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晏初见面的时候, 晏初倒是没有多什么——

    毕竟在看管的过程中，有时候多做一个动作都有可能被过度解读。

    所以晏初只是简单的在扫了一圈苏舒的居住状况。

    苏舒倒是大大方方的，对他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在看到那颗纽扣的时候, 眼中闪过嫌弃——

    这纽扣可真是太吃藕了。

    所以她直接当着陪同女警的面, 把衣服毫不怜惜的一股脑儿的放到了床上。放衣服的动作有些粗鲁，衣服都大喇喇的散在床上。

    女警原本有些警觉的目光一下就放松了。

    晏初送过来的东西必然是会经过检查的, 但是晏初的身份摆在那里, 所以晏初身上只是简单的过了安检——

    万一藏匿了什么......

    而现在苏舒这样散漫的做法, 倒是真是心无芥蒂的样子。

    晏初见苏舒这样嫌弃，倒是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你平时喜欢穿什么, 这些衣服是我让一包的。”

    苏舒挑了挑眉毛。

    晏初道：“冤有头债有主, 等你出去了, 找一算账就是。”

    苏舒瞅了旁边的女警一眼，也不顾忌, 直接伸手揽住了晏初：“我还能出去？”

    晏初抿起嘴唇：“祸不及子女。”

    舒然的罪, 怎么也落不到苏舒身上。

    苏舒眨眨眼睛：“那你怎么办？”

    晏初前程远大，就算晏家不介意一个孤女进门，但也绝对不会容忍一个会影响晏初前程的女人。

    晏初伸手, 也不避忌还有外人：“不是跟你过，晏家的门楣，不用靠一个女人。”

    所以，同样也不靠一个男人。

    他如果不能从军从政, 自然还能做其他的事情。

    苏舒看到晏初眼里的认真，有些不自在的松开了他。

    她笑嘻嘻的：“我究竟是什么人还不一定呢。”

    晏初“嗯”了一声：“清者自清。”

    不知道是在苏舒、还是在舒然女士, 又或者得是她们俩人。

    苏舒道：“那人死的太突然了，什么都没准备好就被抓了进来。幸好还有个你给我送了衣服。”

    “要是换个人, 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了。”

    晏初揉揉苏舒的脑袋：“你的事情，我心里有数。”

    苏舒虽然因为晏初的点住得不错，但到底关键的“证人”，所以晏初也不能久呆——

    女警咳嗽了几声，示意晏初应该离开了。

    晏初轻轻吻了吻苏舒的额头，叮嘱道：“放宽心，没事的。”

    苏舒笑眯眯的，用力点头。

    晏初走后，女警按时过来给苏舒送饭的时候，倒还是挺羡慕苏舒：“你男朋友对你可真好。”

    苏舒没应声。

    她正坐在床上，一点一点的叠着晏初送过来的衣服。

    十分专注认真。

    女警叹了口气：“你要是舍不得他，刚才就不应该那么大方。”

    她算是看出来了，那晏家的公子被这个姑娘迷得五迷三道的，她毫不在意的样子那晏家的公子眼里都是满满的心疼，要是苏舒姿态放低点儿，哭两声再几声委屈，那晏家的公子不定就陪她住这里了。

    见苏舒像是笑了下，女警又安慰道：“祸不及子女，等事情了了，你还能出去的。”

    “有晏家的公子照顾着，你的日子不会差。”

    不过还能不能有她现在的风光，那就不一定了。

    女警有一句没一句的和苏舒搭着话，眼角余光永远落在苏舒的动作上，直到苏舒把衣服都放到床头柜上，女警才又道：“你的衣服怎么这么少？”

    语气中颇有些晏初不够上道的意思。

    苏舒一直对这些警务人员淡淡的，闻言，她抬起头：“这是我的衣服。”

    女警是看过苏舒档案，人也精明，听到苏舒这样，便明白过来苏舒的衣服大概都是她自己买的——

    和晏初没有什么关系。

    女警有些诧异，名门公子哥儿谈个恋爱居然不给对象买包？但在苏舒寻常的目光下，又觉得自己肤浅。

    不大不的房间里弥漫起淡淡的尴尬，女警觉得自己快待不下去了。

    最终在苏舒没什么情绪的目光下，女警自己出去了。

    ——苏舒不是犯人，只是“协助人员”，所以她的房间里是没有监控的。

    等到女警出去了，苏舒的目光才慢慢落到了那件有花纽扣的衣服上。

    晏初了，这是一给她的。

    她碰到纽扣的时候，尽管贴纸隐藏了它的触感，苏舒依然认出了它就是慕白。

    一大概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的——

    机甲常见，但是高级机甲才有可能配备的空间钮却不常见。

    但是晏初必然知道这是什么......

    苏舒的眸光闪了闪。

    网上的消息她是知道的，从她的待遇和晏初的态度，她就知道厉繁女士和颜正青的事情并没有网上传的那么严重——

    但是她查了那么久的关于舒然女士的消息就这样大喇喇的被放了出来，苏舒自然知道这是算做什么。

    她、厉繁、颜正青应该都是诱饵。

    而似乎在这件事情中神闪避了的程新意，大概是故意被留下的。

    舒然如果要联系旧友来谋划，那么她首先要找的，应该是程新意。

    苏舒叹了口气——

    舒然女士这么多年毫无音讯，恐怕连军部的人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死是活，所以扣下颜正青和厉繁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苏舒就想不明白，为了这么一个不知死活的人，为什么这么大的动静。

    除非......

    有人能够笃定，当年莫名其妙叛国失踪的舒然女士，还一定活着。

    但那人却又不敢明目张胆的把舒然女士活着的消息透出来，所以只能像现在一样，畏首畏尾的谋划着。

    苏舒想到了荣心芹和她的乖女儿，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苏舒走到门口，开门。

    厉繁女士和颜正青应该就在周围住着，苏舒对不远处坐着喝茶的警察招招手。

    警察警惕的看着她——

    莫局了，不要看苏舒年纪，但是其实非常不好搞。

    苏舒笑眯眯的：“警察，我要举报。”

    警察怎么看苏舒怎么觉得她脸上写的是“诬告”俩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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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舒又坐到了之前的笔录室里。

    这次警察没资格问了，开口的是莫局：“你要举报什么？”

    “我要举报荣心芹荣女士。”

    莫局脸黑了。

    苏舒不等莫局开口，她便乖乖道：“荣心芹女士曾经和厉繁女士在学校门口的茶社发生争执，争执的主要内容是‘苏舒究竟是不是舒然的女儿’。”

    “当时厉繁女士坚定的告诉我‘不是’，而荣心芹女士则认为我‘是’。”

    “除此之外，荣心芹女士还多次找我在茶社追忆往昔，追忆的多半是当年舒然女士的事情。还送了我许多和舒然女士有关的旧物。”

    莫局脸上没什么表情：“继续。”

    “众所周知，荣心芹女士的女儿慕卿姐和死去的唐振宇先生是一对，而唐振宇先生在传言中和我不清不楚。所以荣心芹女士肯放下成见和一个有可能绿了她女儿的女人坐在一起谈天地，必然是心中有大爱。”

    莫局：“......”

    警察：“......”

    “我和荣心芹女士不过本学期散学典礼上一面之缘，要她对我有什么大爱我觉得不太可能。”苏舒一脸正经，完全不觉得自己像是在胡八道：“所以我昨天思来想去，觉得荣心芹女士十分可疑，保不齐就是舒然女士的好友，来帮她寻找失散多年的女儿的。”

    嘴巴已经微微张开的警察：“......”

    以及面部表情有点扭曲的莫局：“......”

    苏舒耸肩：“所以我觉得，一视同仁，应该查查荣心芹女士。”

    “哦，荣心芹女士还曾经给过我一对珍贵的蓝宝石耳钉，据是当初舒然女士喜欢的款。”

    “好了，”苏舒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桌子，“我完了。”

    警察的嘴巴合上了——

    今天的苏舒配合的简直不像苏舒本人。

    莫局沉吟片刻：“你可有证据？”

    苏舒想了想：“如果你们去我房间调查取证的时候注意保护指纹，那么在那些我过的东西上，你们应该能找到荣女士的指纹。”

    “还有学校和茶社的监控。”苏舒得相当利落，“如果你们能恢复学校的监控的话，应该能发现荣女士每次出现前后，都会派人在暗处，盯着我。”

    莫局：“你承认你是舒然的女儿了？”

    苏舒：“我没承认啊。”

    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傻子才上赶着在敌人面前认妈。

    莫局：“......”

    “那你为什么接受荣心芹的礼物。”

    “不知道莫局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苏舒笑眯眯的，“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莫局：“......”

    荣心芹到底是给苏舒弄进来了。

    而且比起否认苏舒身份的厉繁女士，荣心芹的刻意接近确实显得嫌疑更大——

    荣心芹被请到警察局喝茶的时候倒还是风度翩翩的。

    苏舒反水，她是有预感的。

    毕竟她的计划很大一部分是顺势而为，所以顾不上之前慕若隐布局留下的漏洞。可是就算她进去了又怎么样呢？顶多她还是和厉繁一样，在警察局里被当成祖宗供着罢了。

    苏舒和荣心芹不能见面，所以苏舒只听到笔录之后荣心芹搬到她周围的时候，客套有礼却又带着矜贵的语调。

    苏舒在心头“啧”了一声。

    ——那蓝宝石耳钉造价昂贵，她这么一，估计慕若隐应该想起来了。

    为了不让人发现那宝石耳钉中的秘密，慕若隐应该会让人把它给捞出去。

    不然，他们无法解释为什么要送给苏舒的物品中加上那些东西。

    而这么贵重的东西，大概会直接交给某个大人物的手上——

    也许就是慕若隐、或者提供这个技术的某位大佬。

    至于荣心芹......

    那天慕卿的愤怒是真的、指控也是真的，只是太过仓促——

    那句“偿命”也透露了慕卿的目的是想“报仇”。

    ——因为唐振宇死了。

    所以苏舒推测，慕卿把她身份捅出来，是为了脱罪和让她偿命。

    现在这个局面，应该是荣心芹刻意为之乱了他们原定步骤的一个局。

    他们这边措手不及，而慕若隐那边，应该也要重新安排。

    苏舒趁着方才交谈的机会告诉晏初的，便是让他去查同样措手不及的慕家。

    或者不知全貌的慕卿。

    苏舒又摸了摸花纽扣——

    这纽扣虽然平平无奇，但也恁的扎眼，估计方才盯了许久的女警已经记下来了。想要随身带着，怕是不太容易......

    苏舒想了想，手上用力一扯——

    纽扣便落下了半截，挂在衣服上摇摇欲坠。