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作荆川纸的原料就是嫩竹子, 和一般的纸不同的是，它制浆后需要进行高黏状浆，需达到4500次以上, 这个就和舂米、糍粑差不多。

    栗子煜有了方向后, 其实这事儿挺简单的, 要知道他现在可是吃着侯府的软饭，只要一声吩咐, 自然有人会把这事儿办好。

    于是，李大管家就接到了姑爷入府后给他安排的第一个任务。

    “李管家，你去找人到庄子里砍一车嫩竹子回来, 再安排几个力气大能干活的家仆, 还需要收拾一处偏僻的院落，提前准备好几个石碓放进去，越快越好。”

    李仁虽不知道姑爷要干什么, 不过像这样的要求，他只需要听命行事就可以了，“请问姑爷，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栗子煜想了想：“若是能找几个懂造纸工艺的就更好了。”

    李仁听到这话, 笑了：“这个简单，咱们府里就经营着一家书画铺子, 那儿就养着一个懂制纸的老师傅。”

    “好, 那你明天就让他过府一趟, 我有事安排。”

    李仁看没别的事儿, 就告退了，往回走的时候还在想, 他们家这个姑爷好啊, 这喜好, 省钱！

    第二天上午那个老师傅就过来了。

    “老师傅，如何称呼啊？”

    “姑爷万安，老朽姓秦，名广安。”

    栗子煜看他虽然头发花白，但双目有神，话口齿清晰，就放心了一些，对他道：“这次劳您过来，主要是想要你帮忙制纸。”

    “姑爷客气，请问需要老朽造的是什么纸？”

    “哦，厕纸。”

    “什，什么？”这老头还以为自己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别怀疑自己，你没听错，就是厕纸！”

    “老朽从事制纸四十余年，还从未听过这种纸，姑爷的莫不是黄麻纸！”

    这个年代，读书人极受尊重，笔墨纸砚普通人是消费不起了，书本更是金贵之物，这么吧，一本书的价钱相当于一个普通农户两年的开销，所以才会有集全村之力供养一个读书人的法存在。

    世家大族所用的厕纸实际上就是制纸过程中的残次品，专为出恭制造厕纸，这还真是闻所未闻。

    栗子煜也不管自己的话给这老头带来多大的冲击，把他拉到身边就开始讲起了荆川纸的做法。

    其实整体上和一般用纸的制造方法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主要就是原材料和浆需要格外注意一下。

    提到自己的专长，秦广安就专注起来，他是老手艺人了，听栗子煜的所的制作过程，就觉得方法可行，等到听这种纸做出来薄如蝉翼，就更是心动，很想赶快尝试一番。

    秦广安手下还有几个学徒，他的两个儿子也是继承了这门手艺的，知道最迟明天原料就能运到，所以也不耽搁，直接就回家收拾东西去了。

    临走的时候，栗子煜对他：“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就直接跟李管家，让他给你安排。”

    栗子煜把事情都安排下去了，就开始为会试做准备，昨天岳父还特意叮嘱，让他以学业为重，再有半个月就该春闱了，他代表的可是侯府的颜面，也确实应该用功备考了。

    这边秦广安离了栗子煜的书房，就去前院找了李管家。

    “李管家，竹子运回来还需浸泡半个月，这院子里最好个池子。”

    李仁想了想：“咱们府里西跨院正好有一个池塘，你一会儿跟我去看看，要是行的话，我回了夫人后，就把那安排给你。”

    “那感情好，池塘可比池子地方大，也施展得开！”

    李仁正好没什么事儿，就陪着他一起过去了，两人一路走，一路闲聊，李仁这才知道，他们家姑爷竟然想要做厕纸，还真是非同寻常的喜好啊！

    秦广安在西院领着儿子和徒弟浸泡嫩竹子，制作晾晒工具的时候，栗子煜在书房安心备考，转眼半个月就过去了。

    这日，魏康乐早早地就起了身，将箱笼里的东西又检查了两遍。

    栗子煜看着他比自己还紧张的模样，心下感动，劝他：“昨天不是已经检查过了吗，放心吧！”

    魏康乐听到这话，这才停了手。他坐在团凳上，仰头看着自己身边的男人。

    几个月前，他还为要嫁给一个陌生人而忐忑，可是从成婚的第一天起，他就再没有时间去想别的，这个男人每天都围着自己转，而自己又何尝不是以他为中心呢？

    这个男人满肚子花花肠子，可是也很有担当，不知不觉间，他已将对方装进了自己的心里，他是自己孩儿的父亲，是要和自己相伴一生的人。

    他相信他，对于栗子煜能否考上进士这一点，他从未怀疑过，那他为什么又这样紧张呢？只不过是因为太过在意罢了！

    吃过朝食，栗子煜拦住了魏康乐，“放心吧！我原来是个穷子的时候科考都很顺利，现在背靠侯府，就更不会有问题了！”

    在他的劝下，魏康乐这才停住了脚步，只是等栗子煜走转过回廊，回首时，还看到他家乐乐在那儿凝视着他，看到他摆手，这才笑了一下，转身回房。

    经过一道道的筛查，栗子煜终于坐到了狭的隔间里，他要在这里呆上三天。

    现代人总以为古代学子文弱，其实只有亲身经历之后，才知道真正文弱的是走不进官场的。

    科考考的不仅有学识，见地，还有身体素质。

    这样简陋的贡院，朝廷为什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改造？其中未尝没有通过这种方式把身体不好的筛查出去的考量在，同时也是鼓励那些终日苦读的学子，不要忘了强健体魄。

    一次大的朝会要持续好几个时辰，遇到突发情况，加班加点也是常有的事儿，身体素质不够可扛不住！

    栗子煜是没有这方面顾虑的，他本身就比较注重强身健体，更何况还有岳父的督促，寒冬腊月还揪着他一起练功，想松散几天的机会都没有。

    栗子煜磨着结冰的砚台，里面穿着羽绒内衣，外面罩着棉袍，最外面还披了一件狐裘大氅。

    旁边只有一个的炭盆，升腾起的热气还没感受到几分，就被寒风吹散了。

    栗子煜心下感慨，还真是考验人呐！不过，经过现代系统教育和千军万马摧残的栗子煜表示：这对于他来，也只不过是再参加一场公务员考试罢了。

    不过，话虽如此，真在这圈三天还是挺难熬的，尤其是晚上，真的是太冷了，冷的人根本就睡不着觉。

    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疏于练功的栗子煜终于在心法方面有了突破，运行着心法，总算好过了些。

    第二天早，就有六个人被抬了出去，栗子煜心下很是感慨，看来博士生就业也难呐！

    在标志着考试结束的击磬声响起的时候，栗子煜终于放松了紧绷的心神，这三天，他只吃了一次油炒面和两块糕饼，主要是贡院里的味道让他升不起进食的欲望。

    这还是因为天寒地冻，味道不明显，想到这里，他就不得不感谢原身，在去年八月的时候就已经考过了会试，让自己的鼻子免受一次荼毒。

    走出贡院，早有候府的马车在外候着了，对比那些需要搀扶的和被抬出来的，栗子煜算是这堆学子中情况比较好的了，只是依然难掩面容憔悴。

    临上马车时，栗子煜吩咐自己的书童青竹，“你一会儿先行回府，让你家少爷不要在外边等着，乖乖的在屋呆着就好，我在贡院里圈了几天，身上味儿太大，等我沐浴更衣之后再去见他。”

    青竹领命，赶忙回府。

    门房看到他，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姑爷呢？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呸！呸！什么呢？姑爷好着呢！”青竹一边话，一边往府里去，转过影壁，看到魏康乐正等在那里，赶忙上前回禀道：“姑爷已经上了马车，担心少爷等的急，让您先回房，他沐浴更衣后再去见您！”

    侯夫人在旁边也跟着道：“你看我刚才什么来着！快回去吧，别害的千弘担心。”

    魏康乐无法，同时也感动于夫君的关心，这才转身回了无忧苑。

    栗子煜回府后将自己好好洗刷了两遍，这才觉得清爽了些，穿着里衣就回了他们的卧房。

    魏康乐早就吩咐丫鬟安排好了饭食，栗子煜一落座，这边就端上了一碗鸡丝面，旁边还配着一碟酸黄瓜，栗子煜感动于媳妇的贴心，冲着他笑了一下，狼吞虎咽的就吃了起来。最后，连碗里的汤都没放过。

    吃饱后，栗子煜抚着自己的胃：“还是夫人心疼我，这可真是三天以来吃的最好的一顿了！”

    魏康乐听到这话，心下盘算着，接下来这几天要给自家夫君好好的补一补了。

    栗子煜这三天也没休息好，吃完饭就往床上一躺，冲着魏康乐招手道：“乐乐，过来！让为夫亲香亲香！”

    外间的仆侍听到这话，一一退了出去，魏康乐待到脸上的温度消散一些，这才来到床边。

    栗子煜拉过他的手，引着他往床上带，等到他在床边坐好，又把他拉到被窝里，凑到他的耳边一边啄吻，一边道：“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为夫这回是真真体会到了这副滋味，这三天两夜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尤其是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乐乐可有想我？”

    魏康乐别看平时张牙舞爪的，可一旦栗子煜些情热的话，他就难以招架，每到这时，他只会像只鹌鹑一般。那狗男人做什么他都只有生受的份儿，好在这家伙还知道些轻重。

    魏康乐被栗子煜揽在怀里，看着他眉眼间的倦怠，十分的心疼，抛下了以往的骄矜，凑过去，在他眉心落下一吻：“睡吧，就你嘴甜，像抹了蜜一样！”

    栗子煜难得有这待遇，轻笑一声，不过也确实疲惫，尤其是回到了熟悉的环境，怀里还有媳妇抱着，很快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到栗子煜睡熟，魏康乐从他的怀里起来。看着男人方才沐浴后还带着水汽的头发，嘀咕道：“也不怕受了风！”拿起布巾替他擦拭起来。

    这样平稳祥和的日子过了两天，就又迎来了第二场考试，整个会试一共三场，每场三天，等到全部考完，时间已经进了三月。

    在等待放榜的这段日子，栗子煜除了陪媳妇，就是往跨院跑，他们家第一批荆川纸已经造了出来。

    秦广安看到薄如蝉翼的纸张成品时，内心是无比激动的，对于手艺人来，再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了。

    栗子煜看到后也很高兴，这纸的质量比他预期的还要好，夸赞道：“干的不错，一会儿去账房支十两银子做赏金，余下的学徒和工匠每人二两！”

    周围人听到都很高兴，连连道谢。

    栗子煜又吩咐道：“把这些成品都裁成半尺见方，青竹一会儿跑一趟，一半送到正院，一半送到无忧苑。”

    秦广安听到这话，很有几分不舍，可也知道最开始主家做这纸就是为了出恭如厕所用。

    栗子煜可不管对方的纠结，人生离不开吃喝拉撒睡，解决了这些，才能追求更高的层次。

    他做人的宗旨就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自己和家人过得更舒坦些，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只是这荆川纸在京城的受欢迎程度却是栗子煜始料未及的。

    当晚，魏侯从恭房出来后，疑惑的问自家夫人：“这是什么？”

    侯夫人看到夫君手中拿着的纸后掩唇而笑：“是咱们姑爷的孝心。”

    听到这话，向来睿智的魏侯一脸懵，官话都出来了：“此话何解？”

    “之前千弘不是把老秦召到府里了吗？在西跨院忙活这一个月，就是在做厕纸。”

    魏侯在自家夫人面前向来有话直：“没想到他竟制出如此好的纸来，我还以为是哪个丫鬟搞错了，害的我在竹篮里翻了半天才找到几根竹筹。”魏侯看着手中有如绢帕的纸张只觉做厕纸太过可惜。

    “谁不是呢？让人都不舍得用，姑爷让人送来不少，我留了一些放在匣子里，屋里的几个大丫鬟要了几张描花样子去了，只可惜裁的太，也就适合缝个荷包。”

    夫妻二人围绕这荆川纸闲话半天，夜深了才睡去。

    只是没想到，不过半旬，镇北侯府的厕纸就在京城权贵圈子里响了名声。

    起因是有人拜访侯府时，发现他们家恭房的竹篮里竟放着一种从未见过的纸张，不仅光洁，还很柔软透明。

    八卦是不分年龄、身份、地位的，就这样，这种纸张的名声就传了开来，若不是为了颜面，怕是那些大佬都能干出偷厕纸的事儿了。

    后来还是一位大儒对魏侯：“蒙学孩童幼，启蒙时若是能将这荆川纸覆于字上描画，对于习字是大有裨益的，侯爷认为如何？”

    魏侯还能怎么办，只能是连声好，然后镇北侯府家的书画铺子就将这种纸上架了。

    此后，荆川纸竟然成了铺子里卖的最好的物品，姑娘家会用它描画绣像，蒙学里的孩童会用它描红，儒士们拓印书画也会用到它。

    用完之后也不浪费，恭房的竹篮就是它最好的归宿，还戏称为让屁股也沾沾文气儿。

    栗子煜表示，你们爱咋用咋用，不限制我将它制造出来的初衷就好！

    日子在忙碌中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发榜的日子到了。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