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叶舟好容……

    七

    这日叶舟好容易被景旼哄着睡下了, 隔壁那崽子惊天动地的哭声又把他给吵醒了，这崽子的哭声一向很有穿透力，哪怕景旼已经下令将他的屋子往旁边又挪了一间了, 近来精神头不大好的叶舟也常常被吵醒。

    若不是这后宫中的其他宫室都已经改头换面成为耕地了, 景旼只怕立刻便会下令将他送去其他宫里待着。

    人醒全了, 胸前却又开始胀痛。叶舟咬牙忍了一会，偏头一看枕边的景旼睡得那么香, 不由得怒从中来, 而后一把将景旼给推醒了。

    景旼半睁着眼, 含糊问：“怎么了？他又哭了？朕已经命人重修一间宫殿给他住了, 你再忍一忍——要喝水吗？”

    而后他睡眼惺忪地下了床, 算去点灯。

    叶舟却一把拉住他手腕：“别点灯。”

    景旼回头，等着他继续话，黑暗中他看不清叶舟的脸, 但他听得见他的呼吸声。

    “你能帮我……”叶舟到这里忽然住了嘴，他实在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景旼像是忽然猜到了什么, 整个人都清醒了，他轻笑了一声, 而后又回到了床榻上。

    他先是抱着叶舟，轻轻撞向他鼻尖, 而后在他的唇上落下了蜻蜓点水似的一吻，最后道出一句带着笑意的回答：“忍到现在才, 和我你害羞什么？”

    “皇上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不要脸吗？”叶舟没好气地催促道，“快点。”

    景旼这些日子里装的人模狗样的, 叶舟早忘了他本质上是个多不知轻重的疯子了。

    这下叶舟自己往狼窝里跳，才终于叫景旼找到了机会。

    被他弄疼的时候叶舟下意识推了他一把，但景旼却像是长在他身上似的, 纹丝不动。

    他这才发现，这些日子都是景旼故意让他的，就他这点力气平时怎么可能轻松将他推开。

    见挣扎不成了，叶舟只能把眼泪蹭在景旼发上解气，而后带着哭腔道：“你……轻点。”

    第二日叶舟醒来的时候发现，胸前那涨倒是不涨了，却是红肿得厉害，连细微的衣物蹭过的摩擦都很难受，还好他这些日子都要卧床养伤，不然若下床走起路来，必然是更加难捱。

    午前景旼下朝回来推门而入，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叶舟慌忙翻身的背影。

    景旼笑眯眯地走过去，费了很大功夫才把他的身子掰回来，而后抱着他嗅了嗅他身上的气味。

    他很喜欢近来叶舟身上的味道，他衣物上惯用的熏香总是混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奶膻味。

    叶舟现下实在不大想看见他，昨夜那是黑灯瞎火的，他又刚从睡梦中惊醒，人还有些晕乎乎的，如今是青天大白日，他又正对着景旼的眼睛，不羞恼是不可能的。

    他的面颊微红，将视线挪向了别处，而后恶狠狠道:“你起开！”

    “你生我气了？”景旼问。

    叶舟红着脸不肯答。

    景旼便一脸委屈道：“昨夜分明是你先要的，缘何今日又要赖朕？”

    这话被他的，倒想是自己对他用了强。

    叶舟一时怒从中来，他都没委屈呢，景旼倒先委屈上了。

    “你还呢，要不是你不许你儿子……我能让你吗？”叶舟产后愈发敏感，声音一大眼睛便跟着红了。

    景旼立刻搂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与他道歉：“不生气 不生气，是朕错了。”

    他这话里带了点抑制不住的笑腔，眼看叶舟又要发作，景旼忽然话锋一转：“对了，咱们还得给儿子取个名字呢，总不能一直你儿子你儿子的叫唤。”

    眼看叶舟皱起了眉，像是很快便会吐出一个草包名来的模样，景旼立刻又往回找补道：“咱们不如就先给他想个名吧，好歹是个太子，大名还是交给韩修平吧，他读的书多，想的也细些。”

    “也是，”叶舟思忖片刻，而后忽然道，“捡到白不久后我便怀了他，但白虽然顺口，这名也不能和白重了——要不然就叫黑吧，刚好和白凑一对。”

    景旼笑了笑道：“不错。”

    大概也只有叶舟会把自己的孩子和一只狗相提并论了。

    于是崽子的名就这样定下了，虽然这之后叶舟多数时候对着景旼还是称呼他为“你儿子”。

    八

    近来韩修平家里给他安排了好几门亲事，毕竟是皇帝身边最当宠的近身侍卫，身兼多职且官居正二品，虽然俸禄不算高，而且也不是个好捞油水的活，但到底算是有权有势。

    有适龄待嫁女儿儿子的人家都快把韩府的门槛给踏破了，韩修平为此傻乐了好些天，毕竟从前他可从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生辰八字冲撞了红鸾星，这么多桩婚事，竟然也没一桩能成的。

    原本那媒人的好好的，什么秀雅绝俗、俏若春桃，什么“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结果一见面韩修平就发现她一人能占两只凳子，一屁股便能将他坐死。

    下一个据是位翩翩公子，是貌如冠玉、神似潘安，韩修平想了想自家皇后的模样，觉得好像也不是不可以，这便去应了邀约。

    到场一看，来人不仅长着一嘴络腮胡，还是个身长八尺的壮汉，被他多看几眼还要做娇羞状，最后还拉着他手不肯他走，非自己腰粗臀圆，必能让他一年抱两。

    韩修平一脸生无可恋地谢过，而后回宫算把自己阉了，做个太监算了。

    这些事他原本是藏着掖着不肯提的，谁知道景旼却不知从哪听到了这几场相亲的起因经过，自己笑得前仰后合不，还要给叶舟听，被在一旁侍候的陈梦初听了去，结果就是第二日整个皇宫都知道了。

    韩修平进宫的时候就感觉宫人们看他的眼神怪怪的，随后捉了一个太监来问，才知道自己的糗事已经是人尽皆知。

    他顿时便出离愤怒了，原算去叶舟那把景旼犯下的不为人知的坏事全都给抖搂了，但仔细想想，叶舟早便知道景旼的为人，想必了也不会对景旼造成什么影响。

    最后韩侍卫忽然福至心灵，给叶舟递了一张纸条告状，他那日生产时景旼给他用的麻药有轻微的毒性，与他倒是没什么，但一不心，孩子便很可能出事。

    叶舟将信将疑地拿着剩下的一剂麻药去问了来替他诊平安脉的太医，太医原是不敢的，最后在叶舟的威逼利诱下，才终于松了口。

    “这药的毒性于大人来可以算是接近于无，但对婴孩来，却很可能是要命的，若是一个不慎，孩子最坏的情况便是变成一个傻子，”太医道，“但陛下那时兴许是见您难受，故而没去想这一茬，况且如今太子也平平安安的……”

    叶舟心里不出是什么滋味。

    九

    叶舟想了很久，景旼的心思有多细他是知道的，即便那时候是真的乱了阵脚，也不可能真的就想不起这一茬了。

    所以他一定知道用了这药可能会有什么后果，他只是不怎么在乎这个孩子。

    景旼今日下朝回来，便发现叶舟又板着一张冷脸，他思忖片刻，实在没想起来自己近来有做出过什么惹他不高兴的事，而且叶舟有脾气一般是当场就发作，断不会藏着掖着挑日子和他闹脾气。

    “怎么了？”景旼凑过去搂住他的腰，“谁惹你不高兴了？”

    叶舟将那剂纸包的麻药丢在桌上。

    景旼一下就明白了：“韩修平告诉你的？”

    叶舟不置可否。

    “这不是都已经过去了吗？黑如今也平安无事了不是吗？”景旼温声哄道，“那时候看见你那么难受，我怎么还有心思考虑这个？”

    叶舟垂眼道：“可是黑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他要是真的变成一个傻子怎么办？他不是你的孩子吗？”

    景旼沉默了。

    正当叶舟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景旼忽然又开口道：“那又怎样？我们可以有下一个孩子，但朕的舟只有一个。”

    叶舟觉得他有些不可理喻，他那时候疼一些和孩子变成傻子，这两者孰轻孰重，景旼怎么会拎不清呢？

    不等他开口，便听景旼又道：“你那么怕疼……”

    “从前是我做错了，从你赶到刑场上救我的那天起，我便起了誓，往后再不舍得让你疼了。”

    他将下巴靠在他肩头，贴在叶舟的耳边呢喃：“舟，朕只有你这一个舟。”

    叶舟顿时又心软了，反正黑如今也活泼健康。

    是日，韩修平见着了似乎比昨日更加如胶似漆的两人。

    韩修平：……

    所以他只适合做红娘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