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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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1/七流

    镖头姓陈名松,在庆云镇一带也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他的态度让周围人诧异不已,惊疑不定的目光在奚越的身上扫过。

    就连卖豆花的老板都吓了一跳,心想早知如此,不该看他是外地人多收那么一文钱还少盛了一两饭……

    可是他明明一看就是个病秧子!

    奚越放下了筷子:“你起来话。”

    陈松抹了把脸上的血,并不敢站起来,而是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事情的经过,从岳庭风当年偷了他的筑基丹起,到自己的女儿陈阿花被人绑上轿子结束。

    “那岳庭风仗着自己是修士,松花县境内无人可管。在当地无恶不作,欺男霸女……”

    陈松声泪俱下的样子,像极了游戏里交代任务的NPC。

    奚越沉默了片刻,回答:“那我去看看吧。”

    大多数修士都是不管凡间事的。

    上辈子奚越能活三千岁,就是因为他不爱管闲事。

    有前车之鉴显示,和凡尘牵扯越多,因果越多,飞升就越麻烦。

    仙凡有别,绝对不是而已。

    当初东汉末年皇室昏聩,名不聊生,有修士于心不忍,想拯救苍生,因此收了个叫张角的徒弟。

    后来这修士因为间接沾惹上天下气数,直接被天雷劈成了劫灰。

    只是人都求到自己面前了。而奚越也不是那种修炼把自己人性都修没了的人。

    根据陈松的法,岳庭风居住在流风镇。

    这里比庆云镇一些,奚越到的时候,街道上张灯结彩,用唢呐吹着《百鸟朝凤》。

    路上行人大多面带愁绪,奚越站在一边听了会,原来发愁的是该怎么给岳庭风纳妾随上礼。

    俗世的钱财对修士来已经是粪土,岳庭风想要的份子钱不完全是钱,而是带着点灵气的东西。

    这些东西在俗世里,还能用钱财买到,只是价格昂贵,根本超过了普通人的承受范围。

    “要不咱们商量一下,让姓乔的把那块玉佩拿出来……”

    “那是他儿子的遗物,怎么会随随便便拿出来?”

    “那难道我们要一直替他受苦受难不成?”

    奚越听了会墙角。原来镇子上有户姓乔的人家,父亲是老学究,孩子有些根骨,三十年前成了宗门的真传弟子。

    这倒霉孩子外出历练死了,宗门送回了他的遗物,里最贵重的是一块玉佩,通体都用灵玉雕成。

    乔公常常对着玉佩睹物思人,一来二去就传开了。

    岳庭风对那块玉佩眼馋已久,但碍着那户宗门的面子,迟迟不曾动手。

    岳庭风不好对乔公下手,于是对乔公的一众亲邻格外苛刻。

    大家敢怒不敢言,不敢对着岳庭风做什么,但对失独老人却没那么多顾忌了。

    仗着人多,这群人聚在一起。围在了乔老先生的家门口。奚越也混在人群中,很不显眼。

    按理他模样出挑,长的也高,不应该被忽视才对。然而身边人来来往往,却硬是没人发现这里有人。

    这一招还是奚越和岁时寒学的。对方修为高,举世没人能看见他。奚越修为不上不下,但应付一些凡人却没什么问题。

    “乔老头!马上就是岳大人的喜宴了。你还不把那灵玉玉佩拿来随个份子钱!”

    破旧的木门根本挡不住这么多双手。

    门被十分粗暴地推开。院子里,乔老先生抱着自己儿子的排位,就坐在往日用于教学的案牍前。

    乔公长相很是周庄了,身上自有一股读书人的浩然正气。

    因为修行的缘故,这个世界极度尚武,再加上没有科举制度,文庙不兴。读书人的地位远不如前世。都才识货与帝王家,根本没有皇帝,又怎么卖货。

    这个世界出名的文人,也是一些大修士。

    乔斐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但因为之前免费教幼童读书识字,再加上有个筑基境的儿子,为人随和,在流风镇里,地位倒很是特殊。

    乔斐对闯入院子里的众人怒目而视:“今北地有饿虎,性喜食人。众人以禽肉饲之,虎渐壮,胃口大开,遂以牛羊饲之。虎愈壮。”

    “如今,你们不思杀虎,反而为虎作伥。岂不是可笑?”

    完,当年用来惩戒学生的戒尺往桌子上一拍,嗡鸣不止。

    为首的人被他的气势震慑,一时之间竟然忘了此行的目的。

    “岳庭风是修士。随随便便一个手指头就能把你捏死。还有人敢和他对着干?”

    这其实是很简单的道理。就像是妖修不会把随随便便把路边的一条狗当做同类,修士也从来不会把普通人当成同类。普通人的性命,在他们眼里和蝼蚁也没有什么区别。

    乔斐从怀里掏出一本翻烂了的书,深黄色的书皮上,用黑墨写着《夏律》二字,掷地有声:“修士又如何,修士犯法,与庶民同罪。”

    有人嗤笑:“大夏都亡了多少年了,还看《夏律》。你还不如拿本《剑山门规》出来道一二,好歹剑山离这里也不算远。”

    没有约束的法令也不过是一张废纸。

    “岳庭风入我流风镇六年,只手遮天,害无数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乃至命丧黄泉。哪怕是修士,也是恶修、魔修!你们不敢得罪,那就我来。反正我也将行就木。”乔斐杵着拐杖站了起来,拿出一纸诉状,脸激动的通红,“我花了半年时间,写下这篇《盼沉冤昭雪书》,里面记录皆是岳庭风罪行。我算进青云镇请其他修士做主,把这枚玉佩用作杀了岳庭风的报酬!”

    “得了吧。谁会为了一块压根不知道来历的玉佩去得罪筑基巅峰的修士!”

    奚越站在一边,顺势看向了乔斐手里的玉佩。

    “能让我摸一摸吗?”他突然问。

    在他发言的瞬间,所有人都是一惊。

    乔斐先是一愣,随后眼中骤然闪过了激动的神情,规规矩矩地递上了这枚玉佩。

    奚越曾经是个瞎子。看不见东西,但对东西的手感却记的门清。

    他闭上眼,认真感应了片刻。

    这块灵玉材质一般,和他近日握在手里的暖玉压根没法比。

    只是上面雕刻的东西,却是他很熟悉的纹路。

    奚越当年看不见,那个人不出话。于是两个人总是喜欢把文字刻在物件上,用来交流。

    他时候学写字,学的烦了,也会偷偷雕一些别的,比如狗猫,花草。

    这枚玉佩上的图案,是一间三进三出的屋,和奚越在剑山上住的一模一样。

    很多年前,奚越也住在同样的屋子里,他看不见,但是毕竟生活在其中,大抵也能感觉到。

    这是奚越亲手雕刻的玉佩。

    唯一的问题是,这里不是地球。

    因为过于震惊,奚越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记忆到底有没有出问题。

    这块玉的材质并非灵玉,而是普通的和田玉,压根不能沟通天地灵气。但玉佩本身却的确有灵气的残留。

    能造成这种情况的,奚越只想得出一个可能。

    曾有一位修为盖世的大能,把这枚玉佩随身携带,因此哪怕是凡玉,也沾染上了灵气。后来主人逝去,玉佩的灵气也逐渐消散。直到现在,和普通的低级灵玉几乎没什么差别。

    奚越看向了乔斐,问:“这枚玉佩是哪儿来的?”

    他的语气里,甚至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轻颤。

    乔斐仔细回想了片刻:“这是吾儿的遗物,我并不清楚他是何时得到的玉佩。但我听,吾儿是在天下十大禁地之一的帝王冢附近离世的。他和几位亲朋去商殷废墟寻宝。”

    奚越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东西我拿走了,岳庭风的人头,等会就给你提来。”

    理智上来,奚越明白应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然而他的确一刻都等不下去。

    他一步,从乔斐的庭院,来到了灯火通明的岳府大门。

    今日岳庭风纳妾,府上没什么特别的准备,只是比往日热闹一些。

    门口有些粗浅的阵法,能拦住一般修士,但是却拦不住奚越。

    岳庭风正在高台上喝花酒。周围亲朋满座。有不少是远道而来的修士。也有当地的一些炼气武夫。

    岳庭风正拍着大腿哈哈大笑:“今天我纳的这妾,是我多年好友陈松的亲闺女,今年十三,又刚好是我的第十三房姨太太。十三姨太,还不出来见过你的叔们。”

    他话间,转头看向了一边瑟瑟发抖的少女。

    她穿着桃红色的婚服,脸上蓄满了泪,满是愤怒。被宽大袖口遮住的胳膊下全是鞭过的伤痕。

    因为陈松宝贝,十三岁的少女并不瘦弱。但怎么看,也是一团孩子气的模样。

    奚越看了她的根骨一眼,有点明白了为什么陈阿花会被一个油腻老男人强娶。

    她是很少见的炉鼎体质。

    就像是师夷光天生道体,大道亲和;也有那么一部分人,媚骨天成,不分男女,适合成为被采补的炉鼎,双修可助修行。

    陈阿花被仆人们簇拥,不情不愿地上前。岳庭风把酒杯塞进了她的手里。

    姑娘没有敬酒,而是狠狠把酒杯砸向了岳庭风的头:“你算什么东西!”

    刚刚还笑语晏晏的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破。

    岳庭风勃然大怒。起身,就准备一巴掌扇过去。

    他是修士,一怒之下,完全有能力一巴掌死一个凡人。

    远处的楼阁上,甚至有几位姨太太开始偷笑:“看来这喜宴要吃成寿宴了。”

    但岳庭风的巴掌并没有落下。

    一个凭空出现的剑鞘挡住了他。

    他的手在了木头质感的剑鞘上,再一侧头,岳庭风陡然发现,身边竟然多出来一个人。

    奚越问:“你就是岳庭风?”

    岳庭风感受不到他身上的灵气波动,不知深浅,但他一向在当地称王称霸惯了,当即怒喝:“是我,你又是何人?”

    奚越拿出了从乔斐那取来的诉状,丢在他的面前:“这些也都是你做的?”

    岳庭风匆匆扫了一眼,气急败坏道:“是谁让你来的?我可是昊天宗外门弟子,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还不报上名来!”

    自己做过是一回事,被指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更何况,杀了几个凡人,在岳庭风眼里压根不算事。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弱本来就是原罪。

    既然不否认,那便是做过了。

    奚越微微颔首。

    下一刻,木剑骤然腾空,划出一道漂亮的血线,然后回到了剑鞘之中。

    从出鞘到归鞘,不过一息。

    岳庭风双目惊恐,想张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缓缓跪倒在地上,人头落地。

    “剑山,奚越。”

    冤有头,债有主。

    奚越这句话,是他给周围还活着的人听的。

    众目睽睽之下,满堂寂静。

    片刻后,姑娘瞪圆了眼睛:“你就是那个、那个、剑山弃徒?!”

    “剑山弃徒……”奚越的目光飘忽了一瞬,自言自语,“我的人设已经这么时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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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首发时间:2021-01-11 18:31:09

    修改时间:2021年5月7日05:15: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