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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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似是等她久矣◎

    江燕如气鼓鼓地把衣服飞块穿好, 看见滚在地上的空瓶子更是气不一出来,伸脚一踹,直接把瓷瓶踢到犄角旮旯去。

    这大开幅的动作也未让她的动作有任何的滞后, 明萧恕给她的药的确是好的药。

    只是他上药的方式, 江燕如想着就更来气,只恨不得马上冲——回西厢房,把那枕头拖出来揍一顿。

    她用力把发带一抽, 将半湿的头发扎好, 气哼哼地走到房门口就听门外的声音一顿, 随即房门被扣响三声。

    “江燕如, 该回家了。”

    萧恕的声音隔着房门传过来,不是很清晰却很奇特地让她感到一些安宁。

    就好像知道有人在身边, 会记挂着她、关注着她, 不会抛下她, 让她独自处于危险之中。

    即便她心底知道, 萧恕只不过是怕她跑了才会时时刻刻盯着她。

    这还是她第一次从萧恕口里听到‘家’这个字。

    在江府的时候, 他也从没有过家,江燕如忽然有些好奇他的父母、家族曾经是怎样的。

    他是真的只有一人了吗?

    门外萧恕侧身站立在廊上, 从格窗里透出的一缕光照得他眸眼剔透,从挺拔的鼻梁上下一道阴影, 是阳光落下的印记。

    他整个人都是阴沉的,哪怕是迎着光也最先让人看见阴影的一面。

    还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江燕如就被他吓哭了。

    那时候的奴印还不是通行用的简写字, 是从古传下来的篆书, 在人的脸上犹如是扭曲的怪虫, 黑中泛青。

    萧恕时候一张脸还生得很白, 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子, 所以脸上的印记就更显眼,好像是得了怪病的人青筋鼓出。

    她不能明白爹为什么要收养这样一个出门都只能戴着斗笠比娇养的千金姐还不能见人的孩子。

    更讨厌别的孩子故意掀掉他的斗笠,指着他的脸嘲笑,‘江燕如,你哥哥和你一样是个怪胎。’

    她会更大声地告诉那些孩子他不是自己的哥哥,她没有哥哥。

    也会跟着那些孩子一起叫他的刀奴,仿佛这样就能和他彻底划开界限。

    萧疏就静静地看着她,从没有对她动过手,只是那双脉脉含情的眼睛里阴森一片。

    他是蛰伏的毒蛇,可以花上很漫长的时间伏击猎物。

    江燕如在他的视线轻轻扫过来的那一刻,身上发起一阵寒凉。

    他似是等她久矣。

    *

    宣云卫的精锐簇拥着他们赶在日落前回到了金陵。

    这一路最是太平不过,追兵的影子都瞧不见半个,江燕如在马背上昏昏欲睡,几次都险些栽下马,最后还是把手塞进萧恕腰带里绑着才安心地睡了过去。

    在琳琅街上,江燕如就和萧恕分道而行。

    萧恕还赶着去皇宫收拾自己的烂摊子,江燕如被几个宣云卫压送回了萧府。

    百岁一晚上没有见到她,自是十分想念,在她身边蹭腿,来来回回不肯走。

    江燕如就把百岁抱了起来,拎着从庐楼里买来的糕点,兴致勃勃去找张婶分享。

    张婶待她很好,江燕如也投桃报李。

    虽然离开朝云城之前她和萧恕闹得不甚愉快,但是她还是没忍着先破了僵局开了口。

    就是为了这一口吃的。

    不过江燕如并不会觉得自己这样做会有什么不妥。

    在她看来,就是哭来的也是她凭本事哭来的。

    所以吃起来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只是张婶一眼看见她,就心疼地直,好好出门玩一趟,回来怎么就这般憔悴。

    不过江燕如又成功靠脸换来了张婶的补汤。

    庐楼的糕点虽然稀罕好吃,但是江燕如身子虚空,热乎乎的补汤喝下去才感觉精气神都补了回来。

    “这个好喝,等我哥哥回来了,让他也尝尝。”

    “大人不喝这些,如姑娘喜欢就多喝些吧。”张婶边摘菜,边慈爱地望着她。

    江燕如想了一想,也觉得萧恕那生龙活虎的样子的确是不需要再补了,就欣然接受独吞这一建议,只是她连一碗都还没喝完,吴岩就大步走了进来。

    “江姑娘,皇后召见。”

    萧恕前脚才进宫,江燕如后脚就被皇后召见。

    只不过他们虽然都在皇宫里,却也碰不见面,甚至江燕如都不知道萧恕知不知道自己进宫了。

    关雎宫里的太监把她安置在了偏厅等候,原是来的不巧,皇后的娘家正好也来人,正在皇后身前谈话。

    江燕如只能安安分分坐着喝茶,吃点心。

    可是这一吃,盘子的点心都去掉了两层,就等到了天黑。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琉璃宫灯在檐下被夜风吹得转,宫人们行走都心翼翼,除了些脚步声轻轻落在地板上,连一点私语都没有。

    江燕如几番朝外张望,都不见太监回来召她。

    还是后来翠珠匆匆来了一趟,顶着一双红红的眼圈,像是受了委屈。

    可是江燕如问她,她也不,只是传了皇后的话,让她再稍等片刻。

    看来,是皇后的娘家人在商议要事。

    江燕如来金陵的时间虽不长,却也听张婶的儿子几次谈起过皇后的娘家,韩国公府。

    那是高门显贵,累世公卿的门阀,能与当初并不显眼的十皇子结亲,也十分让人惊诧。

    当然市井里有很多流言,最多的就是韩皇后还待嫁闺中的时候曾去灵隐寺上香,失足踩进了池塘,十皇子高允正巧经过,伸手援救。

    自此韩皇后就瞧上了这位面皮斯文,温雅谦和的十皇子。

    可韩国公府当时一心只想让女儿嫁入东宫,并看不上十皇子,好在太子殿下意属谢国公府家姐,也同样没瞧中韩姐,再加上不知道当时是哪位嘴碎的人把韩姐与十皇子早已‘苟且’的事情添油加醋地传扬出去。

    这就导致了韩国公府为了快刀斩乱麻,不得不迅速定下了这桩婚事,以免流言蜚语会给家中其他女眷带来祸端。

    后来十皇子步步谋划,联合萧恕一举扳倒了废太子,最终登上了龙椅,韩国公府至此就贵上加贵,变得炙手可热。

    谁能不夸一声韩国公挑女婿的好本事。

    喝完一壶茶,江燕如在玫瑰椅上捂着肚子难受起来。

    腹中饱胀,她想去更衣了。

    好不容易等到有个宫人端着新沏好的茶过来替换,江燕如赶紧当救命稻草拉住。

    可回来时,宫人在半道被别的女官叫走办差,只在临走前给江燕如指了条回去的路。

    关雎宫是左右对称布局,原本是很容易分辨方位的,可江燕如有轻微夜盲,就是白天记得路,晚上也迷糊,更何况是这来了不过一两回的关雎宫。

    就在江燕如一筹莫展的时候隔壁道上有人着灯笼走来,她赶上去求助。

    身着金粉色薄纱的美人用纨扇挡在唇边,呵笑了一声,娇滴滴的声音让人骨酥肉麻,“原来是找皇后姐姐的,正巧,我也是要去哪儿的,你就随我一道走吧。”

    江燕如高兴道:“多谢这位……”

    她并认识这位装扮华贵的美人,一时话住了。

    旁边着灯笼的宫婢马上哼道:“这位是怜妃娘娘,不得无礼。”

    江燕如恍然大悟,连忙行了一礼,接过话道:“多谢怜妃娘娘。”

    “不必多礼。”怜妃摇了摇纨扇,笑盈盈地拉着江燕如边走边道:“既然是皇后姐姐的娇客,自然也是尊贵的。”

    江燕如谦虚道不敢。

    一行人走到关雎宫殿前,门口看守的嬷嬷快步迎下来,伸手阻下她们的脚步。

    “见过怜妃娘娘。”

    怜妃美目盈盈,笑意嫣然,也不动怒,只移下纨扇,柔声细语道:“劳烦嬷嬷进去禀告一声,听闻姨母进宫来了,我带来些姨母爱喝的龙井特来拜见。”

    门口的嬷嬷是皇后身边的老人,对怜妃并不喜欢,闻言眉心都皱成了川字。

    其中一个嬷嬷硬着声回道:“娘娘正在与韩国公夫人些私话,不接受拜见,请怜妃先回吧。”

    “你这老嬷嬷好大胆子,我们怜妃娘娘想见自家姨母也要看你这老货脸色不成?”怜妃的贴身宫婢恼道,正要指着老嬷嬷的脸骂。

    殿内杯盏哗啦碎裂,轰然传了出来,惊得众人噤若寒蝉。

    一个勃然大怒的声音自紧闭大门的殿内传了出来:

    “——母亲,我敬你声母亲,是因为你是韩国公夫人,并不是因为你生养过我,所以可以在我面前指手画脚,寻常人家哪一个母亲会给自己的亲女儿夫君身边塞人!”

    “皇后!”另有一道嗓音严厉道:“你在潜邸时就服侍皇帝,四年未有所出,你虽贵为皇后,可是身边没有一儿半子,将来又要怎样维持我们韩国公府的尊耀,你的兄长被人杀害,你尚不敢一句,以后你那年幼的弟弟又怎么能信得了你。”

    皇后疲累的声音过了很久才传来,“兄长的事,陛下一定会彻查清楚,现在仅凭几个人证不能明是萧大统领所为,即便是父亲来问,陛下也不会如此草率定罪。”

    “那夭夭的事呢?我听闻你驳回了她同去春祭的请求,你当知道她的外族家也是我的娘家正是在初城,我还指望她能替我去探望我的老父亲……”

    “母亲思念老人,本宫能理解,只是这不合祖训,怜妃不能去,本宫会替她去探望,母亲尽管放心。”

    “你……你……”韩国公夫人气急败坏,最终怒道:“让夭夭去初城一是探望我父亲,二来也是为了调理身体……”

    韩皇后坐在明堂之上,望着阶下的诰命贵妇,心里一阵恍惚。

    在她刚刚嫁给十皇子的时候,母亲对她还不是这样的态度,至少能维持表面的母慈女孝,直到新帝登基,她执掌凤印,然后林夭夭就被送了进宫。

    美其名曰为她着想。

    她贵为皇后,身边还是得有自己人,林夭夭又是她国公夫人娘家的侄女,自幼失沽,最是纯善温良,一定能成为她的助臂。

    韩皇后心里冷笑,手指紧紧地抓住扶臂,几乎要掰断指甲。

    恰在这个时候,一个婉转的嗓音高扬:“姨母!您可千万消消气,切莫因为夭夭和姐姐生了嫌隙,那就是夭夭的不是了!陛下知道了也会不高兴的。”

    “是夭夭来了!”韩国公夫人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了一眼皇后,又道:“你怎么不让她进来,都是自家姐妹又是共同服侍皇帝的人,你就这般容不下她?”

    “让她进来。”皇后不想再争,挥了挥手让宫人开殿门。

    江燕如在门口听了那么多,这会想走也是晚了,更何况怜妃还亲亲热热搂着她,她只能顺势跟着怜妃一起进来。

    这一眼就看见皇后孤零零坐上面,身边的翠珠满脸气得通红,也是一脸委屈。

    在皇后左手下是一位穿着紫蓝色诰命服制、头戴华冠的贵妇人,也就是韩国公夫人。

    “姐姐万安,妹妹听姨母来了,不请自来,姐姐不要怪罪才好。”怜妃微一弯腰,姿态婀娜地请了一个礼。

    江燕如趁她松开手的时候往一边跨开一步,对皇后也请安问礼。

    韩皇后尚在惊讶江燕如出现在这里,另一边的韩国公夫人已经挑剔上,她瞅着江燕如道:“这位姑娘看着眼生,是从哪里来的,这般没有规矩?”

    江燕如莫名其妙被韩国公夫人就当作眼中钉。

    韩皇后回过神,就按着扶臂替她回了话,“她是萧指挥使的妹妹,陛下特允她经常进宫陪本宫聊天解闷。”

    “什么!糊涂啊皇后娘娘!”韩国公夫人一惊,马上就道:“你不喜欢你妹妹,为何反还要留这个祸患在自己身边。”

    韩国公夫人会有此一言,是因为一眼看出江燕如虽然脸生的稚嫩,可那水眸灵动,娇唇丰润,流盼含情,做姑娘扮却已经有了妩媚之姿态,只怕是个会勾人的。

    那个萧统领把自己妹妹放入宫中,可不就是司马昭之心!

    怜妃捂着唇,好像才恍悟这一点,惊讶道:“呀,姐姐原来是这样想的,不知道姐姐是算让这位妹妹什么时候入宫。”

    “快住嘴。”韩国公夫人拧起眉,低斥侄女道:“陛下的后宫又岂是这些阿猫阿狗,随随便便都能进的?”

    江燕如气极,心想自己是万不会进皇帝后宫,若不是身份不及这位韩国公夫人,她才不会忍气吞声,平白被人当作阿猫阿狗辱骂。

    她可以忍下,门外却有一个人没有那容忍的肚量。

    萧恕嗤笑的嗓音穿堂而来:“是啊,这皇宫现在也是什么阿猫阿狗的东西也能随便进来。”

    作者有话:

    护短疯狗杀到。

    *

    (女鹅累了,申请缓缓)

    伺机行动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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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太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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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心疼韩皇后】

    【冲冲冲】

    【冲冲冲~】

    【希望皇后最后可以快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