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博弈 03
就在西都的风起云涌之中,湘州的形势悄无声息的在变化。
先是七皇子赵瑞诚在汉阳城中仗势欺人欺压百姓,紧接着便是赵瑞诚不择手段意图夺取功劳。
城中居民因此而抗议,御史监察官员巡到湘州,正巧就撞上了城中居民抗议。
江翀林更是借此机会将赵瑞诚和方总兵所作所为揭露了个一干二净,本还风光的七皇子瞬间变为阶下囚。
证据确凿,铁证如山。
赵瑞诚被关在囚车里押送回京。
湘州疫病结束,药王谷和风家堡的人留在这里收尾,南朵和风之晏则带着江玖仪回西都。
寻访的御史监察是老皇帝的亲信,一生为人刚正不阿,为官更是清正廉洁,曾任盐运监察史,主管大河漕运,现下上了年岁开始寻访各地州府官员的政绩再上报朝廷审核。
刘御史今年已经六十有九,比江阁老还要大上两岁。
湘州和豫州出现的灾情一直备受朝臣关注,眼下豫州水患治理结束,中途遭遇刺杀的两位皇子也有惊无险地回到西都,湘州的疫病也有了收尾的架势,但刘御史万万没想到这一巡查,竟然撞出这样大的案子。
董辰方私藏粮食,鱼肉百姓还不算结束,前去镇守的方总兵竟然也跟这样的人沆瀣一气做出强抢民女的龌龊事,而身为皇子的赵瑞诚更是令人失望。
夺他人功绩,还在弱女子头上乱泼脏水,将好好一个熙王妃成了是什么人可尽夫的浪荡女子。不仅如此,手下的人还做出为了抢功故意伤害染病百姓的事情。
这样的手段,这样的城府,怎能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大荣皇子应该有的样子?
刘御史气不一处来,押着囚车便马不停蹄地返京。
总归他有老皇帝的特权允许,哪怕是孟庆皇在此事上也多不得!
——————————
湘州一行,两个皇子都锒铛入狱,一个关在天牢里听候发落,一个现在被押在囚车里游街示众。德高望重的刘御史带着江翀林的折子返京,身后还跟着在此次疫病治理中大展拳脚的熙王妃。
朝堂之上,孟庆皇的容貌被旒冕遮挡辨不清楚。
台下垂首拱手的人站了一溜,赵瑞诚就穿着一身囚服跪在最前头。
大殿外拦住了他的母妃和妹妹,两个人哭得昏天黑地,想让皇上从轻发落。
“赵瑞诚,你可知罪!”
赵瑞诚神色不见怨怼,反倒平静,他一个响头磕在地上,“儿臣知罪。”
劝谏的折子堆了老高,群臣都见不惯赵瑞诚这般不择手段的做法,哪怕做一个皇帝要心狠,可狠成这般不顾兄弟亲情——他们这群朝臣若是一路跟下去,又会好到哪里去呢?
赵瑞熙现下还被关在天牢里不见人影,赵孚庆好像忘了他还有这样一个儿子。不仅如此,在朝堂上他连江玖仪也不过问一声。
若是依照寻常道理,哪家的女子能有这般功绩,至少也要封个县主,赏赐诰命,可现在就好像是透明人一般看不见她。
赵孚庆就是故意的,他看不惯苏卿禾的儿子,更不可能看得起苏卿禾的儿媳,哪怕这个儿媳是江家的人,哪怕江家在朝中的影响力仍如日中天。
不能上朝的风之晏和方温生等人被赐了封号,赵孚庆甚至还动了心思要招揽风之晏到太医院供职,让方温生在西都落脚。
可惜这二人一并回绝,于是连赏赐都变得家子气起来。
这无疑是寒人心的做法。
江玖仪并不在意赵孚庆以何种态度对待自己,无论好还是不好,他都要去要赵孚庆的命,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
新仇加旧恨,他不活剐了赵孚庆已经是仁慈。
一溜八开的封赏下来,独独没有提到江玖仪的名字,大荣朝几个女官直接坐不住了。
大荣民风开放,女子参加科举入仕虽然困难但也并非无路可走,是以在朝堂上也有几个女官的位置,现在孟庆皇这样刻意忽略江玖仪的做法无论放在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启禀圣上,熙王妃在此次湘州救灾过程中功绩显著,提出了许多新颖的意见,协助药局改善药坊改进治疗方案,应当重赏以示表率,激励我大荣女子不断为国之建设添砖加瓦,进献金玉良方!”
“圣上!臣认为,熙王妃当赏!”
“圣上!”
……
而江炳余沉默地站在朝臣之首,目光落向孤零零站在大殿中央的江玖仪身上,有那么一瞬间,他确信这必然是云绍承和南枝的儿子,那样的傲骨和不屈怎会是寻常之人?
赵孚庆面色铁青,他看向沉默的江炳余,道:“江阁老,熙王妃也曾是江家人,你朕给个什么封赏好呢?”
江炳余拱手,惶恐地跪拜在地上,“臣以为,此事全由皇上定夺。熙王妃虽是江家人,更是天家人,臣等不便多言。”
言下之意便是我不掺和你的家事,但背后也有我们江家人在,我不多但是你看着办。
江炳余可是官场上纵横多年的好手,两朝老臣,门生无数,声望名誉更是常人所不能及,纵然是赵孚庆也要给他几分面子。
赵孚庆碰了个软钉子,心下更不痛快,“既然如此,熙王妃的封赏便由我和皇后好好商议,此当为表率,著书立传,以供后世敬仰。”
帽子戴得很高,可话没一句落到实处,江玖仪拱手谢恩,在起身之时看向赵孚庆。
总有一天,他必然要杀了这个人。
就在那一瞬间,赵孚庆竟然觉得眼前恍惚,江玖仪那张漂亮的脸竟然让他想起了南枝,而那双如同燃着火的眼更让他想起已经过世的云绍承。
他想起了南枝的不假颜色和无情的拒绝,但眼前的少女看上去就要乖顺得多,不可告人的隐秘想法开始在他的心中膨胀。
赵孚庆甚至在想,他是大荣的皇帝,是这天下的主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而这土地上的一切,合该是属于他的。
江玖仪隔着旒冕对上赵孚庆的视线,漆黑的眼底闪过幽暗的光,他微微一笑,恭敬道:“谢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