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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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咬牙牙, 低头细看怀里的人儿,幸而只是受了点惊吓。

    姜元初被吓得六神无主,一扭头才发现自己正躺在沈彻的怀里,他的身上沾染了不少的尘土, 地面上有摊红红的血迹。

    “殿下……”她惊呼一声, 手足无措地起身, 但也不敢轻举妄动, 生怕自己一不心再次伤到了他。

    伤口在右臂膀上, 外袍被尖锐的石块划开, 鲜血直流, 看着触目惊心。还没等搭上他二人的手,沈彻却像个无事人般, 仅仅皱了皱眉便站了起来。

    应当是无大碍,祁风想。

    但到底是受了伤, 有些难掩心头的怒火,忍不住问道, “老人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有看清是什么人干的?”

    老翁爽抬手在半空无力地晃了晃, 又重重地垂拍在腿上, 老泪纵横, 心痛道,“这位公子,老叟眼花,又是夜里, 哪里能看得清?!”

    “这头骡子是老叟才买不久的, 老叟平日里做些贩卖布匹柴草的生意, 把货从东街运到西街, 今日天色已晚,这才抄了近路,”老翁抹了把眼泪,哭得很是伤心。

    鲜血还在滴,那头骡子看样子是要支撑不住了。庄稼人,唯一值钱的也就是这个了。

    祁风再问什么,终是于心不忍,深叹一口气。一旁的沈彻朝四周探了探,寻找可疑之处,而后将腰间上的钱兜子摘了下来,不多不少,买头骡子应该不成问题。

    “天色不早了,送老人家几步吧……”

    “可是,殿下你……”再怎么,应该也把伤口的血给止住吧,更何况若有人趁此机会偷袭,又如何是好?

    他不放心,更不愿意离开半步。

    “快去快回……”沈扯启唇吩咐,眼眸一寸一寸地暗了下去。自己又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女子,真不知他在担心些什么?

    “是。”祁风不再犹豫,牵紧了缰绳,在老翁的指引下,缓缓地消失在夜幕中。

    分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却把无辜的旁人给牵扯了进去,这帮人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恬不知耻。沈彻心头一时怒火冲天,猛呛几口,顿觉伤口又活生生被扯开了些。

    他一皱眉,姜元初就觉得不对劲,双手扶着的力道又轻微了些。这个样子,恐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越发痛苦。

    她的步子紧跟沈彻,对方走一步,她也跟着走一步,看得沈彻一愣一愣的。索性将胳膊从她怀里收了回来,反问道,“你觉得眼下是扶我进屋子快,还是让府医在屋子等比较快?”

    “……”

    她幡然醒悟,脆生生地点点头,轻手轻脚地奔进院子。依照这样的速度,约莫天亮也是到不了的。

    王府的府医很好找,随便捞个仆妇问一问就清楚,不过还是叫沈彻快了一步。

    面色同寻常一样,不过唇色稍稍发白了些。

    “殿下这是怎么弄的?”府医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沈彻武功高深,哪怕是暗算,也没几个人能得便宜。

    “摔的。”他毫不避讳。

    这个理由虽然听起来有些奇怪,但也算合理。府医微微颔首,没有再问,全神贯注地给他换药。

    清理伤口,敷上伤药,大功才算完成了一半,祁风也正巧赶了回来。府医看了看左右,“虽无大碍,好歹是流了血的,老夫先给殿下开一副止血的药方,待伤情稳定了,再予养血补血。”

    “有劳。”祁风上前一步将府医手中的药瓶接过。

    “我去熬药。”她埋怨自己笨手笨脚,除了干着急,什么都做不了,唯有这件还算得心应手。

    生怕沈彻吩咐了旁人,她迫不及待地跟着府医走了出去。

    “吧……”沈彻看出了祁风的欲言又止。

    想好的话,还在犹豫,就被对方看出了心思,祁风只好改口道,“咱们真的要坐以待毙吗?她梁家除了梁永怀和梁永庆,已无可用之人。殿下有何顾虑?”

    唯一的顾虑,恐怕就是因为她是沈叙的亲祖母了,这也是沈彻一直不愿意同她兵戈相见的原因。

    他一时踌躇,开口道,“不见得一定是她。”

    太后再急不可耐,倒也不至于到了他前脚拒婚,后脚动杀心的地步。未免也太招人起疑了。

    “到底想什么?”沈彻知晓他突然换了念头,索性不再再多作答。

    “殿下当真要娶姜姑娘?”祁风很是诧异,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君无戏言。”他淡淡作答。

    “那是否、继续寻找苏姑娘的下落?”祁风屏着一口气,这本就是不能提的事,也怕沈彻突然动怒。

    岂料,平静得很,无事发生。

    “不用了。”沈彻将目光对向了腾腾燃烧的火苗,像是做了个很艰难的决定,神色凝重。

    她若想,谁还能捆住不成?到底是自己孤注一掷,笑话罢了。

    “是。”响亮清脆的回答把沈彻整得一愣,不禁抬头用异常的眼神瞅了祁风一眼。

    终是松了口气,原以为他执念太深,想要放下谈何容易。但没想到放下一个人,竟是从想对另一个人好开始。

    “我问过,她的娘亲早没了,”沈彻定了定心神,“姑苏尚有老父亲在,也已续弦,但成婚一事,没有高堂,我纵然能帮她,却也少不得见人低看一眼。”

    “殿下的意思是?”祁风半天没琢磨透他的心思。

    “你去太傅那儿瞧一眼,不必叨扰,若无什么紧要的事,我便去见他,”沈彻沉思半晌,总觉得有些不妥当,但还是咬牙下了决定,“老师唯有一子,只可惜多年前裴戎战死沙场,膝下再无人承欢。”

    “卑职鲁莽,虽然姜姑娘并不是犯事才进的奴院,可毕竟身份低微,”祁风顿了顿道,“殿下这么做,恐怕不太妥当。”

    冗长的一声叹息,沈彻皱眉凝神没有回话。

    好像真的太荒唐了些,但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之中,似乎有天意顺遂他这么做。

    “是,卑职明了。”祁风不再劝了,只是听命下去了。

    药香从门缝中挤了进来,一对黑漆漆的目光眨了又眨,脚步胆怯不敢推门。

    恰巧被逮了正着。也没见他抬头,怎么就知道自己来了。

    她悻悻地低头,进了屋子,双手将药碗捧到沈彻面前,但不忍细看胳膊上的伤。

    初闻只觉得甘香,再闻便是焦苦,他皱了皱眉。

    “殿下,是药,”她这回聪明了些,读懂了眼神,摆手解释道,“大夫了,止血药多为炒炭,所以才会闻着有焦味。”

    这还真不是自己煮焦,只是黑漆漆的一碗,实在难下肚。

    沈彻没喝,她委着身板凑了过来,朝门口探了探头,这才神秘兮兮地从兜里一只盒子,里头装满了一个个橙黄色的蜜饯,看模样就知道酸甜酸甜的。

    “殿下,药苦,就这些吃。我偷偷拿的,没有人知道。”

    的却,叫人知道靖安王吃药也怕苦,传出去岂不是受人耻笑。

    沈彻自然也不会吃,只是瞧她一番动作下来,觉得心暖。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在意他苦不苦。

    “我给你找户人家好不好?”药已温凉,沈彻才缓缓开口。

    “……”

    果真,求赐婚是权宜之计。

    她难免有些失落,但也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于是不客气地点点头,“那我以后还能再见到殿下吗?”

    沈彻:“……”

    是怎么想的?只要找户人家,没要找个人家把她给嫁了。

    或者,她心里眼巴巴早盼着嫁人。

    “你有喜欢的人?”

    否则也不会如此迫不及待。

    她在王府见过的男子,扳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祁风是怀绿的,余下的几个,更是点头之交。的时候倒有,那是青梅竹马,成日里一道玩,谈不上喜欢与否。

    只是白驹过隙她已经记不清那个人的模样了。

    她摇摇头,“没有。”

    沈彻松了口气,见祁风从外头回来,便起身道,“今晚早点歇息,明早带你去见个人。”

    她惊讶地张嘴,脆生生地点头,退了下去。

    回到屋子,怀绿正同月牙哄闹些什么,看到她回来,立马上前,替她摘去外头的衣裳,急切道,“姑娘,我才听在府门外出了事,殿下为了救你还受了伤,我早就想过来瞧瞧,可是祁将军拦着不让。”

    怀绿上下量了一眼,又围着她转了转,拍了拍胸脯,“还好没事……”

    “月牙,你去找院子的嬷嬷,只我有糖饼留给你,快去罢!”怀绿有话想,但碍于月牙在,没得开口,半哄半骗地将她支了出去,关上了门。

    屋子里已经备好了热水,她用绢帕浸湿擦拭去姜元初脸上的灰尘和血迹。

    “姑娘,外头冷,这一回可又遭了什么罪?”如此娇美的一个可人,才出去一阵就弄得灰头土脸,怀绿难免心生怜惜。

    “今日殿下在慈宁宫中,同太后娘娘求旨赐婚。”在惊险的事她没敢提,想起来,就觉得脖子一冷。

    “赐婚?”怀绿跟着念了一句,心里不由泛起了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