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追夫
起来这主意还是轻红出的,回府的路上,轻红浅碧不停给沈谣出主意,甚至搬出了一堆画本子,什么《妖女的必杀技》、《花柳情深传》、《将军的逃妻》、《旺夫村姑》、《情史》、《公主御夫记》等等。
沈谣随便拿起一本,本是抱着好奇心随意瞅瞅,谁知一眼便被勾了进去,这书名虽俗不可耐,但作者以文为戏,嬉笑怒骂,随意发挥,艳俗之中透着生活气,这对于沈谣来恰恰是最缺的。
见自家姑娘看进去了,轻红浅碧皆松了一口气,这些书是她二人千挑万选出来的,万不敢挑那些俚词艳曲、惑乱人心的□□书籍,先不会不会教坏姑娘,便是让敬懿娘娘知道了还不断两人的腿。
她看书极快,不过一个时辰便将一本书看了大半,看过方知自己过往过于刻板冷硬,不懂变通,尤其在男女之事上。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想通这点,她便算试一试,让轻红送去了银耳粥。
韩七将银耳粥送予萧翀跟前,他却不为所动,依旧埋头摩挲着手中刻刀,在一块儿巴掌大的木块儿雕刻着什么。
自萧翀双目失明之后,他便时常一个人闷在屋子里拿着刻刀在木头或是石头上摩挲着雕刻些东西,初时经常伤到手,一天下来双手血淋淋的,仍是谁劝都不行。
程氏见劝不动便由着他去,只备上了最好的上药,待他停手后为他抹上。
几个月下来,萧翀受伤的次数越来越少,雕刻出来的东西也由最初的看不出面目到如今的栩栩如生。
想到先前王妃的交代,韩七心试探道:“今日王妃归家似乎受了委屈。”
见自家主子没有制止,他继续道:“方才轻红来送银耳粥,王妃回府后一直哭,晚膳也未曾用,您是否去瞧瞧……”
“出去。”萧翀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
韩七犹疑了片刻,还待再些什么,却听萧翀又道:“若是还想留在我身边就出去。”
这下他再不敢迟疑,忙躬身退出门外,心将门掩上。
室内再次恢复了寂静,他重新拿起刻刀却不心划伤了手,匆忙摸出帕子正要包上,却摸到柔滑面料上凸起的刺绣,手上动作一顿。
倘使沈谣此刻在屋内,必然能认出他手中捏着的正是白日里自己丢失的那方绢帕。
他将帕子凑到鼻端嗅了嗅,一阵晕眩感袭来,他忙放下帕子,眉头深深蹙起。
一天过去,上面的迷药味儿已渐渐散去,此刻嗅来却依然有种头晕目眩之感。
她为何阻止自己陪她一道儿回门?
今日韩七来请他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以他目前又瞎又残的身子去了又能帮什么忙?
事情果然不出他所料,以阎王的狡猾怎可能走漏消息!
沈谣在屋内走来走去,竟是难得的忐忑,她从未过谎,更不会装哭,虽夫君看不见,但萧翀心细如发,她若演得不像铁定穿帮,这可如何是好?
“倘若您实在哭不出来,不如拿茶水抹在眼角充作眼泪?”
轻红本以为女子哭泣扮可怜乃是天性,哪想到自家主子是铁娘子平生不会哭,真真枉为女子。
主仆几人在这儿绞尽脑汁想办法,却是久久不见王爷过来,轻红去探消息,结果从韩七口中得知王爷不会来了。
沈谣难掩失望,淡淡道:“你们都下去吧。”
“姑娘您别灰心,这招儿不行再换旁的便是。”
轻红还想劝几句,却听沈谣道:“我困了。”
将人都赶出去后,沈谣复又拿起话本子认真研读起来,她不是一个轻易言败的人,如轻红所这招不行换旁的,她兴许是用错了方法。
也不知看了多久,她听到门外响起窸窣声响,忙将床榻上的书籍一股脑塞入被子中,自个儿掀了被子钻进去假寐。
她方才躺下,门便吱呀一声开了,随后是轻微的轱辘声响。
声音越来越近最终在床榻前停下,沈谣不由攥紧了被角,心跳也跟着快了起来,他竟真的来了。
她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想到他看不见又行动不便,她料想自己若是不主动他怕是一辈子都龟缩在书房不肯出来。
素来聪慧的她这会儿竟不知该如何是好,自个儿忐忑了好半晌才醒悟,他又看不见,自己闭着眼装睡岂不是多此一举。
“对不起,今日我不该将你一人留下。”
他的声音温凉而低醇很好听,沈谣以前竟是从未留意过,如今听到耳畔竟有些酥酥麻麻之感。
然而他了一句便不再了,她又是左等右等一阵煎熬。
可惜她先前背对着他,看不到他此时神情。
沈谣假意翻了身,悄悄睁开眼睛。
她察觉到萧翀忽然握紧了轮椅的把手,应是听见她的动静以为她醒了。
不过转瞬他又松开了手,眉眼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末了却是叹了口气,兀自转动轮椅便要离去。
沈谣来不及思考,手已经伸了出去,如新婚那日一般她再次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怕他如上次一般决然离去,她忙坐起身子,抓住他的手,在手心快速写道:别走,求你!
她急急写完,却见他眉头紧凑,不知是懂了没懂。
这会儿她又懊恼自己写得太急怕他没看懂,又拖起他的手预备在写一遍,然而手指刚放入他手心就被温暖的大掌包裹。
“不用写了,我看懂了。”
沈谣几乎屏住呼吸等待他的答复,看懂了那是留下还是走?
“沈姑娘,我、我并非良配。”他这话时脸上露出几分颓然之色,放在轮椅上的另一只手捏紧了又放。
沈谣知他又要些拒绝的话,拉了他手掌心在上面写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嫁你便与你荣辱与共,夫妻一体。
纤细的手指触在掌心跳舞,他的手掌不由滚烫,酥酥麻麻触感,悄然漫入心底。
“我可能做不到……”
他还是出了口,手试着挣了挣,却被她抓得更紧。
“啪嗒,啪嗒……”有什么东西,滚烫如火燎,一滴滴砸在手背上。
萧翀先是一愣,意识到手背上是她的眼泪,他脸上露出了不安之色,他微微低头,身子前倾,搭在轮椅上的手指抬起来似是想要安慰他,可那只伸出的手却伸到一半再不肯往前。
沈谣原本是装哭,然而想到自己坎坷的命运,想到兄长破败不堪的身子,一时心酸,竟真的哭出了几分真情实感。
“莫哭了,我不走便是。”
沈谣心中暗喜,瞅见他举在半空的手臂,想起书中娘子撒娇时的故作委屈,一咬牙便扑入了萧翀的怀抱。
软玉温香入怀,萧翀抬起的手恰好落在她背脊之上。他一颗心咚咚跳个不停,这已是今日她第二次投怀送抱了。
从未与女子有过这般亲密接触的萧翀有些不知所措,脖子被她紧紧搂着,浑身僵硬地仿佛不是自己的。
“你先松开手。”萧翀感觉自己有些心跳失常,被她抱着甚至有些呼吸不畅,双手更是无可安放。
沈谣识趣地松开了手,忙往床榻里面缩了缩,将外面的位置留给萧翀。
从他离开轮椅到上床,沈谣并未出手帮忙,她不能连他最后的自尊都毁掉。
“这是什么?”萧翀刚掀开被窝坐下,便觉出身下异样,伸手一摸竟摸出一本书来。
不及沈谣回答,他又从被窝里摸出三五本书来。
“你是要考状元吗?晚上怎么看这么多书?”
沈谣的眼睛扫到书册上龙飞凤舞的《公主御夫记》、《将军的逃妻》、《旺夫村姑》、《情史》……
她的脸不由烧了起来,忙从他怀里接过手,快速塞入自己的枕头下面,她这会儿不由庆幸他看不见,要是被他知晓自己偷偷摸摸看这些不得板起脸来罚自己抄一月的《女则》。
这一晚沈谣终是如愿以偿留下萧翀,两人俱是睡的跟僵尸般笔直,便是如此沈谣也觉得很是欣慰,书上的法子果然管用。
因着她昨夜想的太多,睡得太晚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竟是难得睡个好觉。
身旁的萧翀早不见了踪迹,她虽然有片刻的失落,但很快收敛了情绪,来日方长,她眼下最焦急的还是萧翀的身体。
方才收拾停当,便有嬷嬷来报是敬懿娘娘唤她过去。
沈谣没想到自己婆婆办事效率如此高,不过一日功夫,程氏便为她拾掇出一座单独的院用来炼药制药试药,甚至连试药的动物都准备好了。
带她熟悉过药园之后,程氏挥退众人,对她道:“除了试药的这些个畜生外,我还为你准备了几个药人。”
程氏拍了拍手,江婆婆带了几名与萧翀年龄不相上下的男女走了进来。
药人这事儿实在有伤天和,是药三分毒,况且沈谣为了研制对付彼岸香的解药,势必要先制毒再解毒,她并不能保障自己一定可以制出解药来,若是失败,这些人便是死于她手,她虽无救死扶伤的自觉,但也不愿作罔顾他人性命的刽子手。
沈谣本要拒绝,不经意扫过,竟在这五人中看到一个熟人。
“母亲,药人用不了那么多,留她一人即可。”
程氏为了自己的儿子,区区几个贱民的性命自是不在乎,见沈谣不肯收,便道:“你若是担心翀儿知晓后怪罪,那大可不必,一来此事做的隐秘,二来这事儿是我让你做的,她怪不到你头上。”
沈谣的确有这方面的考量,但仍旧不想答应,她劝道:“母亲,真的用不了那么多人,而且这些个人贸然出现在我院子里难免闹出闲话。到时如果人手不够,我定然会向母亲开口的。”
程氏思忖后觉着也有道理,便同意了。
随后程氏又起了夫妻相处之道,见她全程木木呆呆,不由嗔怪道:“你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不开窍,明个儿我请个人来教你,你可得好好学。”
有昨日成功的前提在,沈谣知晓这里面学问深得很,若是有个经验丰富的人教你自是事半功倍,比自个儿胡乱摸索强多了,忙点头如捣蒜,认真应道:“母亲放心,我定会认真学,并学以致用,争取做到举一反三。”
程氏见她一脸认真的模样,张了张口不知该些什么,只觉这孩子傻气得厉害,真真是又好气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