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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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梵拿到了卡。

    心里的感受如一个站在地牢中的死囚终于获得了一把镐子。

    尽管镐子很很旧,可能要挖很久的地道,最终他不也一定能逃脱出去,可有了希望的开始就是好的。

    他坐在床沿,把卡攥在手里低着头。

    这只是一张普通银行卡,不是信用卡,不能随便刷。

    魏海不悦地看着他头顶,一手解开领口的几颗扣子,:“卡里只有一万,给你当生活费,没有了我会往卡里钱。”

    许梵点点头。

    要攒钱总得一点一点来。

    见他挺乖顺,魏海没多什么,脱了外套,卷起臂上的袖子去外面做饭,虽然许梵在学做菜,但不是一般的难吃,所以晚上回来都是魏海下厨做。

    房门轻轻带了下,没关实。

    在门缝中看不见魏海的背影后,许梵在转头往四下里看,房间是魏海的房间,柜子是魏海的柜子,抽屉是魏海的抽屉,他要把卡放在哪里好?

    万一这卡时不时在魏海眼前晃下,这个畜生反悔了呢?

    想了好久后,他把卡塞进了手机壳内侧,随身携带。

    魏海做好三菜一汤。

    许梵推了魏国出房间吃饭,最近天气好了,吃完饭魏国还叫上他们一起去楼下散步,他天天闷在房间里,又活动不了筋骨,唯一能透气的事就是散步了。

    “诶,梵,你头发是不是该剪剪了?”

    魏国突然。

    许梵走在轮椅的左手边,从魏国的角度往上看,许梵的眼睛已经全部被额头前的刘海挡住了。

    到剪头发,许梵心里生出一丝恐惧。

    他能这样和魏国出来散步,最大的心里安慰就是,头发长一点,能挡住脸,别人就看不清楚样子,就不知道他是谁了。

    “不,不了,叔叔,我不想剪头发。”

    “男孩子留这么长不好看,你别怕花钱,剪个头发花不了多少,”魏国以为许梵担心的是需要花钱的问题,魏国对自己很节俭,可遇到可怜孩子就大方的很。

    魏海推着轮椅,扫了眼许梵。

    下巴尖尖的,皮肤在太阳落下的余晖中染着一层淡淡的光泽,似乎能看到皮肤上柔软纤细的绒毛。

    许梵再次拒绝,“叔叔,我真的不想剪头发。”

    魏国劝:“别呀,你剪一个试试,男孩子不都喜欢自己帅一点,你剪短一点更好看。”

    自己很帅这一点,许梵是不否认的。

    读大学那会儿,国际莱尔学院那么大,他自认没见过一个比他更帅的,可现在他不在乎自己帅不帅,他只在乎自己别再落到更难堪的境地了。

    他正要再拒绝。

    魏海发话,“去剪。”

    他诧异地去看魏海,不明白怎么魏海也要在乎他剪不剪头发的事情了,刘海遮挡下的眸子里满是抗拒,他不想剪!

    魏海和他对峙,微微眯眼,没想许梵还在这种事上反抗起来了,他不想在魏国面前教训这子,:“去剪一下头发,我多给你一万当零花。”

    许梵冲口就想,剪一根头发给一万。

    不过生生憋住了。

    这是不可能的,但出来一定会让魏海脸黑,要是能让他郁闷一下自己应该也会快活一点,一想,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下。

    魏海没漏掉他脸上的任何一丝细节。

    心里不免嘲讽,果然是离不开钱的大少爷,随便拿钱一哄就能好。

    为了一万零花,许梵去剪了头发。

    出来的时候太阳早就落山了,街边亮起了路灯,马路上的晚高峰时间也过去了,行驶过的车辆稀稀落落,偶尔响起几道喇叭声。

    魏国要去超市买点水果,许梵不想进去,剪了头发,耳朵两边空落落的,视线更清楚了,心里却更惊惧了,他怕超市人太多,万一遇到什么熟人。

    他不想见到,于是提议自己在路边等他们。

    见他不进超市,魏国也不进了,超市那儿正好有道上台阶的坎儿,他坐轮椅上去也不方便。

    于是一老一少在超市外的路灯下等魏海。

    魏国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了一包烟,“魏海那子不让我抽,他不在,我正好来一根。”

    “叔叔,能不能也给我一根?”

    “你会抽?”

    “会。”

    “行啊,”魏国递了根给许梵,他不仅带了烟,火机也随身揣着。

    许梵好久没闻到尼古丁的味道了,狠狠吸了口,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后背靠上一旁路灯杆子,半张侧脸隐没在暗色中。

    魏海买了水果出来,便见一老一站在路灯下抽烟的场景。

    他第一次看到许梵那么放松、随意。

    准确来,应该是折磨过后的第一次。

    头发剪短后的男子露出了全部轮廓,虽然比以前瘦,但不乏精致漂亮,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微微有些斜挑,鼻子挺拔,两指夹着烟的随意姿态恍若当年站在教室门口嚣张的少年。

    既恶劣到让人憎恶,又好看到像在发光。

    魏国不知道在什么,许梵夹过叼着的烟,吐了口烟后俯下身去听,听完,嘴角扬了下。

    侧脸的模样比他背后的夜景还美。

    不过在见到魏海的那一刻,气氛陡然不一样了。

    许梵赶紧丢掉手里的烟,用脚尖碾灭,瞥了眼魏海,还在盯着他看,不明白看什么。

    难道是随地丢垃圾引起他不满了?

    “我去丢一下垃圾,”于是弯腰捡起地上的烟蒂,把魏国抽完的烟蒂也拿走了,跑穿过马路,将两根烟蒂丢进那边的垃圾桶。

    他从马路对面穿回来,走到一半。

    一辆大红跑车唰一下从面前飞过,速度之快,他觉得耳边响起轰隆隆的声音,还有“狂风”刮过脸颊,因为风劲,身体不受控制往前跌了下。如果是辆火车,他已经被碾碎了。

    电光火石间,连惊恐都还没来得及去感受。

    魏海看到跑车飞驰过时,许梵剪短过的发丝和披着的外套都在劲风中扬了起来,瞳孔骤然一缩,屏息间心脏跟着停跳。

    许梵深呼吸了几个来回。

    刚才要是被撞死的话绝对是血肉横飞的下场。

    太恐怖了!

    一阵阵后怕使得后背发凉。

    即便此刻没有汽车开过,远处也只有一个老爷爷在慢吞吞的骑着三轮车过来,他还是左右看了看才重新穿了回来。

    见他全须全尾的站在面前,魏国才慢慢瘫下肩膀,捂着胸口直呼气,“哎呦,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差点以为你要被撞了,吓得我心脏病要发作了,哦呦,现在的年轻人开车怎么这么个德性。”

    魏国实属吓得不轻。

    许梵自己也吓得够呛,只有魏海沉默不语。

    在许梵眼里,魏海如此淡定的样子,看来是巴不得他快点死了,如果他死了,精神病院的住院费都可以省了吧。

    真的好歹毒!

    回到公寓八点了,魏海陪他爸在客厅聊了会儿,无非是问到魏海工作忙不忙,累不累之类,准时九点,魏国就要睡觉的,魏海推了魏国进房间,自己水替他爸洗脸洗脚。

    晚上这些活,魏海都是亲自做的。

    偶尔许梵会想,自己以前有替许华清洗过一次脚吗?

    没有,别洗脚洗脸,捏背也没有。

    不仅没有,一见他爸他就顶撞,现在想想自己对老爸真的挺混账,他爸直到死都没享受过一回儿子的孝顺,后来调查他爸的死因,雇佣的那个侦探是个骗子,拿钱就跑路了。

    他记得他到安息堂,在许华清面前痛斥了一顿那个骗子。

    现在想想,许华清要是地下有知,不定做鬼都要被气吐血,怎么会有这么一个混账有没脑子的儿子。

    哎。

    许梵垮下肩膀,再想到自己妈妈。

    如果事情再追究,他有好好读书,好好在老爸公司里实习,不定老早就上手业务了,公司到底什么情况兴许他能帮上忙,兴许老爸也不会死,妈妈更不会跳楼。

    越想越心酸。

    他曲起两条腿,缩在床边,抬手擦掉眼泪。

    魏海正好进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

    魏海问道:“哭什么?几天没碰你受不了了?”

    回到公寓这几天,魏海确实没碰过他,两个人睡的是素的,顶多是捉住他接个吻。

    许梵垂下视线,不话。

    心道:你管那么大公司一定英年早逝,提前给你哭一哭。

    魏海没有追根究底,许梵哭什么和他关系不大,甚至哭得越伤心越合他心意,道:“去洗澡。”

    许梵拿了睡衣去浴室,出来后还是坐在床边,没魏海吩咐,他是不敢躺上去的,除非魏海加班不回来。

    浴室门拉开,魏海也洗好了。

    绝对精壮高大的男性身体呈现在眼前,八块腹肌一块不少,水珠顺着皮肤滚落,身上隐约冒着一丝丝冲过澡后的热气,强大的压迫感和无法忤逆的气势在房间铺开。

    让人喘不过气。

    许梵最怕的就是这种时候。

    尤其是他适应了几天平静之后再起波澜,不想要的念头会比上一次更加强烈。

    魏海洗完澡如果不是直接去穿睡衣,那就是想要那什么。

    许梵双手抓在裤子上,脸色发白,魏海不把他当人,手臂经常会脱臼,不可描写处就更不用了。

    魏海走近。

    许梵坐着,视线只平视在八块腹肌之上,颤抖着双唇恳求,“明天我还要照顾叔叔,你能不能.....别那么.....”

    他的话不是很完整,可魏海已经完全懂他意思了。

    忽然间想起他差点被撞,还有在路灯下抽烟微笑的模样。

    两幅画面慢慢重叠在一起。

    “知道了,看在我爸的面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