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寻人
旁人不知道,他作为沈翀的近侍又怎会不知世子凡外出必有两名暗卫在暗中保护,若是离开京城,随行的暗卫不少于五人,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失踪呢?
“我在父亲的书房外偷听到的,消息是沈墨着人送回去的,他应该还留在关阳县。我听暗卫之间有独特的联络方式,你想法子联络沈墨,我要见他。”
沈书很是震惊,听她口气倒不似作伪,到底事关世子的安危,他略一沉吟便道我这就联络他。
一行人中有识路的,纷纷上前询问秋娘是不是走错路了。秋娘被问得烦了,便将人训斥了一顿,再没有人敢上前道了。
翌日晌午,一行人才赶到关阳县,沈谣选了一家叫“福源盛”的客栈住下,这客栈正好在县衙对面,方便他们听沈翀的下落,他是工部都水司员外郎,此番随工部侍郎一起巡视河堤,随行大官员不少,没道理就他一个人出事儿。此刻消息应该已由官方传递至魏国公府,沈谣只希望兄长此时已被找到。
她在客栈等候,余下人等俱被分散出去探消息,唯留几名婢女及护卫。
不到一个时辰,沈书便回来了,带回的消息并不好,县衙的人并未找到沈翀。听县太爷派了衙门里的人不分昼夜地沿着运河的各个分支找了过去,工部侍郎因有官差在身,找了几日便离开了关阳县,留下了都水司郎中卫泾继续主持寻找沈翀之事。
若非沈翀是魏国公世子,父亲又是户部尚书,一个从六品的官员失足落水,只当是为朝廷尽孝,犯不着动用全县的人力去找。
然而这么多人出动却依旧没有沈翀的下落,只怕是凶多吉少。
“姑娘,国公爷派来找世子的人也到了关阳县,上午咱们出去听消息时被老管家认了出来。”老管家直接找了县太爷,找起人来也便利些。
沈谣早料到会碰到国公府的人,也没有隐瞒行踪的算,她道:“我想去兄长出事的河堤看看,你找人问问路。”
从关阳县出发途经木香镇,去往河堤的一路上都是草滩子,河堤两岸绿树红花,河堤上一座重檐攒尖顶的碑亭,碑上记录着历代河堤修建的资料。
这个季节正是汛期,河水暴涨,黄红色的泥浆着旋,一下下拍着
堤岸,几欲溢出河堤,翻滚的浪花似是生出手脚欲将岸上的行人卷入河腹。
暮霭渐渐四合,灵巧的燕子在河面上轻盈地上下翻飞。
沈谣看了看天色,不免担忧起来,若是再来一场暴雨,这河堤怕是守不住。临行前,她搜罗了许多治水方面的书,趁着路上空闲便一直在看,虽不懂治水,基本的道理却也知道。
来也是奇怪,沈书听了许久也未听出世子具体的坠落地点,这件事儿便显得愈发不寻常起来了。
从事发到现在已经过去十日了,兄长若还活着为何不联络家人,若是……沈谣不该再往深处想,只吩咐道:“沿河往下游找,每户人家都要问一问。”
这么多人在下游找都未找到行踪,会不会哥哥并不在下游?
沈谣望着翻滚的波涛,眼中有了一丝光亮,“走,咱们去上游瞧瞧。”
她对自己的身体很有自知之明,让沈书找了一匹温吞的马骑着,只留了青竹及两个护卫。
“姑娘您何必亲自出来,在关阳县等着也是一样的。”青竹牵着马,心地看顾着沈谣,生怕她一不心从马背上跌下来。
虽是夏末但暑气依旧很重,姑娘带着幂篱,身上定是出了一身的汗。她身子娇弱,连着赶了这么久的路一直未曾消息,青竹实在担心她。
早起她叫了数声,姑娘都未曾醒来,她一向睡得浅,这种叫不醒的情况实在是少,令她心中愈发地不安。
不仅是青竹担心,便是她自己也担心,她知道自己是强撑着一口气,这几日起床频频出现晕眩感,实在不是好征兆。
“没关系,再走一会儿,我还能坚持得住。”她是大夫,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最是了解,偷偷吃了几枚补气血的药丸,起精神继续走。
路两旁是金色的燕麦田、高高堆起的草垛,三两村民在夕阳下赶着归栏的牲口。
夕阳下,一群孩子奔跑在河滩上,银铃般的笑声不时传入耳畔,吹散了不少夏日的暑气。
沈谣一行人的出现吸引了很多目光,有好奇的孩童围绕在沈谣的身旁,盯着她不断飘起的幂篱发出惊疑声,女孩子则对她光滑似水的美丽衣裳连连称赞。
“您是天上的仙女吗?”姑娘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沈谣笑了笑,却没有力气与她话。
青竹粲然一笑,从怀中摸出一朵绢花递给姑娘道:“这是我家姑娘送你的。”
“谢谢姐姐!”姑娘咧嘴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在晒得黝黑的皮肤映衬下尤其白皙。
青竹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二丫。”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绢花,摸起来很舒服,看起来更漂亮像真花一般。
“二丫,你们村子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二丫歪着头想了想,“村长家的猪几日前下了一头三只脚的猪崽,大家都是村子做了坏事,上天降下的示警……”
“我知道我知道!”又一孩子蹦跳着道:“蔡寡妇的肚子大了,我娘她偷汉子。”
……
几个孩子围着青竹了好多讨喜的话,各自了些怪事,越越离谱,青竹身上也没有送人的玩意了,便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没有了。
没得到礼物的孩子,很是不服气,有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暗骂了一声,便道:“你头上的钗子给我,我便一件她们都不知道的事儿。”
青竹仔细看了看那孩子,见他一身脏污,脸上脏得看不出五官,只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透着一股子狡黠。
“那你倒是出来让我听听,看值不值得一根钗子。”青竹虽然带的是个银钗子,但做工考究,便是拿出卖,也要几两银子,这孩眼光倒是不错。
孩却四下看看,抿着嘴不肯。
青竹向两名护卫使了个颜色,侍卫便将围在一起的孩子都撵走了。
最先拿到绢花的那个女孩子,大叫道:“姐姐你们千万不要相信狗娃的话,他就是个没人要的无赖气乞儿。”
女孩子的话还未完,乞儿突然跳起来,伸手便要抓青竹头上的发钗。
乞儿虽然身手敏捷,但是对于自幼习武的青竹来还是不够看的,青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一只手掌用力向后折。
“啊——”孩子痛的大叫,还不肯走的孩子们吓得一哄而散,再不敢上前要东西。
沈谣冷冷道:“折了他一只手。”
乞儿惊得瞪大了眼睛,这位戴着幂篱的仙女姐姐竟是这般残忍,一开口便要废了他一只手。
青竹点点头,手上的动作不由大了起来。
“饶命啊,仙女姐姐!我的是真的,我知道你们在找人。”狗娃大声哭叫着,却一丝一毫也挣脱不开。
青竹手上的动作一滞,乞儿忙道:“这几日柳河下游的村子都有人在搜捕什么人,就是没有人来咱上游搜,你们还是头一波。”
沈谣眯了眯眼,冷冷道:“这算什么新鲜事儿,莫不是你在谎?”
乞儿忙讨饶:“没有的,我知道那人在哪里,我可以带你们去看。”
“你若的是真的,她手上那枚钗子给你,我还送一枚金叶子。”沈谣从荷包中取出一枚金叶子在手中晃了晃,乞儿的眼睛顿时一亮,他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钱,忙不迭地点头。
青竹怕乞儿耍滑头,便让两个护卫压着她,由她指路。
不过一刻钟,乞儿将她们引入临近河滩的一处民宅前,不过几间民房围着一个院子,高高的竹篱笆上爬满了牵牛花藤,团团簇簇,白的、粉的、蓝的、紫的开得好不热闹。
远远的,沈谣闻到了一股药香,甚至嗅出了其中的各味草药,这是治外伤的汤药。
乞丐突然开口道:“姐姐你们只是来找人的是吧,你们不会伤害里面的人,对不对?”
沈谣伸手揭开了幂篱,露出一张清妍的脸庞。
乞丐一下子看呆了,瞪着眼睛,半晌干巴巴道:“真的是仙女!”
沈谣垂眸,微笑:“我在找我的亲人,救了他的人就是我的恩人,我自是不会伤害他们。只是,你知道这里面住的是什么人吗?”
乞儿声道:“里面住的是爷孙两个都是采药的药农,他们对我很好,时不时会给我些吃的。”
他其实并不想引她们过来,总觉得那个戴着幂篱的女子太凶了,可能是坏人,当对方取下幂篱露出真容,他又有点相信对方是好人。
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应该不是坏人吧!他在心里的道,这样他就不算是伤害了马爷爷、马姐姐。
青竹在沈谣的示意下将发髻上的银钗子给了乞儿,随即又将手中的金叶子给了青竹,她立即便明白了沈谣的意思。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这枚金叶子既可能让你过上好日子,还有可能要了你的命,所以不要将今日的事情告诉任何人,明白了吗?”青竹眼神凶厉,手掌在乞儿的脖子上比了比。
乞儿忙点头,“我懂的,我都懂的,我会立马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
拿到了银钗和金叶子的乞儿立即将东西塞到衣服里,便跑了。
“往上游走。”沈谣低低了一声,也不知那乞儿听没听到。
青竹上前叫了叫门,却没有任何人影,侍卫拿出利剑正要砍,沈谣出声道:“别动,有人来了。”
果不其然,远远的道儿上走来一老一少两人,都背着箩筐,似是上山采药回来。
“你们找谁?”话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面容清秀,衣衫朴素。
青竹道:“我们主仆几人途经此处有些口渴想讨些水喝。”
老者瞥了一眼几人的衣着,又将目光落在马身上挂着的水囊,皱眉道:“老儿家中无人没有现成的茶水伺候各位,不如诸位去往他出。”
“我家姑娘身子弱,走了一天实在是疲乏,只在此稍作歇息,不会耽搁许久。”她掏出一枚碎银子给姑娘道:“这是茶水钱。”
姑娘忙摇头道:“农家人的茶水值不了几个钱,姑娘且收着吧,我这就去烧水沏茶。”
她麻溜儿地开了门,将人引了进来,对爷爷怒瞪的眼神视而不见。
将人引进来,她取下自个儿的背篓,又帮爷爷取下身后的背篓,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道:“爷爷不要这么凶嘛,世上哪儿那么多坏人。”
趁着姑娘到厨房烧水沏茶,两侍卫快速将几个屋子都查了一遍,唯独西厢的一间屋子从外头锁着,门窗紧闭,不知道放的什么。
“咳咳……”老者的咳嗽声,将探头探脑的护卫赶了回去。
沈谣并没有坐在屋子里,反而蹲在屋檐下看老人新采的草药,箩筐里多是车前草、金钱、金银花、菖蒲之类的寻常草药,里头还夹杂着一些野枸杞、山茱萸等野果子。
她从背篓里拿出一支竹节人参,拿在手上细细地看。
老人见状,忙从她手中抢了过来,狠狠瞪了她一眼,“不要乱动!”
沈谣似乎不生气,淡淡一笑道:“这整整两背篓的草药里也就这根竹节人参和潜半夏值钱,尤其这竹节人参在关阳县并不常见,而且多生长在高山上,你们采摘下来费了不少功夫吧。”
老头闻言,不由多看了沈谣几眼,此时她已摘下幂篱,样子看起来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姑娘,除了生得好看些,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你倒是有眼光,学过医?”老头子生了几分兴趣,脸色也好了许多。
“恩。”沈谣淡淡应了一声,当今世道对女子的医术并不看好,她不愿多自个儿,便又开口道:“其实这竹节人参也可以人为栽培。”
“哼!丫头片子知道什么!信口开河!”老头子又不高兴了。
青竹见状,抿着嘴笑道:“老人家,我家姑娘从来不假话,您要是知道她师傅是谁,便不会这般了。”
老头子轻蔑一笑,“谁这么大能耐?”
青竹道:“孙不弃,孙神医!”
老头子在杏林界混了大半辈子,皇帝可以不知道,孙神医却是久仰大名,不由站起身道:“你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沈谣已从马姑娘那里借来了纸笔,她将竹节人参的培植方法写在了纸上,虽然这种方法很难,但师傅确实成功了。
写完之后,她吹干了墨迹,将纸递给马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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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看到可爱们的评论和赏感觉又满血复活了,我刚刚做完核酸检测回来,最近西安气温零下,医护人员和志愿者们真的很辛苦,希望疫情能早些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