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远走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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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下阙楼情况如何?”

    “启禀圣上,左右百姓将朱雀大街围得水泄不通,京城警备兵马根本进不去,只靠城防的守军和驻扎在宫内的守卫没办法应付。”

    孟庆皇喘了两口粗气,骂人的话险些脱口而出,“叫方总兵带人疏散,这件事必须给我压下来!”

    能压得下来吗?

    带着万民伞千里跋涉来到西都的是一名女子,形销骨立面黄肌瘦,一身破布麻衣,不尽的脆弱。

    “民女黄氏,祖籍湘州,今特至阙楼,以报天听。湘州太守董辰方欺下瞒上,罔顾朝纲,为官五载,祸害一方。苛捐杂税,残害忠良。百姓不堪重负,湘州民不聊生。饿殍遍地,流民无数……”

    黄氏姿容清瘦,句句恳切,字字泣血,观者无不动容。

    起初孟庆皇并不想出面,可无论是京畿太守还是京城警备司总兵抑或是朝中的六部侍郎都没办法让这位自湘州而来的黄氏女起身。

    黄氏女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手中万民伞高举。

    “湘州时疫严重,湘州太守董辰方只顾享乐而不顾百姓生死,封城焚人,丧尽天良。”

    “求皇上为湘州百姓做主!”

    越闹越大,众目睽睽之下根本不敢有人对黄氏女做什么,暗中无数人在蠢蠢欲动,有孟庆帝的暗卫也有一路截杀而至的湘州人马,更有熙王的暗卫在暗处为黄氏女保驾护航。

    孟庆皇在殿内踱步,不时有人传了消息回来,江阁老早在事情刚刚发生之时便自江府赶往皇宫,眼下孟庆皇算给赵瑞熙塞人的那些想法都顾不得了,作为一个保皇党,一个恪尽职守的两朝老臣,他首要的任务是解决这件事!

    “皇上!以臣所见,请您移驾阙楼,亲自接见这从湘州而来的女子。”

    孟庆皇眉头一皱,正要以朕天子之躯去接见一个平民百姓成何体统,江首辅便再次鞠躬道:“皇上!此乃您体恤民心,彰显仁德的大好机会!”

    孟庆皇摆手,半晌气道:“去阙楼!”

    江阁老长舒一口气,用袖子悄悄沾了沾额角的汗,这才提着袍子跟上孟庆皇的脚步。

    内心却是一阵叹息,三十年的时间过去,他竟然开始怀疑当初力保孟庆皇登基的举动到底正确与否。

    “云绍承——你在战场上可想过今日的大荣会是这般模样?”

    曾经因为苏家势力过大,朝臣忌惮,后来西北战事出了问题,一根独苗的云府就这样成了过眼云烟。但他没想到云家的下人会抱着一个孩子来到江家,是云家唯一的骨肉。

    可云绍承在西南边陲多年与南枝恩爱不疑,只有一个五岁的儿子留在苗寨,这四岁的孩子又是从何而来?更何况南枝现在下落不明,云府的下人突然冒出来这些,若是他款待,又怎对得起云绍承和南枝?

    可若是置之不理,他又怎能过得去心里的坎儿?

    起初这梅姨江玖仪是云绍承的儿子,要在这儿过生活,江炳余一面觉得这人不怀好意别有用心,但一面又觉得万一这人所是真——

    可谁料梅姨整日疯疯癫癫,对孩儿也没有多好,甚至将一个男娃扮作女娃,姑且不论这究竟是不是云绍承的儿子,单凭梅姨这样对待一个孩子,江府也不会对她有所礼遇。

    如今大荣内忧外患,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在他江炳余的手中走向颓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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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瑞熙听着手下人传回来的消息,黄氏女现在已经抵达阙楼,将事情闹得整个西都沸沸扬扬,六部侍郎前去劝也全部无功而返,现在江阁老已经劝着皇上去阙楼了。

    “下去吧。”

    赵瑞熙神色无异,这是他计划中的一环,以孟庆皇刚愎自用的架势,他必然会大发雷霆,头一个倒霉的兴许就是他的老丈人。

    但这样也好,之后西都会乱成一锅粥,他这个忠诚的保皇党岳父能少掺和一点是一点。

    果然,将黄氏女接入宫中之后,孟庆皇气到几乎要砸了整个御书房。

    熙王府毗邻西市,离阙楼也不远,街上的沸沸扬扬隔着墙便能听见,江玖仪本来卧在树上纳凉睡觉,哪里想得到街上会闹成这样?

    他扒着墙头听了听,知道了个七七八八,竟是没想到南方竟然因为干旱爆发了时疫,现下势头猛烈,而太守还毫无作为。当下便有些坐不住了,直接翻出去准备一探究竟。

    这不探不要紧,等他摸到阙楼位置,这才发现递万民伞的是个清瘦的女子,而阙楼周围至少埋伏着三股人马。

    要命还是护航?

    湘州自此地三千里,一个女子孤身上路必然有人千里相互才能抵达西都。他又想起了赵瑞熙,总觉得这事跟他脱不了干系。

    很快,孟庆皇出来了,五官深刻眼神深邃,话语庄重威严,承诺自己一定彻查湘州事件。

    可眼前的问题不止是湘州,豫州河口决堤同样是悬在孟庆皇头上的一把利刃。自古以来便有法“治豫州者治天下”,现在豫州河口决堤,若是不能妥善安置处理,这皇位怕是也要坐到头了。

    江玖仪没有再看,转身准备回熙王府,可他没想到刚一扭头便在阴暗狭窄的巷子里和一人对上视线。

    竟是王珩祁。

    “熙王妃?”

    江玖仪点点头,“王七公子。”完便想告退,结果王珩祁再次道:“难得见面,不如茶楼一叙?”

    江玖仪这些日子装束都穿得随意,连性别都有些模糊,若不是跟他相熟其实很难认出来他就是熙王妃。

    他也对王珩祁有些好奇,这个潇洒不羁的公子哥身后应当藏着不少事情。

    二人随便找了一处茶楼的雅间,上座后王珩祁只是给他看茶,分毫不提为何要约他的事情。

    外面的日头已经开始偏西了,再坐下去等晚饭时间赵瑞熙看不到自己人不知道又要如何作呢,只好江玖仪先开口了,“王七公子,找我所为何事?”

    “豫、湘两州之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