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下课的时间, 同学们听课的热情普遍缺缺, 凌路百无聊赖地戳着本子, 心里酝酿着等下去找嵇蒙吃午饭。

    他突然意识到嵇蒙直到现在也没给自己发消息，这很反常。平时他们每天差不多这个时候都会提前约好，从去哪里吃到吃什么, 连废话都能扯上半个时。

    他掏出手机一看，后知后觉发现手机不知何时没了电量，自动关了机, 难怪整整一堂课都没收到信息。

    手机没电是事, 可想到嵇蒙可能出现的反应，凌路又有点头大。嵇蒙因为“失去”过鹿比一次, 受过刺激，在某些方面神经兮兮, 很容易患得患失，反应过度, 生怕失而复得的人再次消失。

    这会儿联系不上自己，指不定又在想东想西。

    他忙戳隔壁座的同学：“哥们，快快, 手机没电了！让我偷点电！”

    同学乐呵呵地掏出自己的手机：“手机没电给你紧张成这样。”

    凌路将自己与对方的手机相互接尾, 快速充电的画面显示在屏幕中，仅一分钟就充好5%.

    “谢了啊！”凌路迫不及待地将手机拿回开机。

    “怎么不多充点？我电量足着呢。”

    “不用了不用了，这点就够用！”

    凌路开与嵇蒙的聊天界面，半时前果然有对方发过来的消息，足足六条。

    他飞快地字回复。

    凌路：我刚刚才发现手机没电了！

    嵇蒙：你抬头看看窗外。

    凌路：？

    他抬头向外望, 斜前方一个熟悉的人影背倚着窗户，此刻也不冷不淡地回头瞄了一眼，恰好与他四目相对，凌路立刻抿住嘴，免得叫出声音。

    嵇蒙瞪了他一眼便重新转了回去，留给他一个谁也不爱的冷酷背影。

    后座的女生们居然也没认真听课，窃窃私语的声音传到凌路耳朵里。

    “你们刚才看到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好帅！”

    “他站了那么久，是在等人吗？”

    “不知道，等下下课能不能去要个联系方式？”

    “你傻呀，这个点在外面的，多半是在等女朋友。”

    “没听咱班谁有这么帅的男朋友啊？”

    凌路很想不那么骄傲，可现实不给他机会。

    他的视线控制不住几秒钟飘过去一次，在讲台和窗外来回游荡，同时双指翻飞，字停不下来。

    凌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个教室？

    嵇蒙直截了当地发过来一张图，是凌路的课表。

    凌路：你没去上课？

    嵇蒙又发过来一张自己的课表，凌路一看，体育课。

    凌路：你居然逃体育课。

    嵇蒙：下半节课自由活动。

    凌路：那也不能离开操场，我要向你们数学老师投诉。

    老师嘴里终于出“下课”两个字，凌路抱着早已收拾好的东西率先冲出教室。

    “什么时候来的？”

    嵇蒙脸上挂着淡淡的不悦，但凌路知道他这是故意摆给自己看的，用来表达对他失联的不爽之情。

    看来是及时找到了他的人，没什么大事，不然又要发神经。

    “我发消息你不回我的时候。”嵇蒙冷着脸，“这么大的人手机还能没电。”

    “昨晚忘记充了。”凌路嬉皮笑脸地拱到他身边，“这么大个活人又丢不了。”

    “谁知道呢？”嵇蒙凉凉地嘲讽道。

    凌路听到身后有女生在声对话，扭头看了一眼，果然是上课时坐在他后面那几个。

    女生们见嵇蒙等的不是女朋友，互相推搡着想过来讨联系方式。

    凌路光明正大地把嵇蒙的大手抓过来，与他亲密地十指相扣，扯着他当着众人的面扬长而去。

    嵇蒙表面不爽归不爽，却也任由他牵着没有任何异议。

    “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怕走慢了又多几个人管你叫老公。对了，吃什么？”

    “手机。”

    “……”

    “不充电的手机有什么用，还不如吃了。”

    凌路用闲着的那只手去掐他的腰，挠他的痒痒，无恶不作。嵇蒙奋力抵抗，还能抽空利用身高优势胡噜他的毛。

    “凌路！凌路！”有人在后面喊他的名字。

    闹中的二人站住，追上来的是方才在课堂上借他手机的同学。

    “怎么啦？”凌路见他像有事的样子。

    “你走那么快做什么？差点就追不上你。”同学跑过来也问了一句同样的话。

    他问完才发现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呃……你男朋友？”

    凌路毫不避讳地举起手摇了摇：“是啊。”

    “靠！大家都是单身狗，你的个人问题解决得也太快了……你俩从高中就开始了？”

    凌路飞速地瞄了嵇蒙一眼，抿着笑：“网恋，走心的那种。”

    同学：“……”

    嵇蒙：“……”

    “真的，可走心了。”他还偏要强调一下。

    同学无辜被秀一脸：“难怪你刚才充个电都等不及。对了，我是要通知你，咱班从开学到现在都没组织过什么集体活动，今晚搞个聚餐，所有人都要到，大家熟悉熟悉。”

    “我要约会！”

    “你天天都约会，没见你哪天中午不是下课就溜的，”同学吐槽他，“把你男朋友也带上。”

    凌路看看嵇蒙，不确定他愿不愿意出席这种全是生人的聚会。

    同学热情相邀：“帅哥，来呗，闲着也是闲着。”

    “你想去吗？”嵇蒙问凌路。

    “看你，你不想去就不去，今天线上有活动吗？”

    嵇蒙一个抓宠玩宠的独行侠，能有什么必须参加的集体活动。

    “你想去我陪你去。”

    “那行，”凌路干脆地答应了，“几点，在哪？”

    “六点半，二食堂楼顶的露台，我们包下来了。”

    “真有钱！”

    “AA的啊！”

    “……”

    “家属免单！”同学忙，怕他又改变主意。

    “……不用免单！我家属有钱！”

    嵇蒙穿着低调，浑身上下也找不出个牌子，手上倒是戴着枚价值五百万的戒指，可惜一般人都不认识。

    同学以为他在笑，也没当真，倒退着挥了下手：“记得啊！别迟到！”

    “不会！”

    “迟到也没关系，别缺席就行！我们提前按人数订餐！”

    凌路气笑：“就算不去我也把钱给你，不会跑单的！”

    晚上凌路提前卡二食堂顶楼，他到的时候还有很多同学没有来。

    喊他来的同学早就到了，在忙东忙西地准备，见凌路一个人来，纳闷：“那个大帅比呢？”

    旁边的班长耳尖：“什么什么？哪有大帅比？”

    “他有晚课，晚点到。”餐点都是自助的，凌路也不客气，随手抓了块蛋糕扔嘴里。

    “哎！”班长想拍他的手，迟了一步，“还没开餐，我们正在摆盘呢！”

    “嗯嗯！这个好吃！栗子味的！”

    班长见他嘴巴塞得像个仓鼠，可爱得令人气不起来，又给他递了一块：“这个杏仁味的也好吃，吃完过来帮忙摆盘子！”

    同学越来越多，差不多全系两个班级的人都来了，有些凌路叫得上名字，有些只是看着面熟。

    几个男男女女围着一个穿着很潮的同学，那人梳着与年龄不太相符的背头，涂抹的发蜡多到反光，正夸夸其谈地介绍着脚上那双限量版篮球鞋的来历，画面一度非常油腻。

    “那也是咱班同学吗？画风不像啊。”凌路边吃边问。

    班长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瞅了眼，一副嫌弃的口吻：“没见过吧？从开学到现在就没来上过课。”

    “那在做什么？”凌路诧异。

    “窝在寝室里游戏，也不知道是怎么考进来的。”

    烟大好歹也是有着五百年高龄的老牌名校，怎么什么人都能混进来。

    “不过他家里好像挺有钱的，一开学就拉了好几个人跟他一起玩游戏，还给他们充钱，所以得了几个跟班，”班长看不过眼，“可别把其他同学带坏了……凌路！你怎么还在吃？我刚摆上就被你吃没了！”

    “额，”凌路举着半块被他咬过的酥饼赔笑，“要不我再给你放回去？”

    “……快去干活！”

    凌路一溜烟儿地跑去帮忙端饮料。

    露台人多，为了防止饮料洒，他左闪右躲。

    “让一让诶！不好意思让一让！”

    可惜凌波微步练得不够好，一不心还是被绊了一下，凌路赶紧稳住托盘，幸好没有洒出来。

    “卧槽！”身后有人叫骂，“你长没长眼睛？”

    凌路扭头一看，刚才那位“油头哥”一脸愤怒地朝自己喊，雪白的限量版鞋面上多了半个脚印，难怪气得火冒三丈。

    “哎呀，不好意思，我没看到。”

    油头哥劈头盖脸地发问：“你是服务生吗？你就是这么端盘子的？知道这鞋多少钱吗？”

    旁边的人暗中扯了扯他：“这是咱班同学。”

    “同学怎么了？同学就不可以不长眼吗？”

    凌路翻了个白眼：“这位同学，我也是在帮忙摆桌，你不帮忙当然可以，但麻烦把通道让出来，不要像爷一样坐在路中间，毕竟我也不是什么专业端盘子的，没什么经验不是吗？”

    “你还有理了嘿！”油头哥撸起袖子指着自己的鞋，“你，这个怎么赔？”

    “需要我帮你拿张湿巾过来吗？”

    “这我才买一天的鞋，新鞋被你踩成这样还能穿吗？”

    凌路乐：“我踩了你的鞋一脚，鞋就不能要了，那我要是踹你一脚，你是不是也得拿去丢？”

    “哈哈哈哈！”周围的同学们也被逗乐。

    “行了行了，”有人出来圆场，“都是同学，开个玩笑，给你纸巾擦擦。你也别坐道中间了，那边有桌子的嘛。”

    油头哥狠狠瞪了凌路一眼，从同学手里接过纸巾，不情不愿地擦了他的宝贝鞋，拖着椅子去了场边，全程流露出一股“大爷没消气，大爷只是看在同学的分上不与他计较”的不满情绪。

    凌路连“懒得计较”这件事都懒得做，现场这么多冷盘与甜点，他挨个试吃下去都嫌时间不够。

    系上两个班首次集体聚会，两个班的班长少不得出来讲点什么，为了活跃气氛，他们鼓动有才艺的同学上来露两手。

    起初大家都含蓄低调，班长不得不以身作则，带头一人唱了一首，一个把调拉去了南天门，一个把调拐到了西天极乐世界，听完之后全系同学仿佛集体升天。

    班长牺牲得这么惨烈，其他人自然也放开了，响应号召的人越来越多，连凌路都热情高涨地跳了段机器舞，除了油头哥不屑地评价了句“像个耍猴卖艺的”以外，反响热烈，现场收获了几个迷弟迷妹。

    嵇蒙七点多才下课，到达露台时意气相投的同学们凑在一起，三五成群地在聊天。

    嵇蒙一露面就被人发现。

    “欸？那不是今天中午那位帅哥吗？”

    “还真的是，你还要不要联系方式了？”

    “要什么要，他好像跟咱班那个谁，那个谁是一对。”

    她一时间没想起名字，倒是大嗓门的男生替她喊出来。

    “哎！凌路！你男朋友来了！”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门口，嵇蒙脚步一顿，熟悉的画面让他本能地想召唤飞行坐骑，就地跑路。

    “这是你男朋友？”凌路身边的班长捂嘴，“你是怎么拐骗到手的？”

    凌路无语：“怎么能是拐骗呢？”

    男生立刻接话：“对对，他们是网恋奔现，走心的那种！”

    凌路：“……”

    这大喇叭，早知道就不跟他了。

    周围一片哗然，网恋奔现这种事光出来就足够浪漫，网恋的对象不是秃头大叔或是油头宅男，四舍五入就等于中彩票。

    像凌路这运气，好比99期大乐透无人中奖，奖金都滚到一个池子里，而他成为第100期头奖用户。

    “真的假的啊？你们在什么平台上认识的，我也试试看。”眼馋的同学跃跃欲试。

    嵇蒙朝着凌路的方向才迈出一步，就听某处传来一声女生的尖叫，“老公！”

    嵇蒙：“……”

    大家看凌路的眼神瞬间变了，从羡慕转化为同情。

    尽管没有话，心理活动都写在了脸上。

    ——网恋果然不靠谱，遇上渣男了吧。

    ——渣男肯定没想到脚踏两条船，两条船都在一个系上。

    凌路忙澄清：“不是的，你们听我解释。”

    离他最近的男生体贴地拍了拍他的背：“你什么都不用了，我们都懂，看哥帮你把他赶走。”

    凌路：“你误会了……”

    就在所有人同情凌路时，离油头哥最近的男生突然大吼一声：“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