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的心跳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能跳了，就放任自流吧。

    然后他看着林安，看着他压抑着不安的眼睛，心里同时滋生着甜蜜和痛苦。他的人生好短暂啊，短暂到还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却又能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体会爱上一个人的快乐。

    看着林安急切的关心自己，路子尧觉得一阵恍惚。

    他好想、好想不顾一切的告诉他，他喜欢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

    就在这一刻表白吧。林安，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喜欢到别的话再也不出来，苍白又无力。

    他已经没有未来了，不顾一切的做出点过激行为怎么了？

    可是话到嘴边，还是玩笑。

    “不过，你一抱我，我就没那么疼了？”

    他不想在记忆的最后留下的是林安无措而厌恶的脸。他怎么敢去赌呢？

    可是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想要靠近他，吻他，拥抱他。

    于是他也这么做了。握住林安的手，把他禁锢在怀里，摸着他柔软的鬓发，他从未有过像此刻一样接近他。

    老天爷，要是死之前亲一口也不亏吧？

    路子尧抓心挠肝的想。

    可是林安不会愿意的。他要是强迫他接受这个吻，和他的父亲有什么区别？

    于是，他最终什么也没有做。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

    在我死之前。

    他不是不害怕。可他没有时间去害怕。

    多的做不了，在剩下的时间里多和林安呆在一起就成了路子尧最大的愿望。他看得出林安有心事。像往常一样，他陪着林安去了食堂饭。

    没想到在放餐盘的时候，竟然和谭笑笑狭路相逢。想到这个闺女之前威胁自己的事，路子尧总是不得劲，没给什么好脸色。

    可林安却还是那没出息的表现，红了脸，屁都放不出一个。

    路子尧咬着后槽牙，感觉身上本就作痛的关节更难受了起来。于是等到二人落座，他一时间也一句话没，发起呆来。

    “路子尧，”林安喊他，声音轻得像阵风。

    “我，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姐姐，只有你和我最好了。”

    林安边往嘴里塞吃的，边嘟囔。

    路子尧并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但这话的确让他备受折磨的心好受了很多。

    “嘴真甜。”

    路子尧尽量让声音显得不那么虚弱，拍了把林安的头，“又想诓我干什么？”

    林安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我，我没有。”然后很认真看过来，“路子尧，我只是在想，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路子尧放下了勺子。他觉得食堂的嘈杂在逐渐离他远去。

    他看着那双澄澈的眼睛。紧绷着，以免让声音太过颤抖。

    “……这可不一定，你今后会遇见更多的人，会有更好的朋友。”

    “我不会，我不会交朋友，有你一个就行了。”

    林安着就埋头吃饭，耳根发热，显然已经局促不安起来。路子尧一直都知道，林安就是属蜗牛的，别看当初兴高采烈找上自己交朋友，可面对其他人却时时刻刻伸着触角在心翼翼地试探，一有不对就缩回壳里。

    路子尧忽然意识到一个沉重的事实。

    他真的要走了。而且是一走了之。

    而他不希望林安知道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点都不。他死了，那就一点都不帅气了……而且林安会很难过。

    他确定林安会因为自己的逝去大受击，就像确定林安不会喜欢自己一样。记得曾经林安捡的那只流浪猫死了，他虽然没哭，但浑浑噩噩了很长一段时间。

    自那以后他就知道，林安对死亡的恐惧是比别人要深切得多。

    他忽然不敢想那样的画面。

    他不喜欢林安因为他的离开又回到那个状态。

    “会的。”

    路子尧一口咬定。

    然后他忽然笑起来。

    “不这个了，”路子尧故意做出饶有兴味的模样。“你不是喜欢谭笑笑么？其实她也有点喜欢你，真的，要不，你给她写封情书吧？”

    毫不犹豫，路子尧就做出了决定。

    他要彻底的，完完全全的从林安的人生剥离。

    路子尧自认这世界上恐怕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林安。所以动他给谭笑笑写情书，几乎没费多大功夫。

    午休时间，他瞥了一眼林安空荡荡的座位，就知道这傻子是溜去写情书了。

    于是他眯着眼，一边沐浴着窗缝里泄露出的午后日光，一边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隔壁谭笑笑的课桌。谭笑笑正在奋笔疾书补语文作业，敲第一下的时候头也没抬，到第三下，才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他。

    “找死？”

    路子尧听到这儿也是气笑了。真不知道林安看上这丫头哪点，从头到脚心眼多得跟筛子似的，真一心扑上去，恐怕没好果子吃。想到这里，他心里的愧疚稍微减轻了几分。

    “有事。”

    路子尧淡淡道。

    谭笑笑也不墨迹，扔了笔就站起来，轻手轻脚往教室外走。

    路子尧扫了一眼教室，确定绝大部分人都在睡午觉以后，也跟着走出去。

    “有屁快放。”

    一到走廊上，路子尧便看见谭笑笑抱着胳膊，脸上没有笑容。

    “人都揍了，别告诉我现在怕了，那人可是威胁了丽丽好久！”

    到这里，谭笑笑压低的声音里终于带出点符合年纪的愤怒。

    “我是想请你帮我个忙。”

    路子尧没有接她的话。着，郑重其事弯腰给她鞠了一躬，足足好几秒才重新直起腰。

    然后他看见谭笑笑凝视着自己。

    走廊里很安静。

    “我想骗林安。”

    路子尧轻声道。

    上一秒，我还在和路子尧对视，下一秒睁，我发现自己就趴在了课桌上，耳边是学生们杂乱无章的议论声。

    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的脑子里很乱。一会儿，我是在五星红旗下土生土长的三好青年林安，一会儿，我是一本书里苟延残喘的男配角雷德利安。

    无数画面在我的脑子里奔涌，导致我一时间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

    “哎哟，这是谁给你写的情书啊？居然就这么塞在抽屉里！”

    忽然，我听见有人高声笑道。

    我下意识扭过头去看，见到一个年轻男孩儿正手插兜散漫地坐在课桌上，手里扬起一封信。整个班级里的人都被他吸引了注意力，安静了一瞬间后，爆发出一阵惊呼。

    “有人给谭笑笑写情书！”

    我的心忽然就无端慌乱起来。我本来很迷茫，但又本能地觉得那与我有关。

    “让我看看是谁写的……这不是林安的名字吗？”年轻男孩儿拆开了那封完好无损的信，然后把信纸开，展示给所有人看，眼底透着嘲讽。

    “林安，你原来喜欢谭笑笑啊？”

    着，他看向我。

    我？

    我感觉自己心跳如雷，却十分犹疑不定。但身体却已经不听使唤地站起来。

    这个时候，整个班级已经开始起哄，他们不断地喊“林安喜欢谭笑笑！”，“哦哦，林安给谭笑笑写情书！”

    大概这样的热闹实在很值得看，不参与进来，都显得脱离整个集体。

    “路子尧……”

    我听见自己喊着，声音里透着哭腔。

    路子尧——已经早就消失在了我生命力的那个人。

    而他却不看我了，扭头去看他坐的那张桌子的主人。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谭笑笑，就凭他，想追你……你喜欢林安吗？”

    女孩也没看我，脸上挂着女主角般高傲的笑容。

    “不喜欢。”

    “也是，谁会喜欢这种土里土气，又傻缺的人呢？”

    路子尧着，双手将那张书写着少年情愫的纸直接一分为二。

    “我替你回答咯！”

    全班似乎被他这个动作点燃了，开始哄堂大笑。就像是一幕荒诞的喜剧，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让我开始有点喘不过气来。

    “路子尧，明明是你让我……让我写……”

    我听见自己结结巴巴的声音。

    “林安。”

    路子尧目光冷漠，看着我，嘴角却上扬。

    “跟你这种人当朋友，有多累你知道吗？”

    他忽然把一只手搭在谭笑笑身上，“谁让你写了？我就是开个玩笑，这都听不出来，你也太傻了。”

    着，谭笑笑很配合地在他的注视下站起来，二人像是有什么冥冥之中不可言的默契忽然抱在一起。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林安。”

    路子尧着，就当着全班人的面亲了一口谭笑笑的额角。

    “她喜欢的是我。”

    全班再度沸腾。

    尖叫声此起彼伏，而我被动地看着这一幕，忽然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定格着抽离，以上帝视角旁观着整个教室的人。梦境与现实交叠。我终于得以完完整整的看清楚。

    是了。这就是我最不堪回首的过去。过去的我就像个丑那样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看着地上飘落的情书，眼泪吧嗒吧嗒掉在地上。觉得自己遭到了挚友的背叛。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你不喜欢这个结局，对不对？”

    有个声音在我耳边低语。

    “你想改变它，对不对？”

    “现在我就能帮你改写它，只要你点头。”

    那个声音循循善诱地道。

    我下意识就想点头。

    但这时，我的眼睛忽然就像摄像机的镜头一样捕捉到了整个场景中最细枝末节的角落。我能看见这场狂欢的主人公“路子尧”的眼睛。他的眼角不知何时蓄起了一滴眼泪，而他正要抬手擦去它。

    为什么要难过呢？

    为什么呢？

    他不是胜利者吗？

    我的心中忽然有千万个疑问迸发出来，这让我迟迟没有点头。

    路子尧……

    路子尧。

    路子尧。

    我在心中反复回想着这个名字，然后感觉脑子忽然像被针扎了一样疼。无数画面开始闪回。

    曾经和路子尧做朋友的那些过去，以及晴天霹雳一样的结局。

    我认为所有人都在嘲笑我，我百思不得其解，我曾经的好朋友为什么会如此待我。是他让我告白，是他告诉我谭笑笑也喜欢我，我那么相信他的……

    作者有话：

    理解一下做出这番孤勇行为的路还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学生【】 可联动73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