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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喜欢咬着那处,听她求饶的声音”◎

    月光如水, 威严的皇宫在淡色的月光中褪去了耀眼的朱红。掌灯的宫女在无人处悄悄着哈欠,空荡的皇宫中少有宫苑彻夜亮着,平日夜里最亮堂的帝华殿也熄了灯。

    静谧的夜中, 大殿里隐约传出几声似哭似痛的低吟,恍若路边墙角的猫叫。

    守夜的宫女在外头廊下忍着冬日寒冷, 半梦半醒之间听到那痛苦中夹杂着甜腻的声响,揉揉眼睛, 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想要细听时, 那声音又渐渐落下去,不知被吞进何处,消失不见。

    巡夜的侍卫从宫墙之外走过,脚步声沉重, 响在寂静夜里, 宫女无心分辨, 裹着厚被子,又偷偷睡去。

    漆黑的大殿被窗外照进来的月光照亮一片, 轻轻摇晃的床帐之中是女子疲惫的低喘。

    不知过了多久,度日如年一般被折腾了好久, 玉明熙浑身绵软,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伏在床上,半抱着顺滑的枕头面, 枕在自己手臂上,呼吸轻微而悠长。

    侧卧身边的皇帝餍足地看着她, 结实的身躯挡在外侧, 仿佛野兽看守着他的猎物, 哪怕是在情意绵绵的龙床之上, 也不会给她一丝一毫逃脱的生机。

    “可缓过来了?”沙哑的声音掺杂着别样的意味,手指撩过她丝缎般的青丝,细细拨开她面颊上粘连的发丝,露出女子一张潮、红犹未褪尽的桃花面。

    玉明熙累得不想动,静静阖着眼,她不理会裴英,雪白的后颈濛濛带汗,又热又痛。

    借着床帐缝隙中透进来的丝缕微光,能隐约看到她脖颈到肩膀连带着后背大大印着□□处牙印,肌肤下泛着水嫩的红色,有几处牙印缓缓渗出血珠来,咬在后颈的那处是两个牙印交叠在一起,显然咬得很了,已经破了皮。

    她一动不动的模样十分温顺,裴英轻轻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唇边的笑意如同弯月一般,“明儿,我这次是不是有进步了?”

    听不到回应,裴英也没有气馁,得偿所愿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兴,亲昵地把脸凑过去,在她背上轻蹭,羞涩道:“你要是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好了,一定要告诉我,我不希望你难受。”

    后背上火辣辣的疼,身上的热度渐渐散去,伤口的疼痛越发明显,玉明熙在热痛交加之中还要听他在耳边这些无用的废话。

    她不耐烦的把脸转过去朝着床里,缓过气后,闷哼一声,“陛下事事都好,臣女恭谢陛下大恩。”

    谢他赏了自己这一身伤。

    什么装乖巧套近乎,什么让他放松警惕,玉明熙的冷静镇定都在灼烧似的疼痛中被愤怒冲昏:大晚上的不让人睡觉,捉着她翻来覆去的折腾,如今浑身上下酸痛得像是被石头压过一样,没有一寸地方能动弹。

    如果她还有点力气,一定会当着他的面把他骂个狗血喷头,可她连动一下都觉得身体要散架了,态度冷冷的,要跟他划清界限。

    感受到她的冷淡,裴英欢喜的心情仿佛被浇了一盆凉水,但体恤她身子疲惫,任性一些也是有的,便将手臂搭在她腰上,将人搂过来。

    “明儿,如今我可是你的夫君了,日后不许再对我这么生分。”

    如飞雪一般轻柔的语气出命令的话,竟让人分不清他究竟是新婚燕尔的夫君还是不容置疑的皇帝。

    玉明熙感觉自己天上地下走了一遭,如今身体里只剩下半缕魂了,就是死也没什么好怕的,态度依旧冷淡,“臣女怎敢把陛下当做夫君,这可是大不敬的死罪,陛下可驱使臣的身子,臣可不敢以下犯上。”

    分明是夫妻恩爱的亲密时刻,她挂在嘴边的却句句都是君臣之别。裴英眼中的喜悦渐渐被怨气覆盖,扣住她的手腕,冷声道。

    “这是你答应过我的,是你自己愿意的,如今又是什么态度?”

    是她自己愿意的?

    玉明熙冷笑一声,撑着疼痛的身子从他臂弯中坐起,冷嘲着:“对,是我贱如奴婢,巴不得陛下扣押我,宠幸我,我一个郡主被你囚在身边当做玩物一样摆弄,都是我自己愿意的?!”

    声声质问在寂静的夜里回荡在帝华殿中,吓醒了外头守夜的宫女,抱着被子站起身来,侧耳听宫殿里的动静,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查看。

    后背的血珠顺着优美的脊线滑下,仿佛一只朱笔在那雪白的后背上画下一笔,做一幅红白画卷。

    女子的身躯稍稍颤抖,伴着低低的哭声,泪水模糊了双眼,“裴英,你从前不是这样的……究竟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对待我?”

    她坐在床里,身上搭着软软的绒被,只露出白皙的脚,脚腕上一圈淡淡的淤青,暴露在温暖的空气中。

    裴英无奈的坐起身来,盘腿在她面前坐定,一手抓了额发顺到脑后。

    乌黑的头发散在肩上,因为刚才的放肆,发丝凌乱蓬松。宽阔的肩线衬得他身姿挺拔,就算是坐着也比玉明熙高出一大截。

    “你能改吗?”一双浅棕色的眸子锐利的盯着她,褪去温柔的假象,仿佛在审问一个犯人,“我我喜欢你,我希望和你在一起,你能做到吗?”

    被直视的玉明熙裹紧了绒被,眼眸低垂,弱弱的:“感情的事不能勉强。”

    “为何不能勉强?”裴英逼问,语气渐渐激动起来,“姐姐让我去认了老皇帝做爹,我不也是去了吗,就像你期望的那样,同他做一对和睦父子。”

    玉明熙转过脸来正经道:“这怎么能一样,你们有血缘关系,哪怕分离再久,也改变不了他是你父亲的事实。”

    “不……”裴英欲言又止。

    听到他的犹豫,玉明熙乘胜追击,苦口婆心地劝他:“裴英,你不懂什么是爱,所以把对我的依赖误认为是爱,当你再长大一些,你就知道,我们之间这根本就不是……”

    裴英眼神一变,捏住她手腕的手加重了力气,“怎么不是,你还把我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孩吗?”

    玉明熙疼的“嘶”一声,抽回手时,手上的淤青还没化开,隐隐生痛。

    她喃喃道:“爱是包容,是成全,在一起能开开心心,即使要分开也能从容放手。”

    在单纯天真的少女时期,她也曾经真心爱过别人,明白那种与人相爱的美好,但爱情不讲道理,哪有什么永恒不变的长久,不过是哄得一时和哄得一世的区别。

    若还是姐弟,她能哄裴英一世。若做夫妻,是一时一刻都觉得难熬。

    坐在他面前的裴英静静的把她的话听了进去,紧接着扯出一个邪魅的微笑,眼尾那一点泪痣为本就俊美精致的脸添了几分邪气。

    染了几点口脂的唇缓缓张开,“不,爱是占有,是毁灭,是无论如何都要得到你,除了我之外,谁都不能碰你。就算痛苦就算一起下地狱,我也绝不会放手。”

    男人眼中是宁毁不放的执念。

    看向她的眼神如同地狱中的恶鬼仰望人间被阳光照耀的花,想要与她一同生长在阳光之中,更想将她拉下地狱,与他一同在地狱的烈火中陷入疯狂。

    “你……简直不可理喻。”玉明熙偏过头去,直觉得自己方才那么多是对牛弹琴。

    裴英缓缓靠近,凑在她颈窝边,声音压抑低沉,仿佛前来索命的阎罗,“明儿,哪怕你讨厌我,我也要让你知道,这就是我本来的模样。我愿意为了你乖巧听话,知书达理,也可以为了得到你不择手段。”

    恐惧从心底生起,玉明熙捂住耳朵,“别了,我不想听。”

    裴英把她拥入怀中,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语:“既然不想听我话,那就让我再听听你的声音。”

    “不……”玉明熙一声惊呼还未出口,便被堵在了喉咙里。

    噩梦一般走不出来。

    殿中月光东移,月沉星疏,太阳从东方宫墙之外升起,丝缕阳光照进大殿,落下的床帐被照的暖暖的。

    一只肌理分明的手臂从床帐中伸出,挑开了半边床帐,男人坐到床边,神情轻松的穿着衣服。

    被盖在被子下的女子背对着男人,仍在昏睡中,蜷缩着受尽折辱的身子,睡梦中都不安稳。微微有亮光照在她头发上,凌乱不堪的发丝下是雪白的肩背,上头遍布咬痕,泛着嫣红,触目惊心。

    皇帝穿好衣服便站起身来,看外头天色大好,他心情也很不错。

    走到门边,吩咐:“进来几个人为她清理清理,这样睡久了对身子不好。”

    候在外头的宫女已经换了一波,不知昨夜殿内的疯狂,只当是寻常清理,端了热水毛巾便进殿来。

    皇帝照常去上早朝,帝华殿里只留了锦蓉管事。

    宫女们端着热水,拿着毛巾,心翼翼绕过零落在地上被撕烂的衣裙,走到龙床边。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多看,拉起床帐来,便见躺在床间的女子如同盛开的花一般红艳美丽,惹人怜爱。

    玉明熙沉沉的昏睡着,一整晚都不得一丝歇息的空隙,直到一个时辰前,她才闭上眼睛,此刻是任谁叫都醒不了。

    进来伺候的宫女年纪还,手指也嫩,轻碰在玉明熙身上竟也没被察觉,就这样把她的身子稍稍往外带了些。

    直到那具满是伤痕的身子暴露在明亮的大殿中,涉世不深的宫女们惊吓的捂住了嘴。

    一身的咬痕,手腕脚腕上一圈淤青,还有点点血迹渗在床上,俨然一副受过虐待的可怜模样。

    初次见这景象,宫女向一旁挪去半步,不心翻了床头的瓷瓶,咕噜咕噜滚下来,又是另一番惊吓。

    “快把它捡起来,别洒了。”

    站的最近的宫女把白瓷瓶捡起来,看过之后才松一口气,声:“还好里面是空的,不然把东西洒了我们罪过就大了。”

    一人紧张道:“陛下的床边放个空瓶子做什么,快把它放回去,也不知道是装什么的,别乱动了。”

    一个年纪稍大的宫女好像懂了些什么,随口了句,“陛下还真是疼爱娘娘,竟能用空了……”一边轻叹,一边拧了毛巾为玉明熙擦拭身体。

    身体好痛,头也昏沉,玉明熙只感觉身体不是自己的了,半梦半醒中感觉自己被人动了两下,然后再有触感时,身下的床单变得又软又暖,被子也轻柔了许多,能让她继续安眠。

    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睛时,能看到外头阳光灿烂,从窗户上照下来的阳光是金色的,在偌大的殿里投下一个又一个光影,温暖明亮。

    她抓着床沿从床上爬起来,喉咙又干又疼,轻轻唤了一声“来人”,出口的声音沙哑干涩,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听到殿里的声音,锦蓉推门进来,隔着层层轻纱看不清里头人的模样,恭敬道:“娘娘有何吩咐?”

    玉明熙揉揉疼痛的太阳穴,:“我想喝水。”

    锦蓉应了一声,忙出去叫人准备饭食。

    坐在床边,玉明熙的五感渐渐恢复,低头见自己身上清凉一片,想起昨夜之事,看向地面,被裴英撕毁了扔到地上的衣服不知所踪,连她贴身的肚兜都不见了踪影。

    身上干净清爽,应该是有人进来服侍过,顺带着连那些碎衣服片都收走了。

    玉明熙头疼的捂住脸,昨夜的疯狂让她在极乐与痛苦之间来回撕扯,如今清醒过来就只剩下一身伤痛。

    “来人。”她又唤一句。

    锦蓉耳朵灵敏,赶忙走进来问,“奴婢在呢,娘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玉明熙忍着喉咙的疼痛:“去给我拿一身干净衣服过来,还要一碗……避子汤。”

    闻言,锦蓉吓得跪在地上,“娘娘三思,衣服早已经备下了,但是这避子汤对您身体有害,您千万不能用啊。”

    玉明熙向后靠在床边,无力的吐出一口浊气。这皇宫里外都是裴英的人,怎么可能为了她得罪皇帝,仔细想来,开医院配什么药用什么药都会记录在册,哪怕裴英现在忙于国事无心查看,以后也藏不住。

    尽管身体已经清洗干净,玉明熙仍然觉得难受,就好像切身的感受到属于别人的灵魂钻进了自己身体中,然后会在她身体中孕育成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她和裴英的孩子。

    真是可笑。

    他不会放过她,他要拉着她一起下地狱,没有了锁链,还有这种遭人唾弃的关系。

    想到这里,玉明熙一阵恶寒,胃里一阵翻涌,扶住床头干呕,肚子里没有东西,只吐出来一些酸水。

    “娘娘!”锦蓉忙跑到床边,轻拍她的后背,“奴婢这就为您叫太医。”

    “别去,我不需要。”玉明熙一把推开她,威胁:“既然你不肯为我取避子药,那就闭紧你的嘴,若是让皇帝知道此事,我没有好下场,你也别想活。”

    “是,奴婢绝不多言。”锦蓉跪在地上。

    玉明熙艰难的吐息,每动一下都会牵动身上的伤,疼痛难忍,“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

    “是,奴婢告退。”锦蓉退下去。

    大殿重回安静,玉明熙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她却不能走出去半步,因为昨夜之事,她更没有注意到林枫眠的鸽子有没有来,会不会错过了。

    眼眸缓缓低垂,视线从一个雪白的瓷瓶上掠过,玉明熙心中泛起怒意,拿起那瓶子狠狠的摔到地上。

    碎裂的瓷瓶在地上溅开,清淡的花香气从瓷瓶的内壁上弥散开来,与她昨夜沉浸其中的香气别无二致。这本是寻常夫妻会用东西,玉明熙却只想冷笑。

    后背抹了药膏,缠了好一层绷带,穿上衣服又用过饭食,已经到下午了,玉明熙踏着虚浮的步子走去书案边。

    裴英不在的时间,她还能安静的看一会儿书,到晚上他回来,恐怕又没有一刻安宁。

    快要入夜时,守在外头的宫女按照惯例要换班,常常是白天一拨人,晚上一拨人,日夜交际时便是他们换班的时候,玉明熙摸清楚了这规律,也知道她养的聪明鸽子会在这个时候来。

    爹娘在世的时候,府里就养着鸽子,他们时常去外头仗,离家远的时候,驿站送信的速度太慢,便在身边带几只鸽子和鸟哨。

    到如今她府里的养鸽人已经有几十年的经验,鸽子一代一代的驯养,越发聪明。

    外头暂时没有人,趁这空档,借着昏暗黄昏的遮掩,一个黑影迅速的飞到了窗外,鸟嘴啄着窗户,发出铛铛的声响。

    玉明熙面露喜色,拖着酸痛的腿来到窗边,开窗缝,一手把鸽子捉了进来。鸽子识主,在她手心里安分的躺着,任她把竹筒拆下来,一声不吭。

    开纸条,玉明熙一边看一边走回书案,纸条上面写着,“宫宴可出?灯会可出?”

    是在问她能不能出席几日之后的宫宴,或者是一个多月后的元宵灯会。年节之前宫里会设宴席宴请群臣,就连边关的大将军和各个州府的府尹都会上折子请求前来参加宫宴。

    而灯会则是设在皇宫之外,正月十五,皇家亦要与民同乐,在皇宫正北门之外的长街上,设一条长长的灯街,与百姓们赏灯看花,灯会之上的猜灯谜更是世家子弟们相互较量的乐趣,可赢得一个灯王的美誉。

    灯会太晚了,玉明熙已经等不及了。而且她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让裴英带她出宫门,但若是设在皇宫里的宫宴,她还能试上一试。

    玉明熙提笔在纸上写下,“宫宴可试。”

    她还想再问问别的,她被关押之后,户部的情况如何,与她交好的几位臣子有没有受到牵连,还有燕与青竹的婚事,是不是因为她的失踪没办成。

    被关在宫里太久,许多事情都不能得知。玉明熙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来了多久,身在密室的那几日,不分黑夜白天,后来又被他折腾的厉害。今天是几月几日,她都要想不起来了。

    犹豫了片刻,没有写其他的。

    她相信林枫眠,信他会救自己,也信他能在前朝替她安排好。他们之间无需太多。

    放飞鸽子后,换班的宫女也过来了,玉明熙忙走回桌边,装作无事的模样,继续看书。

    昏暗的灯光下,读书也觉得疲惫。玉明熙犯困,自顾自走到龙床边,犹豫了一会儿,转身来到了石墙前,学着裴英的样子按动机关。

    为了参加宫宴,她得让裴英同意她在宫里走动。对待他那样一个恶种,不但要用软的,还要智取。

    走进密室中,里头的蜡烛早就已经熄灭了,玉明熙有些怕黑,硬着头皮关上身后的门,耳边瞬间安静下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将她淹没。

    侧卧在床上,手上摸到束缚她多日的金链子,冰凉刺骨的触感让她保持清醒。这链子又长又硬,还有一头固定不动,她若是拿一节绕在裴英脖子上,一定能把他勒死。

    又动了杀人的念头。

    玉明熙松了那金链子,暗笑自己也快被裴英逼疯了。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能杀人,而且……裴英再怎么疯也是大靖国名正言顺的皇帝,如果杀了他,自己怕是要落得个斩首示众,株连九族的下场。

    身处黑暗如同跌进深海,玉明熙浅浅的呼吸,身上的绷带仿佛也没那么明显了,她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石门移动的声音惊动了她,玉明熙没有睁开眼睛,躺在床上守株待兔。

    男人的脚步声踩在地毯上,几不可闻,紧接着是衣物被扔到地上的声音,他不心踩到了金链子,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声响。在金链碰撞的声音中,玉明熙分辨出了一阵好听的叮当声。

    那是她送给裴英的镯子,他竟然还带着。果然如他自己所言,裴英对她情根深重。

    这样疯狂而病态的爱,她不需要。

    男人坐到床边,柔软的床稍稍矮下去一些,他的重量完全压上来,一双手从后背缠绕到她肩膀上,在她耳边呢喃,“怎么回到这儿了,不喜欢在外面睡吗?”

    玉明熙缓缓吐息,刚刚睡醒的声音有些慵懒,淡淡道:“没事,你不用顾及我。”

    她越是这么,裴英便越想顾及她,真当她受了什么委屈似的,急不可耐要为她出头:“可是在外头住的不习惯,还是谁让你不舒了?”

    玉明熙躺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不经意的:“睡在这儿跟睡在外面不都一样吗,反正在哪儿都能伺候陛下。”

    她声音低低的,没了昨夜的傲气也没有了一丝生气,裴英有些愧疚,“别这样的话,你哪里不满意可以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给你办了。”

    皇帝金口玉言,无论视高官厚禄还是金银财宝,只要她开口就能轻而易举的拿到手中。可玉明熙丝毫不在意,反而转开话题。

    “我想问你,你把我绑在身边,是不是就为了跟我做那档子事。”

    她身子瑟缩着,领口中隐约露出缠绕在身上的绷带,女子身上的体香被一股淡淡的药味遮盖,好像一个易碎的瓷器,美丽精致却受不得丁点摧残,稍微用一点力气就会把她碎。

    当年鲜衣怒马的郡主,京中人人惊叹她的美貌,叹服她的才能,只是站在他身边都能让他心安,如今却被他折辱到这种地步。

    裴英痛苦的闭上眼睛,心仿佛撕裂一般疼痛,“不是这样,我是想好好珍惜你的……”

    最初是这样的,他想要努力留在她身边,想要和她站在一起,想要娶她。

    是什么时候忘了初心,他发现玉明熙的野心,知道自己在她眼中只是一枚棋子,还不如一个刚认识的公子在她心里分量重。那个时候,他的心都要碎了。

    自己是埋在心底的爱意,在她眼中不过是儿戏,他总算认清了,玉明熙不会接受他的爱意。

    他把人扣在宫里,和她成为夫妻,他想好好对她,想她眼中也能看到自己的好,可是她总是不听话,总是想要离开,要和别人在一起,他越爱她就越不能放手。

    裴英收紧了手臂,偏执的,“我们都做到了那个地步,你还是不肯正眼看我,如果我放手,你连看都不会再看我一次。”

    他的不安和恐惧仿佛隐藏在丛林中的野兽,在黑暗之中将她重重包围。

    玉明熙惊叹一声,翻过身来,闭着眼睛靠在他胸膛上,“裴英,我们两个就要这样过一辈子吗,就……这样……”

    妻不是妻,妾不是妾,无名无分,藏着掖着,如此这般。

    一句话就让裴英慌乱起来,忙对她解释:“不是这样,只要你点头,我一定昭告天下,娶你做我的皇后。”

    密室中黑的厉害,甚至看不清身边的人,连话的声音都的,生怕扰了这寂静。

    沉默了好久之后,玉明熙才无奈地:“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是先帝义女,我们两个是义姐弟,你娶了我就是违背纲常伦理,你就不怕天下人的耻笑,不怕人骂我狐媚惑主?”

    裴英毫不犹豫答:“我不在乎他们如何笑我,但是,我绝不会让别人在背后议论你半句。”

    玉明熙的手指不老实的在他胸膛上画字,悠悠道:“人言可畏,如何能堵住悠悠众口。”

    裴英声音低下来,“我定有办法,你信我。”

    他们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的一场话,或许是因为半梦半醒的迷糊,玉明熙觉得内心十分平静,耳边听到的属于他的心跳声也十分平稳。

    玉明熙转回了最初的话题,“裴英,我想出去走走。”

    裴英警惕道:“出去做什么?你要去哪?”

    玉明熙靠在他胸膛上,声音越来越,几乎快要睡着了,“我哪儿都不去,只是想出去晒晒太阳,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反正你是皇帝,你了算。”

    裴英还没开口拒绝就被她堵住了话,里头凑到她耳边,脸颊蹭蹭她的耳朵,享受着这一时宁静的亲昵,“我没不行,但是你只能在帝华殿附近走动,我会派一队人保护你。”

    “嗯。”玉明熙不再答话,心里却忍不住生气,把监视成保护,真会好话。

    听怀中的人没有了动静,裴英沉了声音又:“别想着离开我,不然我会对你做更过分的事。”

    骇人的话从他口中出来就像是地狱恶鬼的低语,玉明熙心底一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迷迷糊糊的:“我人都是你的了,你还能做什么?”

    “你是我的吗?”裴英喃喃道,“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你就在我身边,可是我却觉得你的心离我好远。”

    空洞的心永远都填不满,做了一直期盼的事会高兴一时,但那种喜悦很快就会淡下去,他就需要寻找新的目标——就像此刻,他期望着玉明熙也能喜欢他,哪怕只有一点点。

    怀中的女子好久都没有回答,在沉寂的黑夜里,二人相拥睡去。

    紧靠在一起的身躯相互取暖,胸膛之下的两颗心靠得那么近,连心跳声几乎都与对方同步,可心思却永远都不会想在一处。

    这一夜过得安稳,玉明熙久违的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睁开眼,就见裴英坐在身边,已经穿好了衣服,头发还散着,看到他的侧影,俨然一个刚睡醒的俊公子。

    玉明熙从床上爬起来,揉揉眼睛,扯了床尾的外衣穿上,随口,“我给你梳头发吧。”

    着走下床穿上鞋子,就像这房里的主人一样从容自在,走到门边开了石门,径直走出去,留裴英一个人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因为那夜的亲热,明儿终于愿意接受现实了吗。裴英这样想着,站起身来走到外面。

    坐在镜前,纤细的手指从他发间穿过,轻柔的束起头发,为他带上金冠。身后人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看看怎么样,我不常给人梳头发,可能有些不好看。”

    “这样就很好。”裴英看着镜中自己,又看向镜中站在自己身后的玉明熙,脸上勾起笑容。

    如同一对平凡的夫妻,玉明熙送他出门,像一个温柔的妻子那般同他:“你下了朝之后若是得空,我们可以一起吃早饭。”

    “嗯,我得空。”裴英一口答应下来。

    玉明熙试探着问,“那我……在秋音阁等你?”那里离着御书房和帝华殿都很近。

    裴英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点头同意。

    看着裴英离开的身影,玉明熙关上殿门,长舒一口气。装贤惠也太难了,为了重获自由,受这一时憋屈也认了。

    总算能在宫里自由走动,玉明熙换了衣服便走出帝华殿,外头的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玉明熙抬头看看天空,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虽然冬日冷,但心中格外暖。

    身后跟着锦蓉和四个羽林卫,玉明熙让人备了早膳送到秋音阁,她走的慢悠悠,美名其曰散步晒晒太阳,实则认一认宫里的路。

    太阳渐渐升高,阳光越发暖起来,玉明熙解了身上的披风扔给锦蓉,脚步更加轻盈。

    身后的羽林卫寸步不离,就像看守囚犯一样。

    算着快到散朝的时间,玉明熙才不紧不慢地往秋音阁走,走到半路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前头路口走过。玉明熙心脏一紧,提起裙子追过去。

    她没敢开口喊,怕认错了人。

    直到来到他身后,听到脚步声靠近的男子停步转过身来,身上戴的朝珠激动的微微晃动。

    看到他的脸,玉明熙平静的心顿起波澜,心中积攒多日的委屈和痛苦在这一瞬间爆发,她扑进男人怀里,呜咽着哭出声来,“枫眠,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林枫眠亦是震惊,几日不见,她瘦了一圈。他轻抚她的后背,关心道:“明熙,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身后有五个人盯着,二人话都要掂量。

    玉明熙不敢乱,只在他怀里哭。林枫眠也知道不能当着这些人多问,不住地安慰她,“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宫墙之内,皇帝捧在心尖上的人与前朝的大臣抱在了一处,幸而这个时间路上人少,若被宫女太监看了去,怕是要传遍整个皇宫。

    眼看二人抱了许久都不松开,锦蓉上去提醒,“娘娘,若是给陛下知道,龙颜大怒,就不好收场了。”

    玉明熙抽泣着向后退去,林枫眠听到那一声不同寻常的“娘娘”,清俊的脸顿时不好看起来,“明熙,她为什么喊你娘娘,陛下是对你做了什么吗?”

    “我没事,你别问了,快走吧。”玉明熙抹着眼泪从他身边走过。

    看着她走去一边,那条路通向内宫,朝臣不得进入。林枫眠在她身后问,“明熙,你的病还会好吗?”

    玉明熙破涕为笑,回头笑似的向他喊:“傻枫眠,病好的时候肯定就好了!”

    林枫眠愣在了原地,他听懂了话外之意:宫宴之日,是非走不可了。

    时候被他护在身边的玉明熙,会仰着头喊他的名字,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男女之情,却是他心里放不下的妹妹。

    今日见她,林枫眠心中更加不安,她袖口里露出的淤青,脖子上缠着的绷带,还有那声“娘娘”。他已经隐约猜到了玉明熙遭遇了什么,心疼地紧咬牙齿,借着抬头看太阳,把眼泪往回流。

    那么一个被人捧在手心上的姑娘,就这么无名无分的被……还是委身于自己的义弟,她该受了多少委屈。

    林枫眠是为了政事要前去御书房禀报,他人还未到,方才在路上那一抱便传到了裴英耳朵里,传话的太监退到一边,不敢看皇帝的神情。

    “砰!”朱笔被扔到地上,滚出去好远。

    裴英气的狠了,一拳捶在桌子上,咣当一声,黄花梨的书案抖三抖,上头叠的几摞奏折都倒了。

    正在此时,外头太监来报,“陛下,林大人求见。”

    裴英一字一字咬着,“让他进来。”

    林枫眠走进来,看到了掉在地上的笔,俯身捡了起来,走到里面又看见散落一地的奏折和站起身来的皇帝。

    裴英面色不善,双手伏在书案上,手指都快要扣进木头里,“爱卿求见所为何事?”

    林枫眠双手将朱笔呈放到桌上,俯身恭敬道:“臣此行是来禀报与南疆国的议和之事,两国友好十年之约只剩下最后一年了,臣恳请陛下派遣使者前去南疆签订友好条约,利国利民。”

    “此事朕会考虑。”裴英冷冽的眼神看向他,“你没有别的事想要禀报朕?”

    闻言,林枫眠站直了身子,“臣不解,陛下为何将郡主扣留宫中。”

    “还叫郡主?”裴英冷笑一声,“你刚才不也听见了别人喊她什么,既然听了,就应该知道我与明儿是什么关系。”

    明目张胆的挑衅,林枫眠宽袖之下攥紧了拳头,压抑着怒气慷慨陈词,“郡主是陛下义姐,于情于理都不得纳入后宫,还请陛下为了皇家名声,及早放郡主出宫。”

    裴英冷道:“她既然到了我身边,这辈子都别想离开。”

    “陛下,郡主她不能……”

    “你知道吗。”裴英断了他,嘴角勾起一丝戏谑的笑,“她后颈上有一颗黑痣,朕最喜欢咬着那一处,听她求饶的声音。”

    林枫眠眉头紧皱,不悦道:“陛下自重。”

    裴英突然大笑起来,收敛了笑声后,语气更加冰冷,“你让朕自重?她是朕的女人,朕宠幸自己的女人是天经地义,无需爱卿操心。”

    作者有话:

    可怜的郡主,快被咬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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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大大以后会虐男主的身吗,他的那个蛊虫好担心他英年早逝,虽然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是那个蛊虫好可怕,他手都老了】

    【问我爱你有多深,营养液代表我的心~】

    【名副其实的狗皇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