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夫所指6
牧云闲所料不错, 寻梦阳被他扣下之后不久, 寻卿就知道自己师父失踪了。当年的事出了以后,他就被自己师父安排躲在一个镇上, 一直躲了几年。镇人口不多,也少有修士往来, 不过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也是能听到的。
他知道自己师父被牧云闲扣下, 便是在附近的茶馆里听见的消息。有人道:“那桑家少主真是过分……”
与他同行的人问他:“又怎么了?”
“寻卿无论怎么, 都也曾是与他拜把子的兄弟, 便是对不起他了,可人也死了啊。杀人不过头点地, 又是去找人家遗孀, 又是扣下人家师父,还要如何?”
寻卿听见他们着这些话,手上动作顿了下, 然后他又听见那两人:“也是, 是该顾念着些旧情……便是这些年过去,当别人都不记得这事了, 要洗清自己呢,听他还要闹着查什么当年之事,当年的事还有谁比他更清楚吗, 还查什么?”
听见有人提起桑家少主,寻卿脸色已是微沉,后面又听见他们牧云闲把他师父扣下了, 疾步回到自己的住所内,想找到师父有没有留给他什么只言片语——但没找着。
寻梦阳常住的房间里,东西都好好的摆在原位,看的出来,这间屋子的主人根本没算离去多久。他有点着急,又想起来,那两个人提到,牧云闲还去找过芳迎,直接把手里的东西一放,就出去了。
芳迎自从当年出事后,就换了个住所。几乎过着隐居的日子,那地方清净,除了侍奉芳迎的侍从与护卫,那地方就没什么人来,可这回,寻卿忽然察觉到,芳迎那边不太对劲,外面多了不少人。
他寻了个机会进去,至少想知道自己师父是怎么回事。等到到了晚上,他终于找见了个机会溜进去,想去找芳迎,却发现她房间里还有个人。
“现在这事被他知道了,他又摆明了想整治你,你非要留下这孩子,这不是胡闹吗。”芳迎房间里的人是她的母亲,正语重心长的对她道:“这么大人了,你也该懂点事。”
“若是我懂事……”芳迎负气道:“若是我负气,我还能在这吗?合该嫁入桑家做家主的少夫人!”
“你也真是……”她母亲叹了口气:“罢了,我不与你了,只是你父亲那边,他脾气你是知道的,你别真惹他生气。”
罢她母亲就出去了,寻卿看准时机,翻窗户进去,芳迎正生着闷气,看见熟悉的人影进来,喜出望外:“寻卿!你可知道……”
“不急。”寻卿断了她:“那桑家少主找你是为了何事?”
“你见了我的面,第一句竟问的是这?”芳迎脸色突变:“你就不好奇,我父母为何在这?我刚才与你的话又是在什么?”
寻卿心里正焦急着,寻梦阳这师父对他而言就是亲生父亲,那是一手把他养大的人,这人被他的仇家扣下了,他岂能不着急?在他看来,现在其他的事都是事,何况芳迎也根本没什么。
于是他道:“是不是他跟你了什么?”
“没错。”芳迎冷笑:“他抓住了你把柄,用此要挟,这才把你师父给弄过去了。”
“什么把柄?”寻卿急道。
“是芳迎有身孕了。”门被突然推开,走进来几个人,为首的正是芳迎的父亲与母亲。芳迎父亲进来,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冷漠,道:“他以此要挟,你师父若不过去,就要我们一家身败名裂……”
“那也不能同意!”寻卿不等他完,忙道。
此时芳迎父亲看着他的眼神里已经是存了一些厌烦。他性格之中,是有些杀伐果断,可他除此之外,还是个极为疼爱儿女的父亲。芳迎是他长女,亦是他这辈子最爱的孩子,不然凭他这样的看重名声,当年芳迎与寻卿的事情暴露时,他根本不会由着芳迎的性子来。
此时寻卿的做法简直是触到了他的七寸,他金尊玉贵的女儿,本应风光出嫁,但现在却在这,连个名分都没有,还被她这‘丈夫’百般嫌弃,便是寻卿知道了芳迎有身孕,连多关心一句都没有,这岂能让他不生气?
听了他的话,芳迎之父淡淡道:“活了几百岁的老东西了,这点事都处理不好?哪至于让辈担着风险护着他。”
芳迎刚才还有些生气,父亲的话一出口,她心里就是一突,寻卿的性情她最熟悉不过,父亲这样,他怕是要生气。这下她连自己恼火都顾不得了,刚想个圆场,就见寻卿转身向门外走去。
“你要去做什么?”她失声问道。
“既然你们都这般,我就自己去救我师父。”他直接到。
芳迎之父也没恼,直接招来了两个人,就要把他押下去,也不顾自己女儿脸色不好了,道:“你先去多休息几天。”
“你?”寻卿挣扎道:“你怎能如此?”
“要不是我女儿看上你,你今日岂能在我面前这样放肆?”芳迎之父道:“就今日之事,你也该好好想想。”
他罢,就让人把寻卿押下去了。芳迎见状,张了张嘴,最后道:“父亲,那他师父的事……”
“你先顾好你自己!”她父亲终于忍不住了,劈头盖脸对她就是一顿骂:“便是你桑家少主千不好万不好,他至于在你有身孕时对你不闻不问?你还为寻卿这兔崽子话,我看你是被他下了毒了!”
“行了。”她母亲道:“孩子如今……”
“都是你惯的。”芳迎之父脸色稍缓,哼了声,又道:“那老东西嘴严,在他手上一时半刻吐不出什么。性命之忧应是没有,桑家名声那样,若是直接杀了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那要如何?”芳迎母亲道:“总得把他救出来。”
“我再想想。”她父亲罢了,又看她一眼,道:“若不是那兔崽子身上有……”然后语气一顿,气恼的出去了。
。
牧云闲一直等着他们反击,等了快半个月,终于等到了。只是他等见的,不是被刺激到的芳迎或是寻卿,那动作,更像是一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的手笔。
寻梦阳来见他,特意闹得声势浩大,没谁是不知道的。他被牧云闲扣下也很快传开,加上桑家在民间的声望摆在那,谁都知道这怎么办。
或许是几年前牧云闲处理流言时弹压的太过激烈,这回好事者们总算是抓到了牧云闲迫害旁人的证据,一齐声讨起他来,可以是声势浩大,几乎复制了几年前的样子。这下桑家的敌人也乘势想要占着大义讨些便宜,桑家的处境就越发艰难了。
“山北的灵石矿已然关了。”一个侍从站在牧云闲面前,恭敬道:“灵石都运不出来了,外面围着不少人,是要……替天行道。”
“哦,替天行道。”牧云闲微笑着重复了这话一次,看向被绑在一边的寻梦阳:“你如何想?”
“自然是真的替天行道了。”寻梦阳吐了口血,嘶哑着声音道:“恐怕你得遭报应。”
“我的报应什么时候来不知道,你的报应倒是要到了。”牧云闲低声笑了笑,吩咐下人:“把他看好,过一会把他带过来。”
“什么?带哪去?”
“把你绑去卖了。”牧云闲微笑:“你可知道,你现在……值大钱了。”
不等寻梦阳什么,牧云闲就走了出去。
这里是桑家主宅之外,正堂之中,坐了不少人,皆是地位在桑家之上的名门大派中人。见了牧云闲过来,坐在主位上的那人淡淡道:“贤侄,外面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修仙界中,虽无成书的法条,却也有公理道义。你私自囚禁寻梦阳,该给你我们一个解释,否则……”
他冷笑道:“我们就该做点什么了。”
他这话可不是开玩笑的。修仙界一直有这传统,便是了,在有人行事太过出格时,几个大门派当出面维护秩序。他们现在出现在这,就已经是明,外面的局势对牧云闲何等不利了。
牧云闲半点不慌张,对他行了一礼:“晚辈囚禁寻梦阳,自然有自己的理由。我是怀疑……他才是害死寒山居士一家五口的人。”
这话落下,一屋子的人都无话可了。许久后,刚才开口的那人:“有证据吗?”
“并无。”牧云闲道。
“那你什么?”有人按捺不住,道:“毫无证据,就抓人?照你这么,四年前你就该被关进冰牢里!”
“虽无切实的证据,但抓他审问已经有足够的理由了。”牧云闲道:“我曾请了一户商户,挨家挨户的问寒山居士出事当时发生了什么,已经过去许久了,还真让我问出来了两件事……”
“其一,当年杀人的人,恐怕不是冲着寻卿去的。”这句当年已经有人猜过,牧云闲出来也不让人吃惊,引起他们重视的事后半句话:“我找到了一位在寒山居士家任职的奶娘,这才知道,居士引火上身,是因为一件祖传的至宝……”
听见至宝二字,一群人都屏住了呼吸。
“由奶娘所言,居士在出事前就已经被人威胁,如此,他怎会留一个自身难保的寻卿常住?既然当时请居士收留寻卿的是他师父寻梦阳,那寻梦阳怎么会不知道?”
“这……这证据也太少了些。”
“没错,”牧云闲道:“所以还有其二,就是,当日找到的那具尸体,根本不是寻卿,而是另一个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