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项林汉下的那个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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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这儿,我自己进去。”陆青合走到门中间转向项林汉,“所有的东西都在?”

    “对,全在这儿,这里除了我,没人进去过。”不知道是不是酒劲儿还没过,项林汉没了他们刚来时的气派,不停搓手的动作显得他畏畏缩缩的,“那个,道长,用不用我教你怎么…

    “用不着,你离远些,万一它无处可退再跑你身上去,那反倒是麻烦。”

    ^……,

    “你和他在一起,他会保护你。”陆青合往萧戎那看了眼,反手关上了门。

    “仙童……”

    所谓的保护,无非是陆青合想让他看着项林汉,别让这人半路跑了,不用跟陆青合进去冒险,萧戎乐得轻松,可谁承想陆青合前脚刚进去,这项林汉突然来了这么一嗓子,萧戎吓了一跳,一回头就对上一张笑逐颜开的脸。

    项林汉笑出了一脸褶子,他眼睛本来就,这下更是直接找不到了。

    萧戎:“……”

    “咱俩在一起没事儿哈。”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陆青合眼里的讽刺是怎么回事儿了。

    是有点丢人。

    不过……

    仙童是什么鬼啊?!

    陆青合你能不能不要总给人瞎起名字啊!

    仙童还不如一声狗子好听!

    村里人都名越贱命越长,所以陆青合喊他狗子的时候他没多排斥,他只是不喜欢陆青合喊他狗,可是这个……

    陆青合我要是能过你我肯定死你!

    这是……

    项林汉在屋里摆了个香堂。

    明黄绸缎自房顶悬下,垂在长桌两边,桌面铺着同色锻子,上面摆满了贡品。

    除了各式水果,还有新鲜的三牲头颅。

    可是,在供桌中央放的是香炉,后面供着的,是尊佛,一拳大的佛。

    它被贡品挡住,不靠近根本都看不到。

    陆青合不太懂佛家的戒律清规,也不认识这是个什么佛,但他知道贡佛是不会放荤腥的。更重要的是……

    指尖搭在桌沿,陆青合缓慢的摩挲着,佛,是不可能给人下咒的。

    所以这个无非是装成佛主的妖罢了。

    陆青合不信奉任何东西,包括他的道,但这种亵渎他无法容忍。

    长袖下二指指地,一道金符自指尖缓缓转动,衣摆遮不住符咒光芒,那佛感应到不同以往的力量,陶瓷的眼睛赫然睁开。

    一团红光骤然爆发,将那尊佛笼罩其中。

    陆青合的动作一顿,非妖,非鬼,也非他所熟识的力量。

    这是什么东西……

    他迟疑的功夫,瓷佛眉间骤然射出一道红光。

    陆青合伸手一抹’将光捏碎。

    “找死。”金符转动,在瓷佛正中。

    流转的红光停住,下一瞬,传出咔吧一声。

    佛头正中出现一道裂痕,瓷佛似露出了个不可思议的表情,但不等陆青合细究,那东西就一分为二,彻底裂了。

    桌上烛火突然一晃,火光熄灭,升起两股青烟。

    香火从中折断,混进香灰没了踪影。

    咒破了。

    可是这个咒超过了陆青合的认知,他不仅没见过,更不清楚这瓷佛的由来及它主人的身份,也没弄到一点线索。

    这东西就跟分“身一样,猴子身上的毫毛,多得数不清,力量有时它们会为主人效力,―旦力量被破解,它们就重新变回毫毛,全无用处也不留痕迹。

    陆青合眯了眯眼,刚才项林汉问他用不用教他的时候,陆青合拒绝了,这世间没有他不懂他不知道的东西,更何况是个的咒,可是接二连三的变故让他这话的越来越没底气。这个人间,到底正在遭遇什么样的事情……

    不管怎么,事情解决了,许作廷没事儿了。

    陆道长叹了口气,转身要去找项林汉,他刚一动,桌上碎裂的瓷佛骤然飞起,锋利的碎片冲着陆音合的脖颈便刺去。

    陆青合迅速躲开,陶瓷越过他直直向前,穿透门板飞了出去。

    门外一声大叫。

    陆青合暗道糟糕,萧戎还在外面!

    顾不上桌上的东西,陆青合飞快的跑了出去,门外,萧戎将项林汉护在身后,妖化的左手横在头顶。

    包好的布条被瓷片割断,露出了里面的鳞甲。

    陆青合松了口气,大步向前拉住萧戎的胳膊,萧戎愣愣的一抬眼,陆青合捏着坏掉的地方,拇指在鳞甲上蹭了下才皱眉道,“受伤了么?”

    “啊……”胳膊一沉他就对上了陆青合的脸,萧戎错愕的看看面前的人又看看那扇门,刚才他听到里面砰的一声,就下意识的用胳膊挡了下,好像有什么到了他,那感觉还没消失呢陆青合就来了,所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么?陆青合为什么问他受没受伤。

    萧戎那胳膊刀枪不入,即便是将门板穿透的瓷片也未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陆青合攥着萧戎的胳膊,示意他把露出的地方藏好,这才走向后面的项林汉,“项长官,没事吧?”

    项林汉同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没萧戎的听力,门响的时候他已经被萧戎拽到后面去了,这时候的他佝偻个腰,再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陆青合把萧戎拽开了他的手还伸着老长在扯萧戎的衣服。

    “项长官?”陆青合往前一步,横在了他俩之间,也分开了项林汉紧拉的手。

    “哎,哎道长。”项林汉慢了半拍才声回答,他冲着里面眨巴了两下眼睛,“那个……我那个……”

    “没事了。”

    一听这话,项林汉这才把腰伸直了,然后他长长的出了口气,整理衣服的时候僵硬的表情也在逐渐缓和。

    这人变脸的速度那叫一个快。

    就在他将要挤出笑脸的时候,陆青合问,“那个佛,就是那个人给你的咒?”

    “啊,对啊。”项林汉为自己的劫后余生兴奋,所以也没在意陆青合之前什么都了若指掌的态度。

    “下咒的方式是?”

    “其实吧,我也不是特别清楚。”项林汉仔细回忆了下,喝了酒再受了惊吓,他的反应有点慢,站了好一会儿他才把事情捋清楚了,“那个大师……呸!就那骗子,他跟我,让我弄个屋子,把那佛给摆上,然后日日上供,要最鲜最好的―牲什么的,也必须是每日新宰。把佛伺候好了,它就能满足我的心愿。”

    “就这么简单?”单纯的祈愿就完了?这和他知道的下咒完全是两回事。

    “也不是,那个人了,我恨谁,就弄到他的头发和指甲,还有生辰八字,到这啊……”项林汉往前凑了凑,他神秘兮兮的对陆青合,“我本来吧不是太相信,但是宁可信其有你知道吧,我让人弄来了我那个仇家头发指甲啥的,你猜,发生了什么事儿……”

    对项林汉来,他都能在许作廷身边安排人,要弄个头发指甲太容易了。

    在普通人眼里,这些东西无关痛痒,但陆青合清楚,一旦被有心之人拿到,怕是会涉及生

    命。

    “发生了什么?”

    “按那人的,把这些东西放在红纸里包着,压在香炉下边就可以了。我就按他的做,等隔天我再一去……”项林汉到这儿的时候表情是不上来的复杂,他第一次对陆青合提那大师时是一脸的困惑,可见他是相信那个大师的实力,现在他的态度完全不同了,变成了心有余悸,特别是回想起一些事情后,“所有的东西都没了。”

    “所有的?”

    “对,所有的。那个红纸包,我怎么放的还怎么搁那,我走的时候特意看了,边上香灰的位置都没变过,纸包也是,该怎么折还怎么折,里面的东西却凭空消失了。更蹊跷的是,我把那个仇家的生辰八字写在了纸上,那个字也没了。”

    陆青合眯上了眼睛。

    项林汉猜不到陆青合的想法,于是继续道,“我的那个仇家正好要过抚州,我就把郑启天找来了,那时候那个人还没走,他让我把那个红纸拿出来,然后放一碗水,再在上边儿扣个镜子。”

    这是……

    陆青合心中一凛,这哪里是下咒,这不是招魂么,但和真正意义上的招魂又不同,那个人又拿了许作廷的头发指甲等物。

    “第二天,郑启天走的时候把那碗水给带着了,那人给我仇家喝了,我的心愿就达成了

    ‘怎么了你?’项林汉在那了半天,也没见陆青合动,萧戎缠好胳膊拐了他一下。

    陆青合如梦初醒,项林汉后来的话他全没听,也不清楚他到哪儿了,想知道的都知道了,陆青合就断了项林汉的话,“里面的东西可以达成你的心愿,但是那个人没告诉你,你需要付出的是同等甚至更多的代价。有句俗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项长官是历经沙场的,手下

    的亡魂不计其数,但这二者不同,前者是损阴德,掉寿禄的。丢失的东西补不回来,为了你的性命着想,同样的话也奉劝项长官你,日后多多行善,多多积德吧。”

    陆青合再回到房间后,那瓷佛已经化成粉末,倒是那些贡品,几句话的功夫已经腐朽腐烂,飘出满屋恶臭。

    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开始的匆忙,结束的荒唐,对陆青合来,虽然很多事情弄不明白,但他并不着急或是遗憾,他赚了个钵满盆满,发了笔横财。

    脱掉道袍的陆青合像是又变成了人,只是没了平时的恶劣,从项林汉那离开后陆青合就一直沉默着。

    在车上是,做饭的时候也是,现在吃饭了,也是默默的端着盒子,好半天才舀进去一勺,嚼的也是心不在焉,萧戎都没看到他往下咽。

    陆青合强加在萧戎身上各种各样的要求,致使萧戎习惯性的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所以一看陆青合这样,他的胃口难得受了次影响。

    ‘你……’萧戎把陆青合放下的盒子捡了起来,和他自己的摞到一起,洗碗这种活儿从来都是他的,但今天他没立刻去,这几个动作磨磨蹭蹭好半天都没站起来。

    “有话就。”陆青合垂下眼。

    ‘你是不是觉着……那个项林汉的钱给少了。’

    陆青合:“……”

    ‘看你好像不太高兴……’

    陆青合的心情是不怎么样,但萧戎这句话成功把他心里的那点云层给拨开了,他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属实是,给的跟郑启天差不多,是有点少,好歹我是去救他命的,他也好意思就给我这么多。”

    ‘那……晚上你要回去吓唬他么?反正我们也没走多远,你不把那个鬼放出来的话……我可以帮忙。’

    陆青合飞快的眨了两下眼睛,他差点就喷出来,萧戎的这个想法,莫名让他觉得有点可爱

    ‘额……怎么了?I陆青合一直在看他,也不话,他把萧戎都给看懵了,‘当然你要是想用鬼的话也行,别带着我就行了……我先谢谢你。’

    “想法不错,不过福丰和辽城可不一样,辽城我们熟,富丰什么环境,项家什么情况咱都不清楚。你看到项林汉家院子里立的机枪了么?你胳膊是好使,但一条胳膊也控不住全身啊,这一个不心,你就会变成从这里喝水,然后身上像喷壶一样从各处开始往出呲水的样彡―”萧戎:“……”

    你直死了不就完了么!

    被枪成蜂窝煤他肯定好不了了啊!

    还从身上往出呲水,他倒是有那个命呲了!

    萧戎端着盒子就要走,他刚一动,陆青合伸脚碰了碰他的鞋,“狗子,坐这儿。”

    萧戎都快站起来了,听到这话就坐陆青合边上的石头上了。

    “我在想一件事……”陆青合习惯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但自从和萧戎聊过之后,他发现出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当然那的看的对象是谁,像萧戎这种不会写字的哑巴是最好的了,能给他反应,还不会出去,“项林汉家里的那个咒……”

    ‘有什么不对么?’

    “很大的不对,通过项林汉的话,那个人摆的是招魂阵。他拿了许作廷的头发指甲,接下来所发生的全部事情,都会和许作廷有关系。”红纸包内的东西消失,就代表许作廷已经被牵连上了,只是还未真正开始罢了,“碗底的水象征忘川,倒扣镜面照出前世今生的源源,当许作廷喝掉那碗水后,与他有怨有仇的人,就会以咒为媒介,进而找上他……”

    ‘你的意思是……’

    “许作廷身上的孩子你还记得么?”

    ‘记得。’萧戎已经知道陆青合要什么了。

    “那个孩子就是那日被妖吃了的,它来找许作廷索命了。”

    萧戎抽气。

    “它肌伏在许作廷的胸口,是贪恋父亲的温度和慈爱,同时也是在吸取他的生命,让他早些下去陪它,它或许觉着,它的父亲没去救它,所以才生出怨恨。”许作廷因此一病不起,他身边的人,因为婴儿鬼魂的原因,也多多少少受到影响,所以才会有人也一样病倒,但却没许作廷重。

    ‘真够恶毒的……’让故去幼儿的魂魄来缠他亲爹。

    “不,这不算恶毒。”恶毒的咒术多了,这个真不算什么。而且婴儿的魂魄并未真正的出现,咒召唤出的怨气罢了。面对一个虚影,陆青合斩杀不了,只能寻找根源,可结果却是,咒非咒,招魂又不同招魂,“那个人用的,更像是种邪术……”

    ‘邪术?’

    “不走正道,邪门歪术。”自古以来,邪术的种类层出不穷,不过最后的结局都差不多,邪术不好分析也无从判断,谁知道他们通过什么来进行的,“这是我目前唯一能解释的。”

    陆青合耸了下肩。

    最近奇怪的事情发生的太多,还每一件都是他解释不了的,今天这个也同样。

    虽然古怪,陆青合也拿它当正常的事情来处理,没想到,当那瓷佛裂开,施咒的人竟然还摆了他一道。

    索性萧戎那胳膊上有层鳞甲,要么,那瓷片估计能穿透他俩,再穿墙壁。

    “下次再有这种事情,别傻不拉几往前冲。”想到这儿,陆青合忍不住了句,“我让你看着项林汉,不是真让你保护他,在危险面前,别管谁过什么,自己的命才最重要,你不最惜命最怕死的么,今天逞什么英雄。”

    萧戎想他真没逞英雄,他就是条件反射,但感觉陆青合今天不高兴,他选择乖乖点头,‘我记住了。’

    “好了干活去吧,记得把钱给我收好了,丢一点岔头我弄死你。”

    萧戎在那边点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每天他都被威胁,他不还是活的好好的么……

    看着萧戎的背影,陆青合慢慢抬起了头,给许作廷下咒的人,他迟早得去会会。

    有一点他没和萧戎,这种佛不过是类似于分“身的存在,对旁人会产生极大的影响,但对施咒者本人无非就是掉了根头发,他想放出多少就能放出多少。

    项林汉这有一个,那……其他对方会不会还有?

    该办的事情办完了,俩人就按计划往威城回,陆青合得确认一下许作廷的情况。

    他们回去的时候正好是晚饭时间,那座洋楼努力的感受着夕阳的余晖,可能是心境的变化,觉着这里到处都是暖洋洋的,舒服的很。

    “哎呦大仙!您回来了啊!快快快!快上楼!”

    陆青合刚一进门,屋里就跑出来好几个当兵的,看他们这表情陆青合也知道是没事了,“许长官怎么样了?”

    “好多了!”其中一个当兵的哈哈大笑,“大仙您可真神啊,给咱家许大人把病治了就治了,太厉害了!”

    “是啊是啊!不光是许大人,咱们哥几个也好了!”

    “大仙的救命之恩,兄弟们没齿难忘,以后您要是……”

    “吵嚷什么呢。”这些人的慷慨陈词还没结束,就被副官冷冰冰的声音断了,大厅内顿时静了,所有人都耷拉着肩膀不再啃声,“大仙,您回来了啊,那个,我们许大人有请。”

    陆青合冲这些当兵的点了下头,就跟上了副官。

    “他们太高兴了,没大没的,大仙别介意啊。”

    “当然不会,看他们那样,许大人应该是无事了。”他刚来的时候这些人就在房间里待着,连走廊都看不到人,现在能往大堂跑了,肯定就是雨过天晴了。

    “这还得多谢大仙,”急着带陆青合过去,副官也就没停,他回头对陆青合笑了下,继续道,“已经通知辽城那边了,过几天副将就带着人过来接咱们了。”

    许作廷这回回去,直升将军兼巡按使,他这一升许成容也跟着升了,直接就成了副将军。

    陆青合听出这个变化,但他假装不知,这种恭喜了也没什么意思,就算真要走过场也得去找许成容,“那感情好,不用再遮遮掩掩了。”

    “是的是的……”副官推开许作廷的门,许作廷早就在等着了,不像上回他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连话的力气都没了,现下他靠着枕头,虽然坐的不是太稳,但好歹有点精气神了。

    “许大人。”

    “陆道长。”许作廷一开口,副官就搬来了椅子,不用让,陆青合自己坐许作廷前面了,“这回的事情多亏了你,陆某感激不尽。”

    “许大人不用客气,我这也是帮许公子的忙。”陆青合不着痕迹的收下了这声谢谢,还给许成容讨了个好。

    许作廷上下量了他一番,然后笑了,“那子,毛毛躁躁也稀里糊涂的,能结识陆道长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是哪捡来的缘分。”

    “有天缘也有人愿罢。”许成容和他老子没法比,几句话许作廷就道出了关键,陆青合和许成容不是一类人,他们走到一起本身就是个奇怪的事。陆青合也不避讳,他本就想和他们攀上关系,所以就直接承认了。

    “这句话的好。”许作廷笑了下,这一笑不知道牵动了什么,往后一靠就开始咳嗽。

    许作廷的咳的声音并不大,好像每一声都是心翼翼的,但他的血管都涨了起来,没什么血色的脸也憋得有点红。

    不太对劲^

    陆青合看向副官,以眼神询问:许作廷为什么变这样了?不是应该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