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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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七流
他的剑尖还滴着血。
奚越的视线扫过在座每一个人,被他目光扫到的修士,不约而同地低下了高贵的头。
奚越把岳庭风的尸首踢开,拎着他的头,坐在了首席。
“你们都是这里的修士?”
最终,还是一个老翁站起,面色难掩惊慌:“见过剑山先生,我是岳府的管家。不知道府主是如何得罪了大人?”
不过,只能认怂。
奚越很诚实地回答:“他没有得罪我,我也不认识他。只是受人所托。”
“受人所托!好一个受人所托!”岳庭风的好友站了起来,这是一个青衫的男子,“这就可以大庭广众之下,随便杀人了吗?”
“好问题。”奚越微微颔首,“所以,岳庭风杀人的时候,你在哪里?”
青衫男子被诘责的哑口无声,隔了会,道:“普通人和修士,那能一样吗?”
奚越反问:“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修士的命,就比普通人贵重吗?”
“但岳庭风身份尊贵,乃昊天宗外门弟子——”
“按照你的逻辑,我乃剑山先生。我比他尊贵,杀了就杀了。”奚越蹙起眉,眉宇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你是想要给他报仇吗?”
他的杀意来的突然而纯粹,以至于周围像是结起了一层冰。
陈阿花有些害怕地扯了扯奚越的袖子。
奚越的面色稍缓,拍了拍她的脑袋:“你父亲找我带你回去。”
“那我们现在要回去吗?”陈阿花眨了眨眼睛。
“本来我是这么算的。”奚越清了清嗓子,突然大声朝天问了一句,“——谁有不平事?”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过去的奚越和其他修士没什么不同,沉迷修炼,因此也很少搭理凡间事。人间的兴衰对他们来过于短暂,只有成仙和长生才是永恒的追求。
可是自从道基碎裂后,大概是知道自己活不长,奚越反而平白多了一些柔软的心肠。
他从来都不是坏人,自然也能分得清什么才是是非对错。
他这一句用上了灵气,因此声音传了很远。
还在家里做饭的、路边摆摊的、为了生计奔波的人,都听到了这句询问。
他们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了天上。可天上分明什么都没有。
一个靠在墙角边的乞丐愣愣地:“乖乖,神仙呢?”
*
奚越提着岳庭风的人头,找到了乔斐。
对方老泪纵横,了句:“我儿大仇得报。”
乔斐的儿子并不是无缘无故死亡。
当地的修士不多,有些名气的,就岳庭风和他的儿子。他儿子天赋稍微好些,虽然在宗门,但修为却不错。岳庭风是凤尾,他是鸡头。
但是却因此遭到了岳庭风的记恨,在秘境偶遇时,故意引来了妖兽,咬死了他的孩子。
乔斐一直知道,但不敢。
奚越长舒了一口气:“原来如此,帮我写张布告吧。”
他今天只是吼了一声,很多人都还云里雾里。
奚越想的,其实是如果有凡人有冤屈难以伸张,都可以来找他。他会在
“你的想法很好,”乔斐定声道,“但,人不应该成为仲裁的标准。我有一本《夏律》,我认为这是大夏皇朝最珍贵的遗物。先生如若不弃,可一并拿走。”
这个老人学富五车,在前世不封侯拜相,起码也能在史书里留下点什么东西。然而在这个修真界,他只是一个最普通的、不起眼的老人。
听当年戾天帝命人制定夏律,从开始到最终定稿,一共花了二十三年。
若非大夏一世而终,应该是个很鼎盛的王朝。
剩下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把陈阿花送回陈松的身边。
因为身体不好,奚越其实不太喜欢使用灵气。因此,他们是坐马车回去的。
车厢里,陈阿花坐在角落,有些好奇的看着奚越吐纳。
“大人,”陈阿花怯生生地道,“我也想修炼……我可以修炼吗?”
奚越思考片刻,一缕灵气心翼翼地探入了她的身体内。
“你不适合修炼。”奚越坦然道,“我尝试用天地灵气感应你,其他人多多少少能漏点进去,你的丹田像是一块石头,灵气进不去。”
和她丹田相反的是,她拥有一个很广阔的识海。
这大概是上天给她开的另一扇窗户,尽管这扇窗户没什么用,也没人替她推开。
陈阿花低下头,很是失落。
“那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大人还会来救我吗?”
奚越道:“我不可能每次都能来救你。”
他并不习惯撒谎。
在他话完的瞬间,陈阿花哭了出来。
奚越几乎没见人哭过,更何况是这么的孩子,一时之间甚至有些慌。
“我想成为修士……如果我是修士,娘和姐姐,就不会死。”
她哭的很厉害,几乎要昏过去,却只是捂着嘴,发出一些气音。
奚越不擅长安慰人,因此,只是等她情绪稳定后,递过去一张帕子。
陈阿花:“对不起,让大人为难了。”
她父亲就是炼气士,很就买来了炼气诀,让她修炼。
陈阿花早就知道,只是不死心。
对自己软弱的痛恨,大概是世界上所有人都想变强的动力。
奚越也有过这样的感触。
他沉默许久,叹息了一声:“有另一条路能让你修炼。但是会很艰难,而且你只能偷偷摸摸修炼,不能告诉任何人。你要走吗?”
他想教她修炼天地浊气。尽管魔修在修真界如今人人喊,但奚越觉得,更可怕的是弱。
陈阿花是炉鼎体质,运气好的话可以平安地度过一生,运气不好,奚越也不可能每次都能恰好救下她。
他希望这个姑娘,起码有自己选择什么样的生活的权力。
陈阿花的眼眸在瞬间亮起:“要!”
*
岳府被暂时征用,成为了奚越的停驻地。
起初相信他话的人不是很多,但是一个被修士害的家破人亡的老乞丐上门,并且成功要回了属于自己的财产后,方圆百里的凡人顿时闻风而动。
有的是真的有冤屈,有的则是想浑水摸鱼。后者被了五十大板示众。
大多时候,奚越并不会出现,仲裁这一切的是乔斐。
晚上,奚越则是会教陈阿花修炼。姑娘在这方面天资卓越,短短几天就学会了引气入体。
想必有个一两年,超越自己父亲不算难事。
奚越感觉自己的道伤居然有了好转的趋势。虽然很微弱,但确实停止了恶化。
冥冥之中,他看见了一缕缕白气,缠绕在他的道基上,像是孱弱纤细的线,努力缝合着伤口。
那是众生念力,佛家有许多修士,都依此修行。
奚越听过,确是第一次真正看见。
更何况,他从没想过这东西会出现在一个剑修的身上。
奚越为此费解了好几天,直到路过一户人家,看见有人在给他供生祠。
连苍曾经对他过,想要治愈道伤,就该融入这个世界。
奚越潜行,站在自己的生祠像前看了许久:“是这样融入吗?”
他修的是顺心意,心思过重不利于修行。所以奚越觉得随缘就好,并没有刻意去帮谁,又或者是救谁。
尽管他斩杀的都是一些作恶的修士,但终究有人坐不住了。毕竟也不是所有修士都没有背景。
一天清,奚越还在庭院里练剑,一片竹叶飘落在他的剑上,重若千钧。
“你就是席如生的徒弟?”
奚越收起剑:“是。”
“长得真好看,”来人笑眯眯的,“我来自昊天宗。听你杀了我们宗的一个外门弟子。本来剑山和昊天宗如胶似漆,我不该管。可是那个外门弟子救过我的猫。”
“如若我不管,就是欠下了因缘。奚先生应该可以理解。我听先生道基受损,我若宣战,未免胜之不武,但是还是要得罪了。”
他了很长很长地一段话,然后从墙上跳了下来。举起了手里的长剑。
“昊天宗,陈如是。请赐教。”
奚越对这个名字有些许的印象,应该是在青云榜上五六十名的样子。
青云榜隔三差五更新。
他在剑山养伤几个月,都没再看过青云榜一眼。离开剑山后自然也没人给他抄送一份。也不知道如今陈如是排名多少。
但是看他志得意满,仿佛胜券在握的样子,排名应该不低。
于是,奚越微微颔首:“剑山,奚越。”
陈如是道:“我是昊天宗真传,师从太虚真人。修炼四十载,学剑三十九载。如今神藏境圆满。此次比武点到为止。我不会伤你性命,最多取你一臂。为此后果一律由我承担,与宗门无关,”
奚越觉得他废话很多,很烦。所以他率先拔出了剑。
他很清楚自己目前的短板在哪,因为道基受损,他爆发有余,续航不足,身体根本没办法负担长时间的作战。
木剑锋刃出鞘,气势惊天。一瞬间犹如鬼神齐哭。
陈如是看见了那剑光,知道自己应该躲过去,然而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压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剑光落,他只觉得手臂微微一疼。
陈如是底下头,刚好看见自己拿剑的手落在了地上。
血流如注。
奚越用指腹擦去了剑刃上的血,语气傲慢无比:“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有把握能断我一臂?”
他修行三千载,学剑也三千载。他举世无敌的时间,比面前人活在世上的时间都多。这就是奚越的傲慢之所在。
同阶之内,无人能敌。
哪怕是道基受损也一样。
*
尽管这一战结束的很迅速,也没什么惊心动魄的场面。
但最终结果依然不胫而走。
“奚越,不是毁了道基?”仙王宫里,一群弟子的表情十分疑惑,“怎么还是如此强悍?”
“全修真界年轻的弟子,这么多人蠢蠢欲动,最终只有陈如是那蠢货去了。一试,就知道奚越还是那块硬骨头。”
“不过是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一个人转头,看向了身边的人,低声问,“孟师兄,我听你和奚越来自同一个宗门。你觉得他现在是什么水平?”
孟清峥坐姿端庄,脸上的笑容随和可亲:“我和他曾有过婚契,后来他要去剑山,便毁了血誓,如今被天道反噬,道基受损,倒也不算意外。只是我许久没见过他,确实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水平。”
在奚越刚拿下剑山内比第一,击败公西平晏成为青云榜榜首时,孟清峥可不是这一套辞。
仙音殿内,云生跪坐在最上方,双目紧闭。
他的身前是那把焦尾琴。
“仙音清谈,就是让你们来谈这个的?”他的声音不怒自威,“一个个看不起外界修士,自比为仙人后裔。我听你们话,还以为是到了什么茶楼食肆。我看就是仙王宫最近收的外徒太多,把你们带的不思修行,满脑子歪门邪道,还不以为耻。”
“当仙王宫弟子,你们也配?”
云生作为仙王宫仙胎,脾气一向温和有礼,这还是他第一次当众发火。
虽然这怒意八成都指向了同一个人。
孟清峥脸色的笑容有些僵。
在场所有人里,只有他一个人不是出生于仙王宫。
“这群人,不过是仗着出生好。凭什么瞧不起你?”
孟清峥的玉佩里,仙人怒道。
那瞬间,孟清峥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
好在他来仙王宫后,收到的奚落也不少。
很快,笑容重新出现在孟清峥脸上:“殿下的是。”
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行为举止很像云生。
可惜云生是真正用仙王宫万载底蕴培育出的仙胎,举手投足自带贵气。而孟清峥乍一看还行,两相对比,未免太像东施效颦。
其余弟子们纷纷羞愧地低下了头,闲聊的内容则从八卦转为了道法。
受到震动的不止是仙王宫,消息传回剑山,也是一片热议。
公西平晏有些忧心忡忡:“我担心先生是强撑。道基受损本就不宜使用灵气……要我,他就不该下山。”
宋应溪摸了摸腰侧的秋水剑:“要不我也下山,去找奚越。我听还有不少想挑战的人在路上。”
完,怒而握拳:“都不看僧面看佛面。那些人都忘了奚越是剑山的人吗?岂是他们能随便搓揉的?”
“切磋本来就是修行常事,”公西平晏道,张开口半天,缓缓道,“而且,我听……外界好像都把奚越叫剑山弃徒……?”
……
……
“师弟。”张良玉合上面前的古籍,表情严肃,“我翻书三月,一共看了三十六万本书。里面没一本书写了要怎么治疗道伤,都让道基受损的修士回家等死。”
岁时寒默然了片刻:“……如果是这样,大可不必把我叫来。”
他这几个月跑遍了天下的禁地。去皇陵的次数格外之多。已经引起了某些存在的不满。
就算如此,也没找到太多能用的灵丹妙药,用来延寿的倒是挺多。但只是治标不治本。
“是,不过在万年前,一个姓苏的修士写的里,翻到了一点东西。”张良玉咳嗽了一声,“正史上,戾天帝娶苏氏女为后。那本里,写当初戾天帝攻上界,回来后道基受损,于是求娶苏家家主苏屠。”
“我翻了上千本史书,苏氏女在所有书里,都没有名字。只是被叫做苏后。”
“苏屠倒是有点记载。是苏家家主,出生世家,但是背叛了世家,随戾天帝下了大夏的江山。”
“最有意思的是,戾天帝天生剑意,而苏屠天生剑骨。因此,我难免有了一个猜测……”
他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上了岁时寒的脸。
鲜少有人知道。
岁时寒就是天生剑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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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首发:2021-01-14 02:07:12
修改:2021年5月27日05:34: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