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骄纵的小哥儿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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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日后, 天刚蒙蒙亮,栗子煜就已经穿戴齐整,点完毕, 准备进宫面圣。

    魏康乐看着在烛光下面如冠玉的夫君, 看着他身着大红袍, 忽然回想起自己与他成亲那日的情形,一时间, 竟是有些痴了。

    直到一道黑影挡在他的身前,魏康乐这才回过神来。

    栗子煜:“呆子,是不是被你夫君的风采迷住了?”

    魏康乐看着这狗男人斜挑的嘴角, 上扬的眉眼, 忽然就想再给他来那么一下子,只不过今天这样重要的场合,他之前也是被母上大人耳提面命过的, 于是努力按捺下了慌乱的内心和蠢蠢欲动的爪子。

    他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芝兰玉树是假象,行止端方是错觉,枉自己与他成婚这么久, 还是会被他这副皮囊所蒙蔽。这就是个臭流氓,老色胚, 他那点旖旎的心思成功的被这狗东西散了。

    栗子煜觉得他媳妇变脸特别有意思, 就这一会儿功夫, 神往、迷惘、茫然、恍然, 那脸儿就跟调色盘一样,而现在他蹙个眉头, 这是埋怨他的征兆, 栗子煜赶紧上前偷个香, 亲完转身就跑。

    魏康乐拿手抚过嘴角,恨恨的了句“老色胚”,之后不知又想到什么,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又偷偷地傻乐起来。

    李阿嬷进门时就看到他的少爷在床上裹着被子不断地扭动,都已经成婚的人了,怎么还是这样孩子气!他刚想上前,想了想又退了出去。

    ……

    这边栗子煜出门前先到正房给岳父岳母请安,从今以后,他将进入人生的新篇章,这是应有之义。

    只是没想到他本只算在门外磕个头就走,结果魏侯夫妇却早已起身,他到的时候,赵嬷嬷正守在门外,看到他赶紧将他请了进去。

    栗子煜知道这定然是长辈吩咐的,他本以为是有什么要紧事,却没想到他进屋后那夫妻俩只了一些之前提到过的面圣细节,就将他发走了。

    栗子煜一边往外走,一边回想刚才的一些细节,原来还是怕他之前的荒唐被外人瞧了去,他摸了摸被完美遮盖住痕迹的脖颈,“就算被别人瞧去了又如何?这可是男人的勋章”栗子煜如是想到。

    不过对于自己的岳父岳母,他还是发自内心感激的。

    回想起前几世,他的亲缘淡薄,而这一世却恰巧投身于一个讲究宗族礼法的时代,这也许并不是偶然。

    不过,能够体会世间真情,他还是很感谢009口中那个时空管理局的。

    栗子煜到达宫门口时,这里早已聚集了不少新科进士,大家自觉地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好,整个过程静默无声。

    栗子煜也受到这肃穆气氛的影响,端肃面容,走到队伍的前列,站到了罗浩宇的右侧。

    几人见面,也只是彼此眼神示意,之后尽皆垂手恭立,静待宫门大开。

    辰时初,朱红的宫门终于缓缓开,两列侍卫身着近卫服饰,在宫门两侧一字排开,参加朝会的大臣从侧门先行进入。

    栗子煜看到岳父好像往他这边看了一眼,他正想再确认一番,这时礼部的传胪官踱步到众人面前,高声唱道: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至和三十四年,策试天下贡士罗浩宇等二百七十九人进宫面圣。”

    以罗浩宇为首的一班进士齐齐拜谢。之后,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鱼贯而入,前往此次大典的所在——泰安殿。

    泰安殿是取国泰民安之意,是大梁朝大朝会的固定举办场所。科举选拔的是朝廷政治核心圈高级官僚群体的后备人才。今后,他们若是达到五品,就也有了位列朝班的机会。

    一行人在大殿外静候,当朝大员早已在殿内分两侧站好,左文右武,按官职大排序。

    这时传旨太监宣告升殿,今日的皇帝穿着也极为隆重,以显示对朝廷科举取仕的看重。

    鸿胪寺官引状元及诸进士按序入班,向皇帝行四拜礼,起身后,栗子煜看到魏侯在第一梯队,刚好处于栗子煜的右前方,他向来是个大胆的,冲着岳父呲牙一乐,结果得来一记狠狠的瞪视,意思表达的再明显不过,就是让他老实点。

    接着状元率诸进士进表。礼部官跪宣表目,宣毕,状元及诸进士再行四拜礼。以上仪节完成后,鸣鞭,谢恩仪式结束,皇帝起驾回宫,庆典第一阶段就此结束。

    与此同时,皇城东西南北四门尽皆张贴黄榜,告知天下,具体为赐一甲进士三名,赐进士及第,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为显示对新科进士的看重,今日是不举行朝会的。

    接下来就是每三年一次的夸官游街了。殿门外,此时牵来三匹高头大马,为首一匹格外神骏,罗浩宇头戴乌纱帽,身穿大红袍,胸前佩戴铜牌簪花,手捧钦点圣诏,脚跨金鞍红鬃马。

    林怀德和栗子煜的装扮与之相同,只是簪花的规格不一样罢了,这二人分别在罗浩宇左右两侧相差一个马身的位置,能在宫墙之内骑马的机会,生平也仅有这一次,可以是无上的荣耀。

    等到出了宫门,就更是不得了,其余的进士们骑马列队,簇拥着为首三人从金华街一路走过,大梁朝立国不足百年,在礼教方面远不及前朝森严,沿街有那大胆的,就会将花枝、荷包、丝帕等抛向中意的郎君。

    为首的三人作为此次应试的佼佼者,自然是备受青睐,只是栗子煜身形灵活,总能恰到好处的躲开抛向自己的物事。

    魏康乐在饕餮楼上看着前来的队伍,看着那纷纷洒洒抛向自家夫君的各种物事,只觉得心下气闷。

    这狗男人还真是能招蜂引蝶,自己长什么样还不清楚吗?为什么还要不停的冲着两旁观望,和状元榜眼比起来还真是太过不稳重了些。

    魏康乐一边气着男人乱抛媚眼,一边又忍不住去看那道风采卓绝的身影,这狗男人长的还真是养眼,魏康乐一边腹诽,随手拿起一旁的糕饼狠狠地咬了一口。

    队伍行到了饕餮楼下,栗子煜毫无预兆的忽然抬起头来,魏康乐对上那洞察人心的视线,心下一慌,手中的糕饼就掉了下去。

    栗子煜看了看魏康乐鼓鼓的腮帮子,勾唇一笑,身体后仰,伸长手臂就将掉落的糕饼一捞,顺手就把那还带着媳妇牙印的点心塞到了嘴里。

    在街道两旁围观的百姓看到这一幕,一边为看到这样猿臂蜂腰、身手灵活、姿容卓绝的探花郎兴奋,一边又震惊于探花郎的行为。

    一时间大笑的、叫好的、不明所以询问交谈的,人声鼎沸,竟已盖过了锣鼓声。

    队伍早已走到了街尾,魏康乐还呆呆的立在窗前,有那八卦好奇的在楼下冲着楼上指指点点。李阿嬷将纱帘放下,隔绝了众人的视线。

    温思妤看着儿子还木呆呆的,只好牵着对方坐到了桌旁,半晌后才听到儿子:“他—他—他怎么能这样不知羞!”

    “可不是,等他回府就让你爹好好他!”温思妤含笑看着儿子纠结的表情。

    “那,那就算了吧!爹可是很凶的。”

    温思妤只管依着儿子的话附和,心下却是在想:你爹再凶也架不住你夫君滑不溜手。

    大梁朝恩荣宴宴会的场所在京郊慈恩寺附近的杏林,所以也叫杏林宴。因为那里水池边上有座曲江亭子,因此也叫曲江宴。

    进士宴会就在曲江亭里举行,这次宴会,皇帝是不参加的,不过会委派朝廷大员前来主持。

    这次负责的就是从一品大员王尧,此外,还有以文官为主的翰林院、国子监,还有礼部的传胪寺,光禄寺官员参加。

    这既是皇上的宽和,同时也是给各部大佬一个观察选拔助手的机会。

    今日正是这批新科进士最为高光的时刻,在郊外宴会又将他们的紧张感削减到最低,在这种情况下,人就很容易暴露自己最真实的状态。

    试想,一群人喝完了酒,泛舟池上,听歌看舞。有的人拘谨心,有的处之泰然,有的引吭高歌,有的放荡不羁,还有一些平日里觉得稀疏平常的行为,可在那些宦海沉浮的大佬眼里却能解读出很多意思来。

    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那些表面面露赞许与你谈笑风生的人,可能早已将你剔除出了自己的交际圈。

    对此栗子煜完全不在意,他只觉得这杏林宴朝廷举办的实在用心,从中也显示出了皇帝的威严和看重。

    饮食菜品自不必,就是这周边的环境也属实是令人心旷神怡,栗子煜现在唯一遗憾的就是自己媳妇不在身边,想到此处,就连杯中的美酒都缺了几分滋味。

    这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千弘果然是一表人才,怪不得你岳父总是提起你。”

    栗子煜转身一看,在自己身侧的可不正是那和自家岳父抢药丸吃的王大人,于是赶忙行礼道:“王大人谬赞,千弘也只不过是有几分聪明罢了。”

    王尧感慨地了一句:“若你这也是聪明,那我倒是希望咱们这朝廷多些有聪明的人才好”,随后又道:“千弘今后可有什么算呢?”

    “一切任凭朝廷安排,不过,若是能去工部历练自是再好不过!”栗子煜答得恭谨,可是王尧听后却笑骂一句:“你果然如你岳父所的一样不老实。”

    听到这话,栗子煜就知道王尧是将他当晚辈看待,于是赶忙讨巧卖乖:“王大人您和我岳父都是国之栋梁,看到我自是觉得有所不足,正因如此,我才更离不开各位的提点不是!”

    只三两句话的功夫,王尧就知道为什么魏宇宽提到他这个儿婿时总是一脸复杂了。

    最后,他只留下一句:“老魏还真是好命!”接着就施施然地踱着方步走了。

    “什么意思?”栗子煜心下疑惑,想了想“我就当是夸奖好了,也不知岳父在外面是怎么我的!”

    恩荣宴过后,皇帝授新科进士官职。

    殿试结束后,一甲进士无须再进行考试,直接由礼部送往吏部授之以官。一甲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编修。

    二、三甲考选庶吉士,皆为翰林官,其他或授给事、御史、主事、中书、行人、评事、太常、国子博士,或授府推官、知州、知县等官。

    最后,奉天府官用伞盖仪从,送状元归第,想来罗浩宇再也不用担心他们乡会受到临乡的欺负了。至此,科举的最高级别考试——殿试基本结束。

    这日,魏侯刚进府门,李仁就回禀:“姑爷已经问了您两遍了,您看——”

    昨日,他家这个女婿已经到翰林院入了职,再想想他之前和自己所的,魏侯只一瞬就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本已和皇帝求了恩德,毕竟他家儿婿要去的工部与户部、吏部不同,那就是个清水衙门,出了力也不一定能讨到好,所以皇帝二话没就允了。

    可这过场还是要走的,却不料这臭子竟是只一天就待不住了,沉吟片刻,道:“你让他来书房吧!”

    李仁赶忙回道:“姑爷早就在书房等着了。”

    魏侯闻言嗤笑一声:“这臭子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李仁只是恭身侍立一旁,并不搭话,只是他心下也想道:侯爷的书房乃是府内重地,可姑爷为什么能进就进,还不是他们侯爷大开方便之门!若是侯爷平日不是有事没事的就将姑爷召过去闲话议事,姑爷哪里能这样不知轻重?他们家这位姑爷可不是一般人,那可精着呢!

    魏侯刚到书房前,门就被人从里面开,只见栗子煜十分殷勤的将他请入门内,不过,在魏侯眼中却怎么看怎么觉得透出几许赖皮。

    这边魏侯刚坐好,栗子煜就马上将仆人刚端上的茶为岳父亲自倒上一盏,又取来茶点放在一侧,手下忙着,嘴里还不停地着:“岳父忙了一天,实在辛苦,快喝点茶,再吃两块茶点垫一垫,这茶点是我让厨房按方子新制的,应该很合岳父的口味。”

    栗子煜虽然失了几分稳重,可魏侯对此还是受用的很,哪个人在外忙了一天不想享受家庭的温馨呢!

    魏侯想到再过几个月就要出世的孙孙,心下就是更是期待起来。

    他安心的享受着儿婿的服侍,尝了儿婿极力推荐的茶点,赞道:“确实不错,点心虽甜,但却透着咸香,倒是符合男子口味。”

    “岳父明鉴,这是咱们府里下一步主的焦糖海盐口味,现在还没有正式推出,我也是想着岳父见多识广,所以拿来让您品评品评。”

    “你若是让我品评,那还真是找错人了,这京中饮食让我开来还真没有不好吃的东西,想当年我们在边塞人困马乏,粮草几乎断绝,什么没吃过?唉!这一碟子茶点不知抵得上边军几顿口粮!”

    栗子煜本只是取巧,哪里想到竟引得岳父伤感起来?想了想道:“岳父可是觉得我们平日饮食太过奢侈?”

    魏侯闻言凝视着他道:“这你就错了,我们平日饮食花销,不偷不抢,那是凭自己本事挣来的,是我拿命换来的,是府上苦心经营出来的!我们有这个底气吃好、穿好、住好,难道还要委屈了自己不成?”

    栗子煜本以为岳父是要借此机会教育自己,哪里想到竟听到这样一番话来,内心深受震动,起身深深一揖道:“婿受教了,今日定也要像岳父一般尽己所能,让家人有活得好的底气。”

    魏侯看到儿婿郑重其事的模样,欣慰的点点头,接着又:“不过,想要过的好的前提就是国泰民安、边疆稳固,尤其是我们这样的人家,我们享受着最好的供养,自然也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承担更多的责任。”

    魏侯主管国家军防,他比谁都清楚大梁朝并不像人们所看到的这样稳固,周边国家虎视眈眈,大梁一旦出现疲弱之态,就必然会成为别人的盘中餐,腹中肉。

    栗子煜正色道:“岳父所言也正是我心中所想,如今,我在翰林院每日也只不过是修书编书罢了!教化四方的确也是国之大事,可是于我朝当下来讲,重中之重应放在民生经营和四野稳固之上。”

    听到栗子煜的话,魏侯目露赞赏,问道:“那你觉得这两方面应如何提升?”

    “就千弘的浅见来看,国之发展必要国库充盈,有了钱,我们才能让将士吃饱穿暖,才能有尖兵利刃,才能配备得上骏马良驹,这样才能装备一支尖兵部队。

    至于国库如何充盈,这就要从百姓的生活实际着手了,衣食住行哪方面不需要去提高呢?就拿吃来,咱们有钱人家自可以吃的精细些,可普通人家连糖和盐都要掂量着买,为什么?无外乎产量低,价格高。且加了这些东西,只能改善味道,却并不能饱腹,所以有的人家宁愿把钱攥在手里,也不肯多买些盐和糖。

    若是能让我去工部,我必然能想出新法子来,让更多的人把手里的钱掏出来。再比如……”

    栗子煜把那些拉动内需,刺激消费的理论巴拉巴拉的了一通,直的魏侯满面红光,激动不已,当下就答应明日就进宫找皇帝拉关系,把他塞到工部去。

    栗子煜端起茶碗狠狠的灌了一口,心下高兴:转职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