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鲛人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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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闹的坊间人声鼎沸,街道两旁灯火通明,眼便瞧见一座花船停于湖岸边。

    魏梓琪见这光景,忽然停下脚步,抬手便拧住了北冥闻的耳朵。

    他骂道:“北冥闻,你个老不正经的,敢带我们逛窑子?”

    北冥闻一痛,急忙挣脱,望向魏梓琪笑道:

    “真是粗鄙,此乃画舫游船,迎来送往皆是文人雅客?”

    “师弟这般,莫非是去过烟花地?”

    眸间一冷,又道:

    “若是真的,那可遭了,最少也得五百鞭。”

    “且无需掌门动手,师兄我啊,亲自‘罚’你!”

    罢,望向魏梓琪暧昧一笑,惹的这人双颊泛红。

    林晚江闻言,心内咯噔一声,一侧头段绝尘果真在看他。

    浅棕的眸子满是玩味,瞧那样子应是想些什么。

    未等他开口,魏梓琪忙解释道:

    “没......没去过,那地方我怎会去?”

    北冥闻不语,只是望着他笑。

    长臂一挥,忽然指向那座辉煌游船:“我们走!”

    林晚江心内好奇,却也不想让段绝尘看出来。

    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端的一派老练模样。

    段绝尘见他这般,忽而抿唇偷笑,缓步靠近低声道:

    “阿尘曾听闻,此处应有倌。”

    林晚江一顿,忽然抬起锦靴,狠狠踩了段绝尘一脚。

    他冷道:“若你发浪,师兄请客!”

    “寻上几个大被同眠,直到天明!”

    语必,林晚江迈进画舫,终是瞧见了前世未曾见过的光景。

    耳畔传来琵琶音,伴着古琴悠扬。

    嗅到一阵轻浅的脂粉气,掺杂木沉香倒也淡雅。

    烟雾袅袅升腾,林晚江望向高台。

    台上坐一姑娘,怀中抱着琵琶。

    葱白的指尖涂着丹寇,游移间时而急促时而轻缓。

    悠扬曲调声声入耳,林晚江目不斜视,心尖随着琴弦同频。

    那姑娘身着轻薄红纱,盘着惊鸿髻,点缀瑰丽牡丹。

    鎏金丝绦罩面,只漏出一双杏眼,额间一点花钿绯红似火。

    她望向众宾客,杏眸风情流转,朱唇轻启低吟浅唱。

    曲调一出,林晚江瞬间怔住,指尖微微颤抖,心内涌起狂喜。

    这姑娘竟为同族!

    鲛人吟唱之时,同族间可感应,绝不会认错。

    台上姑娘似有所感,忽而抬眸同林晚江对视。

    琵琶音戛然而止,只闻一声琴弦崩裂的声响。

    台下传来唏嘘声,宾客本是来此寻乐,如今却被扰了雅兴。

    姑娘充耳不闻,望着林晚江,欲要走下高台。

    她应是认出了同族,心内狂喜无法自持。

    段绝尘察觉异样,急忙扯住林晚江的手腕,他冷道:

    “师兄,我们去那边。”

    林晚江无心理会,直接甩开这人的手,眸间含泪缓步走向高台。

    他们鲛人一族,也曾有一方天地,苍茫瀚海,波澜壮阔。

    可到了如今,世间再难寻觅同族。

    皆因一场浩劫,天各一方,奔走四散。

    存于骨血中的本能,无人可抗拒。

    林晚江心内激荡,只想将这姑娘抱住,二人痛快的哭一场。

    谁知刚走几步,后台忽然冲出几个高壮男子,一袭黑衣面带煞气。

    姑娘浑身一抖,连连后退,却被为首那人一把扯住了手臂。

    林晚江眸间一凛,刚要上前却被段绝尘阻拦。

    北冥闻低声道:“江儿,莫要生事。”

    林晚江不语,还欲上前,长生剑光一闪,暴怒初见端倪。

    就这片刻间隙,男人齐齐上前,手脚利落的将姑娘拖到了台后。

    转瞬间,又一姑娘登台,为台下宾客继续献唱。

    一人行至身后,忽然笑道:

    “美人,此女为这的鲛奴,今日一事怕是要吃苦头了。”

    林晚江一回眸,元忆锦站于众人身后,身旁还带着个满脸惊慌的慕千。

    魏梓琪见状,一把抢来慕千,又狠狠瞪了元忆锦一眼。

    他低声训斥道:“阿千,你为何同他来此?”

    慕千涨红着脸,支支吾吾也不清。

    这要他如何解释?

    他跟元忆锦来此,只为寻个姑娘度春宵,以此为证自己绝非断袖。

    林晚江心绪不宁,无暇去管这几人的恩怨,满脑子皆是元忆锦的话。

    ‘此女为这的鲛奴,今日一事怕是要吃苦头了。’

    暗暗握拳,林晚江心内酸涩,他怎会不知何为鲛奴?

    他时便被当做货物,关押他的牢笼,上头悬着木牌。

    镌有两个大字,‘鲛奴’。

    鲛人一族生来好皮相,买主皆是男女不忌。

    买回去作甚?不言而喻。

    思及此处,林晚江再也忍受不了,飞身而起稳稳落于高台之上。

    段绝尘见状急忙跟上,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惹的戾气翻涌。

    场下传来惊呼,台上的姑娘也被吓了一跳。

    林晚江全然不顾,直接冲入了后台。

    一抬眼,林晚江气的浑身猛颤,他见那姑娘正被几人压在身下。

    许是正值尽兴,无人发觉林晚江入内。

    姑娘浑身发抖,仍不敢叫喊,眼尾不断落下冰晶。

    长生赫然出鞘,林晚江怒道:“放开她!”

    嗓音沙哑至极,已然暴怒。

    众人闻声,接连看去,一人骂道:

    “哪来的狗崽子?敢坏你爷爷好事!”

    话音刚落,见林晚江生的好,瞬间变了嘴脸。

    一壮汉连忙起身,衣衫大敞,毫无顾忌。

    走向林晚江,满脸淫-笑,他道:

    “怎地?想同我们一起?还是想让我们玩你?”

    话音刚落,顺势抬手,欲要去摸林晚江的脸。

    林晚江暴怒,刚欲动手,忽而剑光一闪。

    “啊!!!”

    耳畔闻得吼叫,撕心裂肺。

    林晚江抬眸,见段绝尘持剑,正挡在他身前。

    长情不沾血,却见船舱之内四处溅染。

    一只断手怦然落地,切口干净利落。

    北冥闻蹙眉,冷道:“管事的,叫出来。”

    他虽不想生事,却从不怕事。

    这人明显就是要调戏林晚江,还在船舱之内欺辱女子。

    如今被段绝尘剁了手,实属活该。

    一时间,船舱之内兵荒马乱。

    有人为这壮汉止血,有人去叫管事,有人去稳住宾客。

    谁都无心去管那姑娘,只有林晚江走了过去。

    段绝尘紧随其后,站于一旁,眸间冰冷。

    见来人是林晚江,姑娘并未躲闪,眼尾依旧落着冰晶。

    林晚江移开视线,不去看姑娘暴露的身体。

    他褪下外袍,为她披上,轻声安抚:

    “莫怕,以后我护着你。”

    姑娘眸间轻颤,无需解释,他也知这人为何这般。

    同族之情刻于骨血,洗不净,消不掉。

    望向林晚江,怯生生的开了口:“公子,要带我去哪?”

    林晚江笑了笑:“我去哪,你便去哪。”

    段绝尘闻言,猛的握紧双拳,心内杀意翻涌,却不敢此刻动手。

    北冥闻上前,低声询问:“江儿,你要把她带回去?”

    林晚江点了点头,却听北冥闻又道:

    “天海三清,不收妖邪,不收魔族,不收异族。”

    姑娘闻言,眼眶又红了,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林晚江抬眸,同北冥闻对视。

    本该互不知心思,却总能在彼此眼中瞧出几分苦楚。

    林晚江忽然起身,他淡道:“若我娶她呢?”

    此话一出,众人皆诧异,段绝尘指尖猛颤,极力克制掌中长情。

    那姑娘更是万分诧异,感受到段绝尘的煞气,自觉离这人远远的。

    魏梓琪接话道:“那也不可,此为先祖定下的规矩。”

    林晚江闻言,并无诧异,他淡道:

    “那便算了,若她不可入山门,我自会安顿。”

    罢,他转身问向那姑娘:“你可愿跟我走?”

    姑娘犹豫片刻,继而点了点头。

    几人正着,管事之人匆匆赶到,林晚江直言赎身。

    这人本不愿,却见元忆锦走了进来。

    他看向林晚江挑眉一笑,对那管事道:

    “卖了吧,就当我元家欠你个人情。”

    此话一处,管事哪敢应下?急忙寻出卖身契,连银钱都不要。

    茗山本就是极阴之地,若非有元家护着,他这生意都做不成。

    林晚江接过,抬手便是一束掌心焰,转瞬间纸张徒留余烬。

    回眸笑道:“能否自己走?”

    姑娘点了点头,紧紧扯住林晚江的外袍,踉跄起身。

    经这一闹,众人都没了兴致,带这姑娘回了元家。

    *

    刚入元家,元忆锦便安排了厢房,让她暂且住下。

    林晚江,待他们离开时,会为她另寻安身之所。

    话虽这般,但他却真动了娶妻的念头。

    一来可摆脱段绝尘,二来可为鲛人一族留后。

    他想寻个时机,将这事摊开,问这姑娘是否愿意同他搭伙过日子。

    只要他们住的不远,他仍可回天海三清。

    而那时候,他确信段绝尘会死心,他二人只剩同门之情。

    只因这人年岁尚轻,怎知何为心悦?

    如今对他百般纠缠,也只是一时冲动,看上他这皮囊罢了。

    时间为良药,定可治他这疯病。

    段绝尘不知林晚江所想,回到房内辗转难眠。

    他心内隐隐不安,脑中皆是林晚江要娶那女人。

    虽不知真假,但他不敢赌,这女人要早些杀了为好。

    忽然忆起魔族之事,那时他手上曾有六位魔将,但此生却未见过。

    也不知为何想到这事,愈发难眠。

    少年突然起身,抬手披上外袍,他欲去寻林晚江。

    无论如何,今夜都要让他再‘上’自己一次,方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