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见到了那个项林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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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取决于,我们的戏唱的是不是成功。”

    “啊?”

    “这件事情里,目前知道的,参合进去的人有三个,郑启天,项林汉,还有一个只闻其名的……大师。”陆青合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全部重新思考了一遍,确定他这里没有任何疏漏后才道,“从郑启天这来看,他对我的能力是深信不疑,那么项林汉呢?”

    项林汉在哪儿他们都不知道,更不清楚他那边的情况。

    他的行踪不是保密的,连查都不用查,副官一句话的事儿。

    可是他们不得不舍近求远,他们的目的是把许作廷身上的咒解了,所以得在最短的时间内通过项林汉信任的人找到他,并取得他的信任。

    陆青合自认他的计划没问题,不过这其中有一个危险因素。

    那就是那个所谓的大师。

    陆青合不知道这个大师是不是就是项林汉身边的人,项林汉对他的信任程度又有多少,所以此行对他们来也是冒险,倒不是怕项林汉请君入瓮对他们下手,陆青合担心的是,一旦计划失败,他们非但解不了许作廷身上的咒,还会加快他死亡的速度。

    他既然决定跟着许成容,那他就得护着他,许成容现在还不成气候,有他爹跟着还行,许作廷一旦没了,别是许家撑不住,当前的局势都会发生变化。

    陆青合之前没考虑这么多,后来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他最烦官场上那些明争暗斗阴谋诡计,他也特别讨厌动这方面的脑筋,可惜发展至今他已经别无选择了,不得不往深入了想。

    “如果那个大师在项林汉身边,项林汉相信我们,他就会避开大师寻得我们的帮助。反之,他表面求救,实则和那大师挖好坑,等我们自投罗网。”

    ‘真复杂。’萧戎嘟嚷了句。

    “当然,”陆青合摩挲着盒盖上的花纹笑了笑,“人的世界,比妖鬼要复杂多了。”

    斩妖除鬼,武力就能解决,动动拳头就完了,根本用不着脑子,但人不行,这里面的花花道道,讲都讲不明白。

    “对了,还有件事要交给你。”

    ‘什么?I

    “特别重要的事,比你的命都重要的。”陆青合敲敲怀里的盒子,“待会儿找个结实点的布,把这些黄鱼都缠你身上,马车经常换,住哪儿又没个一定,还是随身带着安全点。

    ‘好。’萧戎痛快道。

    “记得,它们比你可重要多了,你可以死,但这玩意儿一块都不许给我弄丢了。”

    萧戎:“……”

    萧戎心想,我死都死了我还能看住它们丢不丢?我都死了你还能把我怎么着了?

    但他没吭声,这些黄鱼是他和陆青合费那么大劲赚来的,就算陆青合不他也不能给弄丢了,光吃面条和随便挥霍能比么?他又不傻。

    陆青合喜欢钱,现在他也挺喜欢的,腰包揣满相当有成就感,唯一一点遗憾就是,那个腰包不是他的。

    项林汉就在抚州的临城福丰,这事儿见不得光,郑启天没送他们,但还没到福丰就有人在半路等着了,他们直接被带到了项林汉的府邸。

    项林汉家的洋楼快赶上抚州的市长办公楼了,宽敞的大厅走路都带回音的,头顶的水晶灯即便在白天也是光芒四射,萧戎一直觉得他们现在穿的相当不错了,可一站在这儿,他跟乞丐一样,陆青合那边比他能好点,有气质支撑还不至于跌落凡尘。

    “二位,这边请。”屋里除了佣人没别人,萧戎正四处瞟着,一个军官扮的人就从楼上下来了,他快步到二人面前,冲着楼梯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个人不是项林汉……

    郑启天都那样了,项林汉不害怕么?

    他怎么一点动静没有,都没跟这儿等他们?

    陆青合什么都没跟他还好,现在一看项林汉这态度,萧戎难免担心事情往最坏那方面发展去了。

    “稳当点,还没怎么着呢,”看出萧戎的紧张,陆青合斜了他一眼,项家太大,再的声音都能被放大,怕被带路的听到,陆道长用几乎呢喃的音量,“他要是真准备了什么等着,我允许你可以把他们都吃了。”

    萧戎:“……”

    你允许我我也不会吃好不好!

    这是什么鬼决定!

    你要真想弄死他们你就放你的鬼出来嘛!

    等会儿……

    鬼也算了,他害怕。

    “到了,请吧。”那军官敲了敲门,听到里面的回应后给他俩将门开了。

    屋里的光从门缝里射出,照的陆青合那身道袍泛着黄光,这一刻萧戎有点恍惚,陆青合那张嘴,出的话永远都不给你准备,可萧戎忽然发现,就因为他这些没头没尾没轻没重的话,经常让他忘了当时的处境,也忘了盘跟的紧张。

    就一句,就能让他的注意力都转移到陆青合身上,把所有情绪都转换成对陆青合的愤怒。

    “陆道长?”屋里,项林汉坐在宽大的办公桌上,他身后没有任何旗帜,而是一张几乎与墙壁一般高的他的画像。

    带路的军官把他们送进去就从外面关上了门,陆青合扫了一圈,确定这屋里只有项林汉一

    个。

    萧戎的担心是多余的,项林汉之所以没在大堂等他们,理由很简单,抚州离这里这么近郑启天都不敢派车送他们过来,项林汉又怎么能堂而皇之的在明面上接待他们。

    没给他们找个破屋见面就不错了。

    “项长官。”

    “听,你们从辽城来的。”项林汉笑着指了指边上的沙发椅,“请坐。”

    项林汉看着热情,可随口的这一句话让屋里的气氛瞬间凝滞。

    萧戎往陆青合那看,陆青合却是眼皮都没动一下,他道,“途经辽城。”

    “哦?”项林汉靠到办公桌上,点烟的时候抬眼看了看陆青合。

    “辽城闹妖,又是个极难对付的,所以就多留了些时日,直到妖患除了。”陆青合淡然的迎上项林汉的眼神,“辽城的许家和项长官应该是旧识,其实往远一点,贫道今天能站在这里,和许家的大公子许成容也是有些关系的。”

    萧戎立刻就把头低下了,为了掩饰他内心的慌张和震惊。

    陆青合怎么都出去了……人家还没问呢,这不等于不自招呢么!

    还是停都不停的把所有事儿都给交代了。

    “这话从何起?”项林汉饶有兴趣的问。

    “贫道去辽城是为除妖,无意间等于帮了许家一把,许公子为此没少表示感谢。前些曰子,河槽口闹瘍疫,贫道察觉不对,正准备出发去河槽口时,许公子突然又找上门来,他,许长官出事了。”

    无论面对何种场合,陆青合永远都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这段萧戎听的惊心动魄的话完,陆道长连个颤音都没有。他只是平常也平静的在阐述事实罢了,甚至提到许作廷的时候,也没一点不同,轻松带过去了。

    “许公子请贫道沿途帮他找找许长官,于情于理贫道都不可能不管,不过,许长官没找到,倒是先遇到了郑先生。”

    陆青合给了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听完之后项林汉看着地面久久不语,烟雾缓缓的升起,他半晌没抽一口。

    他不话,陆青合没停着,等了一会儿他道,“郑先生沾上了不少不干净的东西,九死一生,好在是保住了性命,他一脱险就请贫道来见项先生,他怕项先生和他一样……”

    “那依道长所见,项某有事无事?”项林汉立刻就接上去了。

    “项长官健康得很,郑先生是多心了。”

    陆青合好容易把话圆了回来,没想到他又接了这么一句,萧戎是真不知道他要干嘛了,他们费劲巴拉来到了项林汉面前,不应该像对付郑启天那样,把他给唬住了么?

    “项长官没事,贫道就先行告辞了,不过在离开前,贫道有句话要对项长官。”

    “道长请言。”

    “凡夫俗体,能力有限,不该碰的东西不要碰,不该沾染的也尽量远离,现下或许无事,但谁也不敢保证,日后也同样如此。风雨前的宁静才是最可怕的,希望项长官明白。”陆青合完就往萧戎那看,“走吧,累了。”

    萧戎点点头,跑过去给陆青合开门。

    项林汉一句话没,直到萧戎把门关上屋里也是静悄悄的。

    ‘我们就……,

    萧戎这嘴刚张开,陆青合就冲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话,萧戎不明所以,就在他们将要走出走廊时,他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陆青合的嘴角一勾,项林汉遥遥道,“道长路途辛苦,不介意的话,在我这儿歇一晚上吧

    “也不知合不合道长的胃口,招待不周的地方别见怪啊。”项林汉乃一介书生,官场待的久了,带兵带的多了,身上也带上了一股子癌气。他冲桌上随便一指,话没完就开始哈哈笑上了。

    “多谢项长官,在这种时候,还能赏一碗热汤。”

    项林汉弄了两张桌子,他自己一桌,萧戎和陆青合一桌。项林汉的桌子上全是大鱼大肉,他们面前的这些虽然挺丰盛,但是是各种各样的素菜。萧戎正腹俳着你给陆道长吃这么素的东西他会不高兴,就听陆青合那边非常谦卑的来了这么一句。

    陆道长,你平时那清高劲儿哪去了?都快不食人间烟火了,怎么又突然把自己的这么可

    怜?

    萧戎不懂他这谦卑来自何处,但项林汉明白,只见他一摆手,喝掉了大半杯酒,“道长这话的,项某听着太难受。我知道外面都怎么传,现下世道乱,像你们这种……算了算了,不那糟心事,他们不懂,但是道长你记得,我项林汉对你们,永远是这个!”

    项林汉着一竖拇指。

    现在不比早年,佛家道家是人人敬仰的,世道一乱,再加上妖鬼的重现人间,有不少江湖术士就着他们的旗号到处骗钱,所以就导致真正有本事的也被一概而论,被骗的多了,很多人就唯恐不及了,要不当初陆青合去找辽城前任的官怎么那么费劲,人家压根就不信他。

    许成容也一样,要不是陆青合真把辽城那妖给弄死了,许成容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现在像陆青合这种虽然骗人,但干实事的人已经不多了。

    甭管项林汉的是真心话还是为了讨好他,都挺让陆青合满意的,他就欣赏这样的人,明事理还上道。

    陆青合轻轻一颔首,以示感谢。

    “别光话,吃菜,快吃菜。”见他俩都不动,项林汉忙招呼。

    陆青合一拢袖子,夹了口菜放到面前的碟子里,再用手遮脸着把菜吃进去。

    萧戎:“……”

    这么‘秀气’的陆道长,他看的还真不习惯……

    “对了,”项林汉咽掉嘴里的东西,又擦了擦嘴才道,“还没请教道长道号?”

    “贫道陆青合,道号柳碧子,师出无门,闲散道人罢了。”

    柳碧子……道号不是都挺好听的么?陆青合这个怎么这么拗口?

    还有点似成相识……

    在哪儿听到过呢?

    反正不可能是从陆青合那,他还是第一次听他的道号,别的不,该有的东西陆道长真是挺齐全的。

    即便是个骗钱的,也是个认真骗钱的。

    一顿饭下来,项林汉喝了个满面红光,兴奋不已,原本话还挺客气,后来那嗓门一声比一声高,震的窗户都跟着颤。

    萧戎好几次想捂住耳朵,他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项林汉这动静,在他那会放大数倍,每次突然一下子都让他的心跟着一哆嗦,他感觉他心跳的速度都不一样了。

    “那个……陆道长啊,我有个事儿吧,想问问你……”

    “项长官但无妨。”陆青合早就发现,在他们吃到一半的时候项林汉就遣走了所有人,这屋里就只剩他们三个,项林汉这么做的目的不言而喻,陆青合这一天就在等这一刻。

    “您觉着,我真没事儿么?”

    “当然,”陆青合驾定道,“项长官这话又从何起?”

    “没有,就是听郑启天病的挺厉害的,我怕我也……”

    “郑先生不是生病,”项林汉这些话的时候有些畏畏缩缩的,陆青合索性直视过去,“

    有些东西,怕了项长官不信,就像郑先生请贫道过来一样,它是确切存在的,就比如,下00”

    0

    陆青合了一天太极,一开口就是正中朝心,萧戎心里合计着,他真跟不上陆道长的速度

    啊。

    “下……下咒?”

    “对,是下咒。咒有千百种,每一个都不相同,但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下咒时稍有差池,势必就会对施咒者造成反噬,郑先生就是失败最好的例子。”

    “所以他是……”

    陆青合点点头,“对。”

    项林汉沉默了,他搓了搓手,片刻后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灌下去了,然后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狠狠一抬头对上陆青合的眼睛,“陆道长,实不相瞒,郑启天那个咒,是我教他下的。”

    陆青合面露诧异,心中却是露出微笑。

    成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数月前,我遇到了一个……大师。”到那个大师时,项林汉眼中闪过一丝困惑,转而又不见了,“那个大师,会助我达成心愿。”

    项林汉的心愿就是扳倒许作廷,但他什么手段都用过了,那许作廷还是活蹦乱跳的。

    “干到我这个份儿上,仇家肯定是少不了的,我其实不太信,但是……万一就成了呢。”成了,他就得偿所愿,不成,大不了就是破点财。项林汉心里算盘的明白,如果他真遇到个骗子,别管那骗子要了多少,有没有命拿走就得看他项林汉的了,所以这买卖不算亏。

    “你就接受了?”

    ‘‘聰0”

    其实项林汉到这儿陆青合真意外了,他一直以为项林汉边上有人帮他,没想到就是个过路的,“然后呢?”

    “然后那大师给了我点东西,让我照着他的做,正巧,我那个仇家,从我地盘上过去了

    许作廷要到抚州,一定会和当地的官员先联络,项林汉一听这事儿,连夜把郑启天从抚州叫过来了。

    后面的事情陆青合都知道了,郑启天成功了,许作廷倒在了河槽口城门前。

    “之后那个人呢?”

    “他一直在我这儿,是等有结果了再要报酬,过了没多久,我就听我那个仇家不行了。”他们在彼此身边都安排了人,许作廷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知道,可是许作廷倒下没多久,他的人就和他失去联络了,“我觉着吧,他是死了。大师算好日子来跟我要钱,人事儿都给办了,再他玄乎乎的,我有点怵他,就把钱给他了,拿完钱,他直接就走了。”

    许作廷消失了,没回辽城也没再出现,直到近一段时间才被找到,找到的时候人基本就不行了,项林汉这才彻底放了心。

    他现在就等着许作廷咽气。

    他和郑启天都以为事情过去了,没想到又找上来个陆青合。

    “咒是郑启天下的不假,但东西什么的都在我这儿,光是他有事我没事,这……”

    “东西?”

    “下咒的东西。”

    “带我去看看。”陆青合一下子站了起来,他要的就是这个,找到他们下咒的方法,许作廷的咒就能破解了。

    项林汉反倒是犹豫了,“这个……那个大师了,我那个仇家没死之前,什么都不能动,不然就功亏一篑了。”

    “那你那个大师有没有告诉你,等你的仇家死了之后,你会怎么样?”陆青合冷声质问。

    项林汉一僵。

    “那你又知道,为什么郑启天有事,偏偏你毫发无损,甚至看不出什么端倪么?”

    项林汉通红的脸有点发白,冷汗顺着头发淌到了脸上。

    他高瞧项林汉了。

    进门时的镇定自若并非项林汉和那大师的计谋,他只是单纯的不相信陆青合罢了。

    毕竟他干的事情捅出去能把他给毁了。

    陆青合心谨慎的和他周旋,生怕错一句话,项林汉知道他的身份他不奇怪,坐到这个位置他对敌对的人周遭的事情全不知情才奇怪,所以他主动承认了他和许成容的关系,就算项林汉去查,得到的结果和他的也差不多。

    陆青合甚至坦白了他此行的目的。

    不过在项林汉试探的时候,陆青合也知道,那个大师不在,不然项林汉不会拿辽城拿许家来试他,而是直接会问郑启天。

    那个大师既有本事下咒,他不会看不出他的把戏。

    面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项林汉就容易多了,陆青合故意项林汉没事,又给了他足够的暗示和提点。

    项林汉自己清楚,许作廷的事儿和他有没有关系,他自然不可能放陆青合走。

    后来项林汉连试探都放弃了,直接就招待他们,项林汉的急印证了陆青合的全部猜测,他一刻都等不了了,他急于知道自己的情况。

    可陆青合反倒奇怪了。

    那个大师都能帮他下咒,怎么会一点风声不透露给?直到项林汉,那个大师根本就没留

    下。

    那人才是顺路,顺路收笔钱,顺路把许作廷给害了。

    可事情真是这么简单?

    陆青合一直不相信巧合。

    那个人已经走了,他想弄清楚暂时也没希望了。

    通过项林汉的描述,到目前唯一清楚的就是,那个大师,他并不认识。

    就像他知道崇寂和尚一样,但凡有点本事的陆青合心里都有数,除非对方像他一样……可是,这世间不可能再有第二个陆青合。

    他是唯一。

    抬眼看看项家漂亮的屋顶,他其实并不想当这个唯一。

    “陆道长,到了。”

    项林汉的声音断思绪,陆青合收回视线,看到了一扇门。

    这门和项家的无数扇门都差不多,华丽,夸张,并没什么特别起眼的地方。

    而这里,就是祸害许作廷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