

    的少年颇为郑重的:“姐姐,我喜欢你。”

    玉明熙睁大了眼睛,心脏止不住的跳动。她已经忘记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那个时候她问林枫眠的那些话,有没有吃醋,有没有心动,那种酸酸中透着些许甜蜜的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我不会再喜欢一个人了。”她回应了少年的感情,没有逃避,没有反驳,只是平淡的告诉他,“我的心就像是死去的湖水一样没有办法再掀起波澜,即使你喜欢我,我也不能给你同等的爱意。”

    少年眼神坚定,仿佛一双经历了千年时间沉淀后再次磨出来的琥珀,晶莹透亮,他:“即使你这么,我也还是喜欢你。”

    他的感情纯粹而真挚,是他最珍贵的宝物。玉明熙无法接受,她会毁了他的这份心意,她不能接受。

    ……

    从梦境中醒来时,已经快到黄昏了。

    玉明熙揉揉眼睛,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却记不清自己都做了什么梦。

    这个时间,前去皇陵祭奠的队伍已经回来了,明日是登基大典,她有些担心裴英能不能本本分分的守着规矩。

    如此让人高兴的日子,不找个人吃酒可不行。玉明熙想了想,林枫眠身在礼部,这样盛大的场合最是忙了他,薛庭近日因为叛军的事也有的忙,倒是张家的公子跟她跟得来,不知道有没有空。

    撑着书案站起身来,玉明熙刚站稳身子,外头燕推门进来,瞧见她睡醒了,关心道:“快到晚饭时间了,奴婢来叫郡主去用饭。”

    玉明熙摆摆手,“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得去喝一杯才行。”

    燕皱眉,“明天就是登基大典了,您万一喝多了,明天起不来怎么办?”

    玉明熙轻松道:“没关系,我只喝一点点,走吧走吧。”着就拉着她要一起出门,燕站在原地没有动。

    “怎么了?”玉明熙回头看她。

    燕低下头,羞道:“我原本答应了青竹,晚饭之后陪他回家去见见他的家里人。”

    “啊!”玉明熙惊讶,耳坠子差点都吓掉了,“哦,我忘了你们两个快到婚期了,去见见他的家人也好,那今晚你就不用跟着我了,记得对人家爹娘好点。”

    燕害羞的不敢看人,“奴婢知道。”

    “那你就留在府里吧,我先出去了。”玉明熙走出院子,心里很为燕高兴。燕从就跟在她身边,也是个无父无母的可怜人,如今终于能嫁出去,也有自己的家庭了。

    如今只剩她一个孤家寡人。

    玉明熙轻叹一声,带上两个护卫便出门了。

    等在酒楼里,没有一会,张家的公子便上楼来,一张圆润可爱的脸,双腮雪白,如含苞玉兰,配着一身橘红色的衣服,显得很有福气。

    “祈安,在这儿。”玉明熙招手让他过来。

    张祈安急忙走过来,不好意思的坐在她面前,解释:“来的路上马车滑,让郡主久等了,是在下的不是。”

    玉明熙摆摆手,“我也才刚到,你爹知道我叫你出来喝酒,没有生你的气吧?”

    “没有,家父知道是郡主请我吃酒,挺高兴的,让我陪郡主解解闷,是我的福气。”张祈安乖巧的坐着,仿佛一块干净纯粹的玉石,不曾被世事沾染。他今年刚满十九,亦没有谈婚论嫁。

    玉明熙喜欢他的单纯可爱,很像从前的自己。虽然自己现在也没有聪明多少,但心境已经苍老了好几年,不像十七八的时候那么轻松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让张祈安入府做驸马,也挺好的。

    冬日煮酒,热酒下肚,整个身子都跟着热乎起来。玉明熙着些没边际的话,什么功成名就后告老还乡,要策马去边塞,还要去东海沿岸抓鱼吃,还没喝几杯酒就有些醉了。

    张祈安坐在她对面安静的倾听着她的胡言乱语,颇为仰慕的看着这个大靖国权势地位最高的女人,关心道:“郡主少吃些酒,醉酒误事啊。”

    闻言,玉明熙刚要送进口中的酒杯停在半空,缓缓放了下来。她还没喝醉,不过也觉得祈安得对,稍稍节制了些。

    温顺的青年察觉出玉明熙的情绪有些不对,用糖糕一样软糯的声音问她:“郡主,您的贴身女使怎么不在啊?”

    “她要成亲了,今天要去见未来的婆婆公公……今后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玉明熙难掩失落之意。

    “郡主若是觉得一个人呆着太孤单,我愿意陪着您,无论是吃酒还是赏雪看灯,能给郡主做伴,是我的荣幸。”青年真挚的眼神看向她,玉明熙被这直白的感情表露戳中了心。

    她心里藏的事太多,有很多心里话连最亲近的人都不敢。碰见张祈安这样单纯的公子,很难不心动。

    玉明熙轻抿红唇,点点头。

    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因为燕要嫁人,她害怕落个孤单一人,开口又:“等到正月十五之后入春,你可以来郡主府……提亲……”

    话刚完,脸就红了一半。这是她自己选的夫婿,人也是她喜欢的性格,想到以后成婚的景象,难免感到羞涩。

    “……嗯。”青年回应了她。

    互通心意的两人掩盖不住脸上的笑意,店二又上两道菜来,楼下传来急速的脚步声,伴着哒哒哒的上楼声,常柏走上楼来。

    他来到玉明熙面前,凑到她耳边声,“陛下请您入宫。”

    裴英找她。

    玉明熙看着对面一脸纯洁的青年,反问常柏:“陛下让我入宫所为何事?”她约了张公子出来吃酒,人家好不容易赶过来,这个时候走了岂不是伤了他的心?

    常柏答:“陛下没有细,只让属下如此传话,去或不去由郡主定夺。”

    玉明熙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站起身来。同张祈安抱歉道:“宫里可能有急事,我得进宫一趟,你……”

    “郡主有事就去吧,一切以陛下的事为大。我会……自己回去。”张祈安无辜的看着她,清纯透亮的眼睛惹人怜爱。

    玉明熙于心不忍,但还是匆匆下楼。明日是登基大典,今晚可千万不能出乱子。

    至于张祈安,她都已经决定了要让他做驸马,他们的以后还长着呢,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

    经过整修翻新的帝华殿更加华丽,几十盏烛灯点起来,照的四处亮堂堂。落下的淡黄色轻纱遮掩住龙床,书案摆在西侧,原先装饰用的古董花瓶山水字画全都被撤换掉。

    玉明熙走进大殿中时,入目便瞧见正对着门口的位置横挂着一幅千里江山图,正是他当初送给赵洵的那一幅。

    赵洵死后被抄了家,贵重的物品被充入国库,出现在帝华殿里并不意外。

    “来这里。”

    男人的声音指引着她看向殿内,身着黑金色长袍的男人正坐在桌前,桌上摆着一壶酒,还有几碟精致的菜——大晚上的把她请进宫来,就是为了跟她吃酒?

    玉明熙一面觉得裴英能察觉到她心情好想吃酒,果然是个贴心的人,一方面又觉得只是为了吃酒就把她请进宫来,未免有些题大做了。

    “陛下忙于政事,竟然还得空请微臣来吃酒?”她词恭敬,出话来却是调笑的语气。

    男人抬头看向她,仿佛一座静默的玉雕缓缓张开口,“姐姐,你还和从前一样叫我裴英吧,我不想因为这身份,让我们的关系就此生分了。”

    长发一半用金冠绾在发顶,余下一半如丝缎般垂落在双肩,长眉凝霜,眼睫之间流转着愁绪,浅色的眸子在明黄色的烛光中微微闪光。男人如同一个坠落人间的神祗,被裹挟着坐在孤寒的高处,受人敬仰,亦无人可诉心中事。

    玉明熙心中微痛,是她把裴英推到这个位置上。如今木已成舟,她不再去想自己的对错,只期盼着能够把以后的日子过好。

    “我跟你开玩笑呢,许久未见,你还好吗?”玉明熙一边着一边走向桌子,随手解下身上的披风,挂在一旁的衣架上。

    身后的殿门被关上,玉明熙好奇的回头看一眼,环顾四周才发现帝华殿中竟然没有一个服侍的宫人。

    “我知晓姐姐最爱在冬日里喝热酒,便让人温了最好的佳酿,请姐姐来品。”裴英亲手倒一杯酒放在她面前。

    “这……”玉明熙没有伸手去接,她方才已经陪张祈安喝了一会儿,在外头天寒地冻的脑袋还能清醒,帝华殿里的炭火烧得如此旺盛,只怕再喝一杯热酒,她就要醉了。

    玉明熙推辞:“我还是不喝了,万一喝醉了做出什么无礼之举,罪过可就大了。”

    “以姐姐的酒量,只喝一杯并无大碍。”

    “额……”玉明熙不敢跟他自己跟张家公子吃酒的事,上一次她跟人家吃酒就惹了裴英吃醋,差点没把她嘴唇给咬破。虽然后来他道了歉,在她面前依旧乖巧听话,可玉明熙是不敢再这么光明正大的惹他不快了。

    裴英微微挑眉,问:“难道姐姐来之前已经吃过了?所以才瞧不上我这里的酒。”

    “不是不是,这宫里的东西都是最好的,我怎么会瞧不上呢。”玉明熙无奈端起酒杯,紧咬着牙,一饮而尽。

    柔顺的酒液顺着喉咙流下去,玉明熙被辣的闭紧了眼睛,喝完了还不忘夸道,“还是你做事最顺我的心意。明日登基之后,你就是万人之上的皇帝了,也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像现在这样一起吃酒。”

    裴英面色沉静,黑发垂肩,眼眸中金光暗转,“当然有机会,姐姐无论想做什么都可以。”

    玉明熙有些不胜酒意,坐在板凳上,眼前有些发昏。她看着裴英站起身朝她走来,道:“你坐着就好,我没事。”

    “我知道,我只是想看看你。”裴英着,半跪在她面前,伸出手轻抚她的面容。

    脸颊被粗糙的手掌抚着痒痒的,玉明熙憨笑着:“不要离我这么近,一会儿我酒意上头可是不认人的,万一把你当成哪家公子给欺负了,你可千万不要定我的罪。”

    “姐姐,我真的喜欢你……”裴英一脸虔诚的仰望着她,期待着她会像从前一样拥抱他,摸着他的头安抚他敏感的心情。

    可是她没有,她只是把手肘支在桌上,缓缓闭上眼睛。

    药力发作了。

    他伸出手去,解开了女子的腰带……沿着优美的脊线将外衣一层一层剥下,露出女子如新雪般的手腕,肌肤凝白,腰身清瘦。

    空荡的帝华殿中,烛火不安的跳动着,模糊的人影被光照在窗上,殿外的宫人只敢低着头,谁人都不敢多看一眼。

    男人低声呢喃着,“姐姐,你哪里都不用去,留在我身边就好。”

    “再也没有人能分开我们。”

    “既然你没有选我,那我替你做选择。”

    只着内裙的少女缩在男人怀中,她似乎正在昏睡之中,双目紧闭,肌肤却渗出动情的粉色。脖颈间落下锋利的犬齿,狠狠咬下去,血色顿时染红了男人的双眼。

    ——

    头好晕,身子好重。

    脑袋里像灌了石头一样重的抬不起来,玉明熙迷糊着醒过来,看着头顶粉色的床帐,感觉十分陌生,环视四周之后更加确定,这不是她的房间。

    这甚至不是一个房间,四面都是墙,只有正对面的墙上有一个类似门的轮廓,身下是一张巨大的床,几乎占了一半的空间,哪怕六个人躺上来也显得很宽松。

    玉明熙回神了好一会儿,终于清醒过来——她正身处一个密室之中。

    她尝试着坐起来,头疼的厉害,抬起手来想要揉一揉,却发现手腕上有一个镣铐,上头连着长长的锁链,一直连接到密室的一角。不只是手上,连脚腕上都有,她被锁在这里了!

    是谁要害她?

    今天可是登基大典,她怎么能不到场?她还等着新帝加封她为护国公主呢!

    玉明熙忙从大床上爬起,踉跄着从床上走下,就在双脚刚触到地面的那一刻,拴在两只手上的锁链就到头了,怎么扯都扯不动。

    借着密室里的烛光,玉明熙看清了困着自己锁链的模样,竟然是用金子做的。地上铺着柔软的毯子,她赤着脚踩上去也不觉得冷。

    玉明熙忽然心底生寒,她看到自己双脚□□,然后是光裸的腿,丰润的臀,她的身上竟然只穿了一件内裙!

    简直是泼天的荒唐事!

    堂堂一个郡主,统管整个户部,咳嗽一声就能让朝中局势因她而动,今日却被歹人绑架,连衣裳都给扒光了。真是阴沟里翻船,倒大霉了。

    玉明熙愤愤摔动手上的锁链,可除了把自己的手腕磨红之外,没有一点用处。

    她努力回想着昏睡过去之前做的事,她跟张祈安喝酒,之后进了宫,裴英给她倒酒,她喝下去后就睡了,睁开眼就在这儿了!

    裴英给她倒的那杯酒……

    玉明熙怎么也不敢相信。

    密室门移动的声音拉回了她的神识,眼睛不由自主的注视着门口,紧接着,身着龙袍的男人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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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评论:

    【哇塞,每一章的字数都是整数,这是怎么控制的啊。】

    【哎呀,又追平了】

    【手动星星眼。多给你浇浇水,还请茁壮成长啊,树苗。】

    【作者大大加油啊,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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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撒花花】

    【裴英竟以为姐姐贪恋权势,呸,瞎误会,这是女主想的吗,还不是因为不想重蹈前世的覆辙,要不是被逼的这么狠,谁愿意走上这条吃人的道路,谁不喜欢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平淡普通的过一生,哼】

    【来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