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跑这边来了。”栗子煜直接在他身边坐下。

    “等你啊！看, 我画得怎么样？”向明洲把自己刚才的成果展示给栗子煜看。

    那是一幅素描，简单的黑白配色，画的正是栗子煜在菜地里干活的情形, 画面中栗子煜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明明严肃的不行, 可愣是能看出他对干农活的深恶痛绝，不得不, 向明洲绘画的技巧真的很不错。

    “洲洲画的真好。”栗子煜对着自家媳妇向来嘴甜，溢美之词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抛，栗子煜一通夸之后随口问了一句：“怎么想起来画我了？”

    向明洲看着性子软, 可做起决定来却干脆利落得很, 出手就是王炸，“我寄给我爸妈，让他们看看。”

    向明洲的笑容清浅如柔风拂面, 栗子煜在心头赞叹：我媳妇有点儿帅呀！感觉再不努力就要被比下去了呢！“那你算怎么跟爸妈介绍我啊！”

    向明洲有些疑惑，“还能怎么介绍，实话实呗！是有什么不妥吗？”

    这还真是极其光棍儿的言论，不过栗子煜也看出来了, 这个世界的岳父岳母一定非常疼爱向明洲，所以他才会这么有恃无恐。看着媳妇还在眼巴巴地看着他, 栗子煜深吸了一口气, “没什么不妥的！”向明洲这才又高兴起来。

    栗子煜心底好笑, 这性子还真是直率的过分, 不过他媳妇在感情上向来是一根儿筋，认准了就一条道走到黑, 也幸好他遇到的是自己。“那要是爸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怎么办？”

    “我成年了, 他们过, 成年后我就可以安排自己的生活，他们不会太过干预的吧！”到最后，向明洲也有些不确定了，“就算他们现在不同意，以后也会同意的！”向明洲面容尚带着几分稚气，可是眉眼坚定，任谁都不会把他看作是个孩子。

    有这样一个爱人栗子煜是骄傲的。他们彼此关心，互相扶持，因为对方的存在，他们都变成了更好的人。

    ……

    栗子煜也不好一直在地头儿呆着，跟向明洲了几句话就又拎起锄头去干活了，只是因为刚才的对话，很有些心不在焉，向明洲是亲儿子，岳父岳母自然不会苛责，可自己就不一样了。

    就他俩放在一块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谁上谁下，栗子煜换位思考一下，要是他儿子到了乡下一年就要给别人当媳妇，他肯定第一反应就是儿子被人给哄骗了，到时候……

    想一想都觉得头大，只希望他岳父岳母可千万别想着棒鸳鸯，不过应该不会，他媳妇那执拗性子岳父岳母不可能不清楚，真要是想把他俩搅和黄了也会在自己这边使劲儿，不过他是绝对不会妥协的。

    不过想要让人家爸妈真的放心把儿子交给自己，他需要做的还很多。看来得抓紧了，务必要让岳父岳母看到自己的沉稳可靠。

    栗子煜一心考虑着终身大事，手底下就没大注意，直到一声爆喝在耳边响起：“栗子，住手！”

    栗子煜被这大嗓门震的一个激灵，然后才发现自己把白菜当草给铲了，他看着痛心疾首的中年汉子，赶紧甩锅，“村长，这真不怪我，是锄头不听使唤。”完栗子煜也觉得这个借口找的实在是太没水准了，神情不免有些讪讪的。

    向明洲看到这边的动静想要过来，栗子煜可不敢让他往菜地里来，赶紧摆了摆手，又高声喊了一声：“这边没事儿。”看到向明洲老实地回到他原来的位置这才放心。

    唐洪安嗤笑一声，“要是你能把放在向身上的注意力挪到地里，这苗能被铲了吗？锄头不听使唤！亏你的出来？！你也算是个高材生了，是拿我个老农当傻子糊弄哪！”

    栗子煜赶忙道歉：“对不起啊村长，我刚刚就是话没过脑子，确实是我的错。您放心，肯定不会有下一次了。”

    “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能把苗都补上就别下工！这一天天的，自从村里来了知青石丘坝就没消停过。”唐洪安看着眼前青年一副诚恳模样，也就抱怨两句，到底没多什么。

    栗子煜看他气消的差不多了，这才问道：“村长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唐洪安量了一下栗子煜，这子的脸型虽然不是现在流行的国字脸，可是长得特别有冲击力。他鼻梁高挺，唇色嫣红，眼角内勾，眼尾微微上翘，要是丹凤眼吧，可却又有几分桃花眼的勾人，尤其是那对眉毛，浓墨重彩有如墨画，看着就精神得很。这副相貌实在是出众，十里八村的知青里就属他最出挑，至少唐洪安就没见过长得比他还好的了。

    当初社长把栗子煜交给他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伙子不一般，可他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不一般法。

    本来他们坝里的各项指标就年年拖后腿，若是让社长知道好好的大伙子来他们这才一年就被他们的“不良风气”影响，那以后他们石丘坝在乡里就更艰难了。所以唐洪安听妹子了中午的事儿，第一时间就想着怎么把他们掰直溜喽。

    向虽然看着软和，可却是个病秧子，万一因为他话重了再晕了可就不好了，思来想去，这事儿还得从栗子煜身上着手，所以他才过来，年轻人，一时被对方的脸迷惑了也是有得玩，绕过弯儿来也就好了。

    可是看着眼前青年的模样，他还没开口正事儿，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不过该的还是要，“栗子啊！你看你和向两个，一看就出身不错，长的也都是一表人才，肯定不愁找不到媳妇，何苦混在一块儿，再者，向马上就要去上大学了，你们闹这一出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

    栗子煜等着他完这才道：“村长，向不去念大学了，他和我一起留在这儿。”

    唐洪安像是第一天才认识他一样，盯着栗子煜看了半天，再开口时，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怒气，“那可是大学，不念就不念啦？！栗子，你不要因为自己的私心耽误了人家孩子。”

    “我怎么会耽误他，我喜欢他还来不及。”

    “哈！你年轻人不知道轻重，的这么轻松，你想过以后吗？听叔一句劝，不要害人害己！”唐洪安不想给坝里惹麻烦，也不想看着他们走弯路，“外面跟咱们坝里不一样，趁着现在还有机会挽回，赶紧回头吧！”

    栗子煜知道村长的都是为了他们好，可他就是奔着媳妇才来到这的，回头？下辈子都不可能！

    不过村长的考量他也知道，这边的村坝因为历史问题，都是自治，可上面给了他们一定的自由，他们也要搞好配合工作，他们的事儿到底确实影响不好。还可能会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

    栗子煜本来还想等到时机成熟了再自己的计划，既然事儿都赶到这儿了，也就不得不提前，很多事儿都得村长点头才能办，以后他们和村长交道的时候还多着呢！

    等栗子煜完了自己的算，唐洪安那对儿眼睛都瞪成了鸽子蛋，“你啥？你们要落户？”不能怪他大惊怪，就是他们本村的年轻人还想去外面闯一闯呢！好好的公家粮不吃，偏要在这山沟沟里刨食儿，搁谁儿都得震惊。

    栗子煜一看就知道村长刚刚没有好好听他话，只好又重复一遍，“我看这临近的几个村子连个卫生所都没有，咱们村挑头开一个您觉得成不？还有向教书的事儿！”

    唐洪安这才反应过来，人俩是要靠脑子吃饭，和他们不一样！要是他们俩真的能留下来，那他们石丘坝就是十里八乡头一份儿了。不过他也不能只听他的一面之词，“栗子，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治病呢？”

    “自己琢磨的，目前也就给向看过。”

    栗子煜的坦然，可唐洪安却被他的厚脸皮惊住了，“都没给人看过病就想开卫生所，这要是把人看出毛病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栗子煜也不废话，他直接道：“村长最近是不是特别容易疲惫，食欲不振，腹胀，右上腹隐隐作痛，偶尔还会恶心！”

    随着他的话，唐洪安的神情越来越震惊，“你，你还真会医术啊！不用把脉，不用听诊器，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栗子煜指了指他的眼睛，道：“您的眼球有些发黄，肝儿不好就这样，要是不放心您可以再去医院检查一下，毕竟我是自学成才！”

    唐洪安看了看他，有些狐疑，不过还是选择暂时相信他，卫生所得乡里卫生院考察过他的真实水平后才能决定，他就是想骗人也骗不了，当下只：“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向的事儿也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决定的，这事儿先放放，你们再冷静冷静，别到最后反悔了又怪我没提醒你们。”

    唐洪安虽然事儿没办成，可是心情倒是好了不少，年轻人虽然有时候冲动了些，可也不是一时的头脑发热，也有认真地考虑过以后，这样的人他还是很欣赏的，对于他们想要留在这儿的事也有些期待起来。不过这都得往后看，事情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是不是会按预想的走。

    看到村长要走，栗子煜叮嘱了一句：“村长，平时少吃辛辣刺激油腻的东西，不要喝酒，注意休息就行，您的肝儿没什么大事儿！”

    唐洪安看了他一眼，“我倒是想喝酒吃肉，那也得有啊！”

    “啊，那就少吃辣椒和咸菜。”

    唐洪安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了。

    在村长走过，栗子煜看着蔫哒哒的白菜，认命地蹲在田垄里，把那些根系还完好的挑出来，挺高个个子窝在那里也是可怜。

    等栗子煜从地里直起身来，就看到向明洲正站在地头儿看着他这边，身边还有个水桶，看到他后，努力地挥了挥手。

    栗子煜大踏步地向那个方向走了过去。到了近前，栗子煜发现水桶里是满满的一桶，他赶忙捞过向明洲的手查看，看到手掌心还是白皙细嫩的模样这才放心，他用下巴往水桶那点了点，问道：“这水谁拎过来的？”

    “唐不凡。”向明洲也没用栗子煜催，就把事情了出来，“我看村长跟你了半天，好像还发火了，就有些担心，他从菜地出来就问了他两句。”

    “然后呢？”

    “他问我知不知道你要把我留在山沟里受苦。”

    “那你怎么的？”栗子煜饶有兴致地问。

    “我我不知道啊！”向明洲想起村长当时又是高兴又是失落的表情就嘿嘿笑了两声，“我告诉他你要是留在这儿，那我也不走。”

    栗子煜揉了一把他的头发，看来村长很满意，都让他儿子把水提过来了，看来是生怕他不能及时下工啊！在这一刻，栗子煜忽然觉得要真正为石丘坝的人做些什么才好。

    此时的阳光经过之前的消耗，渐渐开始收敛自己的威力，就连色彩也变得柔和了几分，远处的山巅，近处的原野，还有眼前的人，全部都蒙上了一层碎金，铺洒在皮肤表面只觉得惬意，栗子煜着自己对两人未来的算。

    “洲洲，你会不会觉得可惜。”栗子煜知道媳妇有一肚子的学问，待在石丘坝这个地方到底是有些可惜了。

    “不会，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适合我们了，我只想要和你安安稳稳地在一起。”向明洲比谁都明白这个时代的不得已，世上没有什么事儿是十全十美的，对于未来，他也在考虑。

    栗子煜看着向明洲那双不染尘埃却似乎又洞悉一切的眼睛，只觉得心里一片通达，只要有爱人的陪伴，似乎没有什么是自己办不到的。然后……

    然后向明洲提醒他，“煜哥，要不，你还是先把白菜苗补上吧，村长补不完不让咱们回去。”

    “哎！”栗子煜认命地提着水桶往地里走。

    向明洲看着栗子煜在田里备受拘束的样子，脸上露出一个明媚的笑。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