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67-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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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海遥心里又酸又涩, 他抱紧褚鹤,不知不觉眼睛也湿了。

    他的侧脸压在褚鹤肩膀,悄悄抹去眼角的眼泪, 等到情绪稍微平复下来后, 他问:“……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师尊他们、他们……”

    *

    虽那道致命的天雷落下时, 柳玉挡住了大半, 但沈海遥仍然受了很重的伤。

    柳玉身死后,沈海遥也因为失血过多和过度悲伤晕倒在地。

    至于叶檀那边,他也受了伤, 只是望尘山唯二的战斗力接连倒下后, 即便有伤在身, 他也依然能够轻易制住。

    褚星津几人拼上性命, 也难敌叶檀半分。

    最先倒下的是万雅风。他常年泡在丹药房, 身体素质差得很, 没捱过几招便被叶檀一掌轰落山崖。

    之后是褚星津,他搬开柳玉的身体,刚背起沈海遥就受了一掌。

    叶檀一把抢过沈海遥,难以置信,“都到了这个时候, 你还是宁愿死也不肯把沈海遥交给我?‘生花’到底是何等神物,值得你这样拼命保护?”

    褚星津擦掉嘴角的鲜血,睨了他一眼,:“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海遥是我的徒弟,保护他是我的责任, 与‘生花’又有何干?”

    “好好好, 你伟大,你们望尘山都是舍生取义的大英雄!”叶檀讽刺道, “命都保不住了,还在这儿逞英雄,不自量力!”

    他一脚踢开褚星津,抱起沈海遥就往山下飞去。

    褚鹤跟在他身后,试图从他手里抢回沈海遥。

    今天发生的事情同样极为强烈地震撼了他,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是这样一种奇妙的东西。

    他们可以为了沈海遥去死,沈海遥却宁可牺牲自己也不愿他们受连累。

    只是他太弱了,他同其他师兄一样,接不过叶檀几招便被落在地。

    这时,温宜风唤来了沈海遥炼的那两只傀儡。傀儡只有神识,虽会受伤但肉.体不老不死。两只傀儡一左一右咬住叶檀的腿,叶檀心烦至极,回头飞出几把短箭。

    其中一把,正中温宜风眉心。

    *

    “当时我昏迷了很久,醒来的时候……师姐也没了。”

    邵灵风先前就受了伤,过度的悲愤让她气血上涌。没人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褚鹤只知道清醒过来后,他看到邵灵风全身是血地倒在温师兄身上,早已没了鼻息。

    沈海遥挣扎着下了床,脚步虚浮着跑去那几个坟包前。

    ……那里面躺着他的亲人,他在这尘世间最亲近的人。

    沈海遥扑通一声跪下,对着褚星津的名字磕了个头。

    “师尊,弟子、弟子回来了……”

    褚鹤擦了擦眼睛,同他跪在一起。

    沈海遥又看向旁边柳玉的名字,他想起柳玉对他的,不想做他的长辈的话,便收起了该有的礼数,只伸手摸了摸他的名字,低低道:“我早该好好练剑的……柳玉,我该听你的话,认真练剑的。”

    他想起陷入昏迷前褚鹤对他的话,问道:“师尊当真过,不希望我为他们报仇的话吗?”

    褚鹤点头。

    褚鹤不是肉.体凡胎,生命力和恢复能力远超常人。即便被叶檀重伤多处也没能要了他的性命,他从昏迷中醒过来时,褚星津还有最后一口气。

    师尊抓着他的手,气若游丝。

    他:“你去、你去找他……如果他能活下来,让他不要、不要报仇,好好活着……”

    “不要报仇,好好活着……”沈海遥低着头,重复着这句话。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之后看向褚鹤。

    他的眼神坚定,所有的痛楚和不堪都被他藏在心里,他:“我不听师尊的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多这一次也无妨。我会好好活着,我当然要好好活着,但我们望尘山这上下五条人命,总得有个法,对么?”

    褚鹤迎着他的目光温柔回望,“我知道劝不住你,我知道你一定有你自己的想法。反正,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你。”

    他又一次抱住沈海遥,轻声道:“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你不听师尊的话,我可要听。”

    幻境里发生的事情在某些程度上也加快了沈海遥成长的步伐。他不再像以前一样总是偷懒,也不是危急时刻只能被他人保护在身后的废物。他按下了心里所有的委屈和痛苦,将除掉叶檀和平厄门作为目前的首要任务。

    但在此之前,还是有些事情要搞清楚。

    比如‘生花’到底是什么?他被叶檀抓走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幻境又是什么?

    褚鹤想了想,:“对了,我在收拾师尊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东西,你来看!”

    他拉着沈海遥来到褚星津的房间,在他床下的箱子里翻出一个绒布盒子。

    盒子里面装的是一封信和一颗酷似珍珠的珠子。

    褚鹤展开信给他看,:“这上面写着只有你能开这珠子里的影像。”

    “我想起来了,出事前师尊确实有事要告诉我,只是当时被叶檀断了。师尊,等之后我再回到山上时再寻来看。”沈海遥取出这颗珠子,,“看来就是这个东西。”

    这颗珠子自被沈海遥握在手里后便散发着淡淡的紫色光芒,没过多久,珠子的外壳颤动几下,裂了。

    随后,一副巨大的幻影出现在两人面前。

    是褚星津和柳玉。

    褚星津神色局促,手脚尴尬着不知该往哪里摆,他不停问着身旁的柳玉:“就这样吗?这样就可以了吗?”

    柳玉一开始还会回答他,后来大概是烦了,不再答话,只是坐在他身旁。

    褚星津还是有些拘谨,眼神飘忽着不知该看哪里,他清清嗓子,:“海遥,那个——”

    开了口,接下来的话却不知该从何起。

    过了几分钟后,褚星津叹了口气,微微笑着,:“海遥,如果你看到了这个东西,那明我和柳玉,多半已经不在人世了。”

    “你不要觉得愧疚,不要觉得对不起我们或者对不起望尘山,这不是你的错。从我决定把你带回望尘山,决定把你抚养长大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预料到,一定会有这样一天。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现在我一一讲给你听。

    “按照弟子辈分来看,你叫沈宁风,与灵风他们并无太大差异,但那几个孩子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我也不知道他们俗世的名字叫什么,但你,你是有自己的名字的。你记住,你叫沈沛,字海遥。

    “你们沈家也是仙门中人,但——仙门中人众多,又有多少能为人所知呢?总之,沈家绝不算出名。可有一年我下山游学,却得知沈家被灭了门。我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宗门也会遭遇这样的灭顶之灾,于是决定过去看看,顺便寻找一下是否还有活口可以救。

    “一路上,我听了许多传言。原来,沈家这一带的男主人无意间得到了一件宝物,据能够逆转时空、改变过去、创造未来,这才招致杀身之祸。

    “这样的宝物引来仙门各家的争相追逐,他们给这件宝物起了个名字,叫‘生花’。

    “当我赶到沈家时,仍有很多人在找寻‘生花’的下落,我在门口等了好几天,见不再有人进出才赶紧去寻找。只是很遗憾,那时沈家一门已无人生还。我亦无能为力,只得就此离开。

    “来也巧,从沈家回到望尘山,本应走旱路,我那天却心血来潮走了水路,就这样在河里捡到了你。

    “你尚在襁褓中,被放在一个摇篮里,顺着水流飘到了下游。我把你捡起来,发现你竟然还活着。我想到了沈家的惨案,心生不忍,就把你捡了回来。

    “那时你衣着华贵,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我粗粗检查一番,你没病没灾,健康得很。我便觉得奇怪,这样的孩子为何要丢下?后来,我翻开你的衣服,发现那衣服的夹层里,绣了一个沈字。再探探你的脉象——

    “我自认还算见多识广,可也被你的情况震撼住了。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翻找各种书籍,没有任何一本记载过类似的情况该如何处理。我只知道,我捡回来一个大麻烦。

    “我终日提心吊胆。你一岁的时候大病了一场,差点没命,直到那时我才意识到,那东西在你身体里,原来是靠吸食你的灵力为生。

    “我下定决心,要把那东西从你体内取出,于是找来柳玉帮忙。但真到了动手的时候我又……我又不忍心了。

    “后来我想尽办法,调了一副药压制‘生花’的灵性。”

    影像中的褚星津完这些后,久久地沉默了。

    就在沈海遥以为这段影像结束了的时候,褚星津几不可闻地了一句:“海遥,你活到现在,真的收获了很多很多人的爱。后来我想,应该是你的父母把你掉包了,偷偷将你送出了沈家,这才碰巧被我捡到。”

    他看到褚星津的眼睛红了,脸上很罕见地露出几乎称得上温柔的神色,“你得活下去,带着大家的爱活下去。”

    这时,柳玉很破坏气氛地:“这之后的内容是我的修炼心法。很遗憾,我并没有掌握到绝情道真正的精髓,虽有成就,但一来你未必喜欢,二来,我也确实只是个半吊子,就不这个祸害你了。在望尘山的这些年,我自创了另一套心法,现在给你听。你的根骨很好,只是平日我太纵容你,舍不得让你吃太多苦。”

    着,柳玉苦笑道:“慈父多败儿,看来是真的。”

    “……”褚星津竖起眉毛,“你是哪里来的慈父?沈海遥是我捡来的我拉扯大的,更别提师傅等同于半个老子!”

    他眯了眯眼睛,怒道:“柳玉!你他娘的该不会是暗恋我吧?!”

    柳玉斜他一眼,不知了句什么,这影像便消失了。

    随后,那颗紫色的珠子神奇地重新聚拢、恢复原形,落在了沈海遥掌心。

    沈海遥捏起它左右看看,那珠子光滑圆润,没有一丝裂痕。

    他把这颗珠子心收好,又去柳玉的房间内寻找他所留下的剑术和心法。

    柳玉把这套心法命名为《忘尘》。

    “……忘尘?字面意思就是忘了尘世的事情?”沈海遥深感无奈,“柳玉这是在干什么?不搞绝情道,然后准备遁入空门了?”

    褚鹤戳他腰,“你又乱话。”

    沈海遥笑笑,把心法揣进怀里。

    再一抬头,又看到墙上挂着的白玉箫。

    柳玉的剑随着他的身陨一并断了——像他这种境界的剑修,向来是以身为剑,人没了,剑自然也就断了。

    只是那箫还在。

    褚鹤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我醒来之后,安葬了师尊他们,又把望尘山扫了一番,捡到了师叔的箫,就把它挂回房里了。”

    沈海遥点点头,伸手将它取下。

    白玉箫是通人性的,在沈海遥的掌心里逐渐变得温热。

    沈海遥低着头,摸了又摸,最后把白玉箫别在了腰间。

    “我大概知道叶檀搞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了,”沉默半晌后,沈海遥,“褚鹤,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你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