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这个机会近在眼前，无论如何他也要抓住。

    谁知道这次错过，他又要再等多久？

    楚岩突然挨近顾眠坐，将与她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

    他浅笑着看着她，有些急不可耐的追问道：“你还有些什么问题，快问吧，我一定都如实回答…”

    顾眠蹙眉，她举起手来示意他坐远一点儿。

    楚岩不为所动，只一个劲催让顾眠问问题。

    顾眠轻咳一声往旁边移开，将与他之间的距离稍稍拉远，然后问了一个令楚岩没有想到的问题。

    “林佑为什么会入狱，又为什么会自杀？他跟越越之间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楚岩敛了脸上温情脉脉的神色，愣了愣，身子往后仰了仰。

    他直直看着顾眠，抿了抿唇。

    沉默片刻，才浅声一一答道：“林佑入狱，是替人背锅，至于自杀…他得了淋巴癌，晚期。自杀…大概是因为他想走得体面一些，至于他跟沈越…我只知道他很爱她！”

    背锅，淋巴癌，晚期，爱…

    这些字眼让顾眠的心揪了起来。

    “林佑是替谁背锅？他很爱越越…”

    顾眠难受的闭了闭眼睛：“…所以他自杀之前，越越去见了他最后一面，是因为越越知道了他生病的事…”

    沈越跟秦让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感情已经十分稳定。

    林佑入狱这件事情沈越早就知道了。

    但她知道从来没有去看过他。

    如果不是因为沈越知道了林佑生病的事情，顾眠想，沈越没有其他理由去探监。

    林佑生病入狱自杀，这一连串的事情太不可思议太狗血又太折磨人，沈越一时一定接受不了的…

    而爱…如果沈越知道林佑一直爱着她，一次次冷漠绝情的推开她只是因为生了病…那沈越一定接受不了，那她真的很可能会…

    一想到沈越会有追随林佑而去的这种可能，顾眠便觉得胸口憋闷，呼吸不畅。

    提起林佑跟沈越的事，楚岩也觉悲伤。

    他浅言安慰顾眠，道：“眠眠，林佑跟沈越的事，谁都无能为力，你别难过…”

    顾眠眼里闪过一丝愕然：“你的意思是越越她真的有可能…”

    楚岩轻轻摇了摇头：“关于沈越的下落…我真的不清楚。至于林佑是为谁背锅这个问题…”

    楚岩的眼神盛满了哀凉：“…你猜得到吧眠眠？”

    顾眠的确猜到了一些，但不敢确定。

    在她出口询问之前，楚岩已经给了她答案。

    “我爸妈…在我还没有从德国回来之前，他们已经闹了很久的离婚。但他们之间的财务分割是个大问题…林家父子都是我妈安插进入楚联集团的，林佑跟他父亲都是我妈的心腹，他们在楚联集团拉帮结派争权夺利，谋取了不少利益，当我从德国回来接管楚联时，我爸妈各自底下的人已经闹得不可开交…”

    楚岩才接管楚联集团时，楚联集团内斗已是势同水火的态势。

    他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将林家父子这一派的人清理干净。

    虽然楚母当年安排林家父子进入楚联集团是为了要替楚岩争取利益，但楚岩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损亏楚联集团的利益。

    林家父子之所以能在楚联拉帮结派以权谋私，虽是出于楚母的授意，但楚联集团这么多年因内斗造成的损失，最终清算的时候，自是只能算在林家父子头上。

    林佑为了保他父亲，选择了独自扛下这一切。

    楚岩看在他身患重病，且林家只得他这个独子的份上，选择放过了他父亲。

    “你爸妈…他们为什么闹离婚？”

    楚父楚母七年前闹离婚的时候，她有听过，但具体原因并不清楚。

    那个时候有关于楚家的一切，她都是能避则避，她爸妈和姐姐或许知道原因，但也不会主动告诉她。

    起这个原因，楚岩避重就轻道：“听是我爸第一次确诊肠癌的时候，立了一份让我妈很不满意的遗嘱…”

    顾眠有些迷糊。

    楚家只得楚岩一个独子，楚父百年归天之后，楚家的一切自然都应是楚岩的。

    这还需要立什么遗嘱？除非楚父的遗嘱并非是要将楚家的一切都留给楚岩…

    可若不是全都留给楚岩，那楚家的财产还能留给谁？

    叶落欢？

    楚父大抵那个时候会觉得对叶落欢有所亏欠，他就算要做补偿，应当也不会以立遗嘱的方式给予。那么…

    顾眠心里顿起不安。

    “别瞎猜，我爸第一次立的那份遗嘱我并没有看到过具体的内容，就算他当时算要将他的一部分财产留给你，那也是你应得的。毕竟当时如果没有他跟我妈在背后推波助澜，我不可能救不出叶落欢…”

    楚岩当时为叶落欢请的律师团队几乎已经以“正当防卫”这个理由辩论了无罪，但后来楚父插手其中，硬生生将“防卫过当”这顶帽子扣到了叶落欢头上。

    “…如果我当时救出了叶落欢…”

    楚岩眼里流露出痛苦悔恨的神情，他心疼的看着顾眠，语气充满了遗憾：“…你也许就不会自杀，你做那个手术的时候，也不会瞒着我，也许我们就能一起去德国，也许我们现在…”

    楚岩抬起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盖到了眼睛上。

    他不想让顾眠看到他眼里满满愧悔遗憾的泪水。

    因为每一次剖开那些过去，那都是扎向顾眠心里的一把锋利的刀，而握着刀把的那个人总是他。

    不管是被利用被欺瞒。

    都改变不了他曾经深深伤害过顾眠这个事实。

    一想到她曾经割腕自杀，一想到她曾经绝望无助的躺在手术台上，而他却还因为叶落欢在怪她指责她，甚至最后逼得她不得不离开凤青市，楚岩就觉得心痛难当。

    这桩桩件件，要叫她怎么原谅？

    又要叫他怎样放下？

    可恨的是始作俑者姜以柔已经死了，而另外煽风点火推波助澜的那些人，那些人都是他跟她的亲人…

    他只能撒气的对象只有姜家那两个垂垂暮年的老人，可最后他也只能将他们送进养老院…

    屋里的气氛一时陷入哀郁的沉寂。

    提起那些过去，顾眠心里当然也不好受。

    她看着楚岩仰靠在沙发上，用手盖着眼睛，却还是有眼泪从他的眼尾滚落，沉默半晌再度缓缓开口：“楚岩，我不想再纠结那些过去了，七年前的我们太，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但现在不一样，现在我们能冷静理智的将一切理清！”

    顾眠这话让楚岩瞬时敛了情绪，他将手从眼睛上移开，坐正，双目赤红直直看着顾眠，哑声道：“抱歉眠眠，是我将这一切理清得太晚…”

    顾眠道：“也不算太晚。”

    “眠眠，你还有问题要问我吗？”

    顾眠想了想：“是还有几个问题…”

    楚岩正经端坐：“你问。”

    “你之前要送给我养的那条萨摩耶，你后来送哪儿去了？”

    楚岩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答道：“你不肯养，我送给段邺了。你要是现在想养，我马上派人去牵回来！”

    顾眠摇了摇头：“我不想养。我问你这个问题只是想告诉你，那张我写的清单上想做的很多事情，我现在都已经不想做了，以后你也别做了。”

    楚岩难掩失落，他知道当时顾眠写这个清单的时候，看重的不是那些事情，而是想跟他在一起。

    可惜那个时候他太傻，没有珍惜，而现在到他想要珍惜的时候，她却已经不愿意跟他在一起了。

    “眠眠，我一直都想告诉你，我跟你一样，在意的不是那些事情，而是跟你在一起，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即便什么也不做，我也觉得幸福。所以你之前的机会，请你不要收回去，给我一点儿希望，恩？我真的真的…爱你！”

    到“爱”这个字的时候，楚岩的语调颤抖了哽咽。

    那瞬间，顾眠的心似乎也跟着他哽咽的语调颤了一下。

    她曾告诫过自己，绝不允许自己的理智再断线，但现在，她的心似乎已经偏了。

    顾眠淡道：“我过的话不会收回去，你要的这个机会我可以给你，但是先好，我只是给你一个不带偏见的，可以追求我的机会，这并不代表我会跟你在一起！”

    楚岩一下笑开，笑得很满足。

    “我只要一个可以追求你接近你的机会，这就够了，眠眠，谢谢你！”

    楚岩倾身往前，温柔的将顾眠抱入怀中。

    顾眠没有推却没有挣扎也没有回应，任由他抱着自己。

    其实这个机会不止是她给他的，也是她给自己的。

    七年过去了。

    她发现自己还是戒不掉他，尤其是分开的这几个月里，这种感受更深刻。

    夜深人静时，她会止不住的想起他，会一遍遍翻看跟他的聊天记录，会不受控制的点开他的头像长久凝视…

    而刚才在天台上，在那一片繁盛夜空下，顾眠不能再清晰的认识到，当她转过身来时，她心里在期望着能看到他单膝跪地，双手捧着戒指托举到她面前。

    这一幕她曾经幻想过太多次。

    她以为自己忘了。

    其实那些荒唐而滑稽的想象只是被封印被隐藏，却从来没有真正从她脑海中消亡。

    就这样吧！

    顾眠想，就这样，看看这一次，他们若携手，是否能踏一片晴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