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个地方◎

    郁霄话音落地, 车内一片安静。

    他余光瞥向身旁，季初景忽然低下了头。

    两人沉默，车内寂静, 气氛一时间是不出的压抑。

    郁霄绷紧唇线，注视着前方的路, 右脚不觉踩下油门，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改成了紧握。

    车速飞快, 眼看着就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绿灯还有几秒，郁霄瞟了两边后视镜就准备要冲过去。

    “并道并道，前面左转！”季初景忽然抬头，急匆匆地着。

    郁霄挑眉, 轻叱一声：“还能话呢？”

    他嘴上这么，可还是了转向灯、转动方向盘改了道。

    连郁霄自己也分不清, 刚才那句刺耳的话算不算心有不甘的自嘲。

    他果然不值得人喜爱, 即便是从到大在一起的季初景。

    郁敬知的没错，正常人家的孩子也不会对你这种人生出什么感情。

    他一直瞒的很好, 即便是季初景也不太清楚他们家的情况。

    可今天郁敬知回国了，他开始害怕了。

    郁霄的手臂被轻拍了几下, 季初景的声音在旁边急促地：“从这里拐进去啊！哎呀，错过了！”

    “怎么了？”郁霄语气硬邦邦的，还没缓过神来。

    季初景一愣，看到他的额头上渗出细汗珠, “你怎么了？生病了吗？靠边停下我来开吧。”

    郁霄只是减慢了速度：“没事, 你刚才什么我没听到。”

    季初景有点担心：“刚才路过一家新开的商场, 我想进去给叔叔阿姨买点东西。”

    郁霄靠边停下车子, 满脸疑惑。

    “见家长不得送见面礼吗？”季初景一脸理所当然, 看郁霄的表情像看傻子。

    郁霄忽然翘起唇角，靠在椅背上，一只手轻轻盖住了眼睛，笑容越来越大。

    季初景有点不知所措，推了推郁霄：“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郁霄放下右手，偏头看她，笑容收都收不住，眼睛里忽然有了光彩：“ 所以你刚才一直在搜什么？附近的商场？”

    季初景忽然不太好意思，眼睛偏向别的地方：“我还是第一次见叔叔阿姨，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就在网上搜了一下。”

    还顺便紧急求助了谢闻娇。

    郁霄心情看上去不错，又启动了车子：“走了。”

    “诶，从这里调头才行！”

    “不去见他们，带你去一个地方。”

    “啊……”季初景尴尬地看向车窗外，咬着下唇懊悔地闭紧眼睛。

    她怎么就没多问一句呢！

    季初景睁开双眼，转身问郁霄：“你不是去见家长吗？”

    郁霄笑了：“嗯，不过不是郁敬知。时候一直在我家工作的李阿姨你还记得吗？”

    季初景想了想，惊喜：“就是那个做馄饨很好吃的阿姨吗？她的一百零八种馄饨我才吃了十几种。”

    想到李阿姨做的馄饨，季初景忽然觉得饿了。

    那位李阿姨和郁霄奶奶是同一个地方，馄饨也是那边的做法，季初景在北城还没尝过。

    她嘴甜，李阿姨也喜欢她，还给她做了不少那个地方的甜点吃。

    季初景想着都觉得饿了，郁霄踩下油门，夜幕慢慢降临，黑色的奥迪犹如一尾黑鱼，在夜色中游走。

    车在一个巷子前停下，郁霄下车给季初景开门。

    胡同口只有一盏灯，不是很亮，但也能照清去路。

    季初景往胡同深处看了一眼，里面黑漆漆的，只有一家门口挂着一盏昏暗的灯。

    季初景向胡同深处看了一眼，北城城中心，这样的地方仍然存在。

    “李阿姨没回老家吗？”季初景不自觉地扯住郁霄的袖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是平静的。

    “嗯，李姨的儿子在北城上学，现在他们一家都搬了过来。”

    夜风吹得猛了些，一间房顶上的塑料布被风吹得啪嗒啪嗒响，季初景不自觉地咽下了口水，攥着袖口的手更紧了。

    她神经绷得紧，耳边却忽然传来郁霄的轻笑。

    季初景生气地看他：“你笑什么！”

    郁霄笑的声音更大了：“还是和原来一样。你怎么什么都不怕，只怕黑。”

    季初景撇嘴：“你才是，大概没什么东西能吓到你吧。”

    郁霄收起笑，想到今天听到郁敬知提到了季初景的名字时，恐怕是他这辈子最恐惧的时候。

    季初景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害怕，还在细数郁霄的“壮举”：“上学的时必经的那条胡同有个疯子，很多同学宁可迟到也不走那条路。只有你，每次拉着我勇闯天涯。也奇怪了，为什么没次你经过的时候，那个疯子都不出来……呢。”

    她到后面，差点儿咬了舌头。

    原本紧紧拽住郁霄袖口的那只手，不知什么时候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握在掌中。

    季初景一颗乱跳的心，就这样被奇异地安抚了。

    她跟着郁霄走在夜晚的胡同里，那啪嗒啪嗒响的胶皮雨棚也不那么可怕了。

    “他也害怕大家的。”郁霄走在前面，“大家的惊恐会让他有应激反应，只要把他当做不存在就好了。”

    “就，这么简单？”季初景有点无语，这里外面虽然不起眼，每户人家却有个院子。北城寸土寸金，李阿姨恐怕也租不起这里。

    季初景偷看郁霄的侧脸时，握着她的手忽然紧了一下：“好看吗？看路。”

    偷看被抓包，季初景声反驳：“也不是太好看。”

    如果她这时和郁霄并排走，也许能发现，她完后郁霄微微上翘的嘴角。

    郁霄带着她停在一户人家前，按下了门铃。

    走近看才发现，这家和其他人家不尽相同。

    这里外面看着老旧，可门和很多东西都是新换的，不是高级货，可比之前的安全结实。

    看吧，郁霄还是挺细心的。

    不知道为什么，季初景竟然有点自豪。

    “来了来了！”门里传来一位老人的声音，动作麻利地开了门。

    李阿姨模样没变，只是剪了短发，动作依然麻利。

    她看着郁霄的时候笑眯眯地，“今天来得晚了点。”

    李阿姨边边把左侧门扇开，想把郁霄让进来，门外却不仅仅是郁霄。

    天再黑她也能看清，是个漂亮的姑娘！

    长卷发松散地披着，米色围巾遮住她大半张脸，眼睛却是在笑着的。

    李阿姨视线下移，看到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时，一时吃惊地都忘了让他们进去。

    郁，他带女朋友来了！

    “女朋友”还笑眯眯地和她招呼：“李阿姨，好久不见。”

    李阿姨不知所措地看着郁霄，郁霄才笑着告诉她：“李姨，还记得初景吗？一一。”

    李阿姨怔住，声音有点颤抖：“你、找到她了？”

    郁霄点头，季初景咬着下唇，郁霄是一直在找她吗？

    “快进来，外面冷。”李阿姨最先缓过神来，拉着两人进屋，“让我看看，真的是一一吗？”

    季初景摘下围巾，露出整张脸，梨涡浅浅挂在唇边。她轻轻抱了一下李阿姨：“阿姨，我还想吃您做的荠菜馄饨。”

    李阿姨笑着去抱她，又有点想哭，看着身边的郁霄最后什么都没，拍了拍郁霄的手臂，“早就准备好了，郁只要有空就会来吃馄饨。你们先去里屋找我老头子，我去厨房。”

    季初景来不及拦下李阿姨，她就跑进厨房了。

    郁霄带着季初景绕出厢房往里走，李阿姨把院子里的灯开了，月光比刚才暗了许多，院子里比刚才也没亮多少。

    他把手伸到季初景面前：“要去最里面的那简房。”就要穿过有些暗的院子。

    季初景想起李阿姨的目光，脸有点热，轻轻掉郁霄的手：“不用，我又不怕。”

    郁霄收起手，看了她一眼，调侃她：“周一眠，女孩总喜欢口是心非。”

    季初景来气：“男人才口是心非！你不是不喜欢馄饨吗，怎么对李阿姨你最喜欢了？”

    郁霄收回手，在前面走，漫步尽心地了一句：“只是怕猪吃不饱。”

    季初景一怔，红晕慢慢爬上了脸。还好现在看不清楚。

    时候每次吃馄饨，她都吃着自己那碗，然后眼巴巴地看着郁霄那碗。郁霄每次都推给她，自己不喜欢馄饨的味道。

    他当时应该出来啊，她也不是不通情理，肯定会给他留一点的。

    季初景还在心里为自己狡辩，郁霄已经进了屋。

    房子虽然是老房子，可里面是重新装修过的。

    一进门，季初景就明白这是做什么的了。

    墙上挂着几件衣服，款式是她没见过的。另一面墙上是摆放整齐的各种面料，一边角落里都是立裁模特，一位老爷子正拿着一块白色的料子在一个立裁模特上比比划划。

    季初景扯着郁霄的衣摆，声问他：“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郁霄回头看她，表情严肃：“把你卖了。”

    季初景忍不住翻白眼，什么时候他也喜欢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了。

    他走到老人身前，像是怕吓到他，轻声：“李叔，人我带来了。”

    季初景：“？？？”

    怎么这场面还真像交易现场。

    老人把一根大头针按在立裁模特上，才抬眼去量季初景，走了过来。

    李叔拿着软尺在她身上比划了几下，摇头叹气：“太瘦了。”

    他着蹩脚的普通话，相比李阿姨，他的乡音太重了。

    李叔抬头问郁霄：“料子呢？还是你带来吗？”

    郁霄另一只手拎着一件精致的黑色纸袋，放在李叔的桌子上。

    李叔拿出来料子看了看，手轻轻抚在上面，不住地点头。

    季初景这才知道，原来郁霄刚才从后备箱里取出来的盒子是布料。

    奶白的料子上似乎有细闪的钻，看上去轻薄柔软，拿在手里不会透。

    任哪个女孩看见都会喜欢这个料子。

    郁霄这是要给她做衣服？

    为什么啊？

    “你出去，样子让她挑。”李叔对这面料爱不释手，头都没抬就对身边的郁霄。

    季初景想去拉郁霄，郁霄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你听李叔的话。”

    “姑娘，想做什么样的礼服？旗袍吗？洋装我也是会做的。”

    季初景忍不住走上前，原来真的是给她做礼服啊。

    “叔叔，郁霄和您了什么？”

    老李透过摘下老花镜看着季初景，“姑娘不要不识货，我的手艺是祖传的。郁的爷爷当年可是我们那里第一批留学的人，他都夸我的手艺。不要看现在那些国外的样式，再变出花来也逃不出当年的样式。”

    季初景看着老人拿出几件成品：“是郁拜托我我才接的，一般人我是不接的。”

    季初景看着老人在成品里挑挑拣拣，看了她一眼又摇头，顺手拿起一块白坯布在模特身上板，嘴里还念叨着“太瘦了”。

    她想起今天郁霄问她年会礼服的事，唇角压不住，拦住老李问道：“叔叔，衣服和布料要多少钱？您这边可以转账吗？”

    “料子是郁买的，工费算在他账上。”老李手上没停，回答她。

    季初景掏出手机，坚持：“您告诉我吧，我的衣服我来付款。”

    谁知老李把眼镜扔下，指着那块料子：“那块料子是郁是提前半年从国外订的，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至于我的工钱，郁你是她女朋友，给你个五折好了。”

    “半年前就有女朋友了也不带过来量好……”

    老李还在念叨，季初景的手按错了一个密码，手机界面显示密码错误。

    女朋友啊……

    可半年前，她还没回国，郁霄的女朋友是谁？

    季初景的心忽然被揪了一下。

    作者有话：

    我有罪，我今天只能一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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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