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情动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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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这思雨楼的名字,最开始便是为了祭奠如相所起。

    之后又因二人的孩子,被重新赋予了意义。

    展开书信,林晚江递给如相。

    孰是孰非,他无法盖棺定论,无非一桩孽缘而已。

    如相抬手接过,字迹是阿浩的,他认得出。

    这信是从徐三娘胎那日讲起。

    当晚,徐三娘喝完汤药,突然腹痛难忍,身下血流不止。

    原是那孩子虽未成型,却非比寻常婴孩,掉他母体也要受到伤害。

    阿浩夜半去寻大夫,途中竟偶遇道士的尸体。

    尸身瘆人至极,但阿浩一眼便认了出来。

    一时间,心头百味杂陈。

    第二日半晚,阿浩只身一人前来,悄悄把如相埋了起来,又立了个简单的坟冢。

    他未告知徐三娘实情,他知这人对如相仍有情谊,怕她知晓难以接受。

    信到了末尾,便是几句衷肠,看的如相潸然泪下。

    挚友如相,我心有愧之。

    见你与三娘情投意合,我心如刀绞,只因我自心悦三娘。

    在你们成亲前夜,我已决心离开。

    因我用情至深,恐无法自持,不如离去让你二人无后顾之忧。

    临别之际我去见了三娘,虽极力忍耐却逾越了。

    我有悔有愧,也知何话皆无用,但我仍想抱歉。

    三娘同我青梅竹马,但从未心悦过我。

    在你出现以后,更是把一颗心都放在了你身上。

    当你容貌被毁时,许是自己都未发现。

    你的脾气愈发暴躁,喜怒无常,三娘常因你以泪洗面。

    但她从未升起退婚之意,哪怕分毫。

    她知你我关系甚好,便时常来寻我,想让我去开解你。

    我只好心翼翼同你交谈,生怕触碰你心中伤痛。

    而我临行当晚,三娘屋内并非我二人,她母亲也在。

    三娘送我出门之际,我情难自已,仅相拥并无越举。

    她从始至终心悦的皆是你,无关你成了何种样子。

    就连最后嫁给了我,她也时常落泪,思你念你。

    你可怨我但不可怨三娘,她心如磐石坚定不移。

    挚友如相,我心有悔之。

    没拉住坠崖的你,是我毕生之悔。

    那日我知你误会我与三娘,急忙追你而去。

    在你即将坠崖之时,我拼劲全力奔向你。

    放手绝非我本意,而是雨路湿滑,我无力拉住你。

    得知死讯,三娘悲痛欲绝,几次都想随你而去。

    我心有滔天悔意,只能替你照顾三娘,至少让她活下去。

    没过多久村里生了瘟疫,三娘不幸染病我便细心照顾。

    我们搬离了徐家村,去了楚中脚下的齐家镇。

    日子长了,三娘看我这般用心,心觉对我有愧便嫁给了我。

    我二人开了家酒楼,名为思雨楼。

    三娘亲自提字,并在下头写了行字。

    相思如雨,盼归期。

    我们在附近种满了风铃草,只盼一场秋雨,能遇到转世的你。

    她一直念你,我亦然......

    书信落地,燃起熊熊烈焰。

    余烬升腾,映照如相身影,愈发缥缈。

    忽而落泪,眺望远方,随即释然一笑。

    本是荒芜之地,可他偏生能看到,风铃草四处绵延。

    林晚江平复心绪,淡道:“可愿轮回?”

    如相摇了摇头,嗓音破碎哽咽:“我要等。”

    他欠阿浩和徐三娘一世情缘。

    待这二人再次轮回,他才会同他们一起。

    那时,他定会认出徐三娘,同她再续前缘。

    话音刚落,虚影渐渐消散。

    游荡于天地间,心内算着年月。

    望着那余烬,林晚江久久不语,终是一声叹息。

    他始终觉得,情爱便是泡了蛇蝎的美酒。

    初时入口只觉香醇浓郁,使人沉沦,无法自拔。

    待到那毒反上来,便如万箭穿心,令人生不如死。

    最终湮灭生之光芒。

    忆起前世的自己,曾在师弟身下承欢,无休无止。

    那时的他,早已分不清爱恨,亦或者是本能的驱使。

    极致的爱恨纠葛,本就会衍生情-欲的火光。

    总归一句。

    可生情-欲,莫生贪念。

    少年侧眸望着他,书信余烬未消,云烟袅袅。

    忽而抬手,又放了一把火。

    他笑道:“初秋寒冷,师兄可取暖。”

    情爱虽似毒酒,但湮灭绝非灭亡。

    燃起重生之火,亮起希望之光。

    即便双手染血,杀孽无数。

    只要师兄为战果。

    他不惧脚下骸骨,不惧身后亡魂。

    终将胜者为王。

    *

    入夜,热闹的坊间人声鼎沸,街道两旁亮着灯火。

    闲逛了一天的晏长安,也有些疲倦。

    他手中拿着串糖葫芦,上头少了一个。

    在玉清风嘴里。

    这人喜欢吃甜,只是在外头有些不好意思。

    少年撒娇了半晌,这才喂了一颗。

    魏梓琪跟在后头,走几步便要歇一会儿。

    玉清风心觉疑惑,想到昨夜的声响,便了然。

    “老子不走了!你背我!”

    一声怒吼,几人瞬间停住脚步。

    北冥闻急忙伸手,动作轻柔的将人背起。

    对那二人道:“你们先去。”

    反正他们坐的又不是同一艘船,分开行动也可。

    晏长安闻言,心内欢喜不已。

    轻轻扯住玉清风,低声道:“玉哥哥,我们走。”

    玉清风温和一笑,跟着晏长安行了另一条路。

    见人走远,北冥闻轻声道:“可会压到肚子?不若抱着你?”

    魏梓琪有些火大,低声骂道:“肚子!肚子!你心里只有这坏种!”

    “若是以前!你这孙子根本不会管老子累不累!”

    听这语气,北冥闻不怒反笑,边走边问道:

    “除了在榻上,我何时不管你累否?”

    魏梓琪面上一红,狠狠咬住这人肩头,隔着衣料印出两排齿痕。

    北冥闻也不挣扎,任凭他闹,更不敢像往日那般薅头发。

    魏梓琪要为他受苦,受大苦。

    他这性格要改,不可再让魏梓琪难受。

    垂眸笑了笑,忽而问道:“你他是男是女?”

    魏梓琪闻言,终于消停了半晌,冷声道:

    “男女都是个坏的!随了你好不了!”

    北冥闻又是一笑,低声道:“若像了你,怎样都好。”

    侧头轻吻面颊,深紫的双眸映入魏梓琪的脸。

    “我家夫人哪都好,从头到脚。”

    突如其来的情话,惹的魏梓琪语塞。

    双颊忽而滚烫,鼎沸的人声也遮不住急促的心跳。

    思量半晌,颤声开口:“闭......闭嘴!”

    北冥闻走的很慢,他喜欢如今这般闲暇。

    可晏长安却行的很快,他期待同玉清风坐游船。

    湖岸旁灯火辉煌,今晚月圆,星辰灿烂。

    少年壮起胆气,一把握住玉清风的手。

    许是夜深,光影昏黄,这人未拒绝。

    二人坐上游船,一叶孤舟顺流而行。

    行至湖中央,忽见远处飘来花灯。

    初始零星几个,渐渐汇聚万千。

    少年摸着瘪瘪的钱袋,偷偷笑了笑。

    今夜不是七巧,无人放花灯。

    但他等不了那么久,便买了许多,又雇来店家为他点燃。

    灯火昏黄,照亮水面波涛,闪烁如万千星辰。

    玉清风怔怔望着,他很少下山,更未见过此景。

    流转星河入他眼,温润的面庞,挂着浅笑。

    少年眸间缱绻,低声问着:“你可喜欢?”

    玉清风未答,他望着花灯,晏长安望着他。

    花灯渐渐汇聚,将船只围住,斑驳光影温软心头。

    玉清风抬眸,正撞上少年的双眼。

    对视间,也不知为何,忽而红了眼眶。

    那双眸太过清澈,灯火中央是他的身影。

    心跳不断加速,撞的胸腔发痛。

    ‘只愿灯火长明,清风可安心。’

    脑中想起这一句,轻颤的长睫染上细碎星光。

    灯火怎会长明?

    湮灭之时,徒留一片黑暗。

    他怎会安心?

    几日之后,他便没了长安。

    北冥闻错了一句话。

    天海三清虽生十二条路,但每一条皆通大路。

    不行大路,如何通主峰?

    情根忽长,心内钝痛,扎根越深越难拔出。

    那便不拔。

    抬眸望着少年,忽而靠近,吻上那抹薄唇。

    少年一时愣住,双眸大睁,心如擂鼓。

    耳畔传来喧嚣,缥缈不清。

    眼前是万千明灯,和一双紧闭的双眸。

    湖水泛起波澜,花灯似浮萍聚散,熄灭一盏又来一盏。

    耳畔传来低语:“若灯火长明,清风此生,不行大路。”

    晏长安不懂,只是将他抱住,辗转亲吻不舍离开。

    另一头的二人,也坐上了游船。

    魏梓琪拎起一只,放在手中晃了晃,灯火骤然熄灭。

    他玩心大起,刚要拎起另一只,北冥闻急忙阻止。

    “这是长安买的,让它们多亮一会儿。”

    魏梓琪皱了皱眉,难得听一次话。

    他问道:“长安真的心悦师兄?”

    北冥闻叹了口气,眺望远处拥吻的二人,低声着:

    “许是两情相悦。”

    魏梓琪疑惑不解:“若真是这样,他们可一起走。”

    “这样虽对不起掌门,但两情相悦本就难得。”

    北冥闻望着他,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嗓音愈发低沉:

    “清风走不了。”

    魏梓琪问道:“为何?”

    北冥闻思量半晌,这才道:“他的魂印与我们不同。”

    “我们与青华莲是活契,他是死契。”

    “若离开超过三年,他便会丧命。”

    魏梓琪瞪大双眼,又道:“师兄从未提及!你怎会知?”

    北冥闻握了握拳:“你我临行之际,我同掌门聊过。”

    “他那一战清风受了重伤,是破碎之前的青华莲,将他救回来的。”

    “从此他的命,已和门派存亡系在了一起。”

    “此事连清风也不知,掌门也未想过他会离开。”

    魏梓琪眼眶一红,颤声问道:“那该如何是好?可有解除之法?”

    “若他们不离开,长安还是要成亲,掌门也不会同意他们!”

    “若像你所,他二人真的两情相悦!那长安成亲之时,师兄定会伤心的!”

    “不可!长安不可成亲!我回去找大师兄!让他取消这婚事!”

    见魏梓琪情绪激动,北冥闻急忙抱住他,轻声安抚:

    “会有办法的,你先别急。”

    “掌门你劝不动,那日我也劝过,但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那碎片可解活契,完整的青华莲才可解死契。”

    “只要他二人敢走,这三年内我们也去寻碎片,定能解了这死契。”

    忽而叹气:“也要看清风肯不肯,明日我与他谈谈。”

    “他非性情中人,过分的理智,最是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